0014 第十四章 新世界的獠牙
岳雲將目光避開悖影本體，而是集中在「人」字的胯下。
忍耐著經久不散但勉強可以承受的眩暈感，他看到排成行列奔逃的蕈人被一個個追上，扒皮抽骨。
沒錯，他也是剛剛才知道，蕈人是有骨骼的。位於菌株正中，形態類似蛇的脊椎。
細想的話，支撐這等體重自由活動，完全由菌絲組成身體的話確實說不太過去。
這些鈣質的皚皚白骨從菌蓋頂部破體而出，直接匯入了【骸骨圖騰】「人」字型的本體上，成為「兩腿」的一部分。
它原本就是由各式各樣形態繁多，大小不一，但完全純粹的白骨所構成。
剩下的蕈人身體，軟綿綿癱在地上，時不時伴隨著抽搐。並沒有直接死透的模樣。
悖影繼續在大步接近著，所過之處，哀鴻遍野。
不止是蕈人。就連遍布蕈林的菌絲蟲，也紛紛被抽離開包裹全身的外骨骼，只在地上留下一灘混合著體液的軟白肉塊。
岳雲甚至看到一個被從巨木上放下，還沒來得及摘取大腦的人類。
他傷得很重，但仍舊能夠以不輸於蕈人的速度奔逃。
即便如此努力求生，這不幸的傢伙還是被【骸骨圖騰】追上。
然後，岳雲眼睜睜看著這傢伙的滿身人骨破皮而出，飛向空中變成【骸骨圖騰】的一部分。
只餘下地面上一張裹著血肉臟器，宛若羅漢肚或者肉腸兒一樣的人皮。
骸骨……圖騰？
他感覺自己明白了悖影名稱所蘊含的真意。
不過堅持觀察獲取情報，還是有意義的。他注意到一路上的蘑菇，並非無一倖存。
凡是那些並沒有被【骸骨圖騰】從頭頂跨過，而是幸運地被「人」字形的「撇捺」甩在外側的蕈人，全部都安全無恙。
這讓岳雲產生了一種朦朧的認知：
或許悖影並非什麼高位格的詭異生物，而是更貼近於某種自然現象？
比如說它只是遵循著吞噬生物鈣質骨骼的規律，像磁鐵一樣被成群移動的蕈人們吸引過來。
但這並不是一種獵食或殺戮，而是純粹的，與「兩腿」之下有骨生物發生的超自然反應的話……
眼前許多古怪，就能夠合理解釋了。
「小烏賊……抓到你了！」
悖影的腳步悄無聲息，蕈人們也沒有發聲器官。背後已經爬上半山腰的超跑哥顯然對山頭另一邊的異變毫無察覺，仍舊在通訊中叨叨威脅著。
岳雲並不想讓山下的超跑哥意識到悖影的危險，所以他揮舞著觸鬚擺出一副挑釁意味十足的姿態，在避難所間的通訊頻道回復道：
「白痴，你真以為自己能追得上？」
噠噠噠噠……
火舌噴吐，彈道以每秒十發的射速在菌毯上蜿蜒出一大片孢子云，彷彿擇人而噬的巨蟒逼近岳雲。
山頂上的烏賊掉頭便跑，朝著蘑菇村斜側的方向。
岳雲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渾水摸魚。
把超跑哥引到蘑菇村，外加上正在逼近的【骸骨圖騰】，局面多半會亂到所有人一起懵逼。
這樣想來，世界崩碎那時候自己被歸類到「混亂中立」的陣營，似乎不無道理。
最糟糕的情況是超跑哥最後獲勝。以那傢伙表現出的陰毒性格，多半會追殺岳雲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其次是蕈人擊敗悖影，擒獲超跑。那樣的話，損失慘重的大蘑菇們至少有一半幾率顧不上糾纏他這製造混亂罪魁禍首。
而最好的情況則是【骸骨圖騰】通殺所有生靈。那東西怎麼看都沒有智慧，只是遵循著本能甚至更基礎的某種規則行動。
只要把握好尺度與竅門，完全有機會從它嘴邊奪食而不被牽連。
有趣的是，這些事情發生的幾率則是完全倒過來的。
區區一輛裝載有機槍卻地形不適的跑車，拿什麼去贏過整整一村子超能力蘑菇？而如果蕈人有辦法對付悖影，也就不會逃竄得那般狼狽了。
這讓岳雲漁翁得利的幾率倍增。
形似二足烏賊的生體戰車猶如雪山上馬力全開的雪地摩托，劃出挑釁的弧度擦過蘑菇村邊緣。帶起的孢子像雪花般緩緩灑落在村子里。
不出岳雲所料，蕈人並沒有對這種打臉行為作出任何反應。躲藏在房舍中的胖蘑菇們只是轉動菌柄「看」了他一眼，就回頭直勾勾盯向迫近的悖影。
考慮到蕈人的詭異能力，「看」上一眼的功夫，很可能便已經有數到念動力打向岳雲了。
但顯然，這種攻擊並跟不上岳雲的速度。
岳雲決定蹦出來花式作死不是因為性格跳脫，也不是饞蕈人的身子……好吧，不全是。
他現在看似郊遊，實際上就和所有被丟進新世界的人類一樣面臨著食物，水源，能量等基本物資的絕境。
他不清楚若普通人安安穩穩捕食菌絲蟲那種人畜無害的小動物求生，是否可以活下去，但自己駕駛的神話生物避難所肯定是不夠的。
比照超跑哥和另兩個死人提到的一般概念，自己這東西的成長潛力顯然逆天。不在進化的道路上火中取栗，那就等於自縛手腳，坐以待斃。
而他敢於出來浪的倚仗，就是速度。
無論悖影還是蕈人，全都是慢吞吞的樣子。就連後面追趕自己的超跑，在林子中也完全無法和他現在的速度相提並論。
有便宜就占，沒便宜就跑，誰也攔不住。
理想永遠是比現實豐滿的。正當岳雲認為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時，大量的菌絲破土而出，自下而上向他纏來。
什麼鬼！
腕足猛擊地面，周身的「斥力溶劑」全力分泌。
無論那些菌絲來歷如何，終究改變不了它們是真菌器官的本質。而只要是真菌，就會被溶劑排斥。
像是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一般，【深淵遺女】在成千上萬細密，堅韌，而又致命的絲線中不受阻礙地穿行。
一個眨眼的功夫，便已經滑出百米開外，遠離了蘑菇村的邊緣。
然後，大地開始震動。岳雲看到了震撼程度絲毫不輸世界崩碎的詭異畫面。
蘑菇村……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