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4 第四十四章 亂

地表之上。

一行人影在沒命的奔逃。

艾麗莎的分析完全正確，他們在跑出十分鐘后，便找到了河流分支變窄的位置。

完全秉持岳雲教導的方式，他們閉目屏息，雙手捂住耳朵。

不僅如此，艾麗莎還命人排成列，將蕈木崩碎出的菌絲長條做成的長矛扛在肩上。

沒有繩索，也沒時間繫繩的情況下，這便成了將人們串成一行，無人掉隊的巧妙手段。

艾麗莎自己打頭，以驚人的意志力抵抗著致幻脈衝的侵襲。

哪怕只是一個小宇宙範疇，幾十億人口中全球第一的實力者，終究也不可小覷。

只是經歷過一次致幻脈衝的洗禮，艾麗莎便自發分析出了一些分辨真實與虛幻的手段，並通過兩者之間差別最大的觸覺分辨著現實中的路徑。

變成小溪的河流不過十餘米寬，加上兩岸的七彩光柄菇群作用範圍，也不過是兩三分鐘就能走過。

艾麗莎成功地完成了挑戰。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經受不住幻覺的侵蝕，在隊伍中自己放手脫離，永遠留在了並不寬敞的河道中。

當一眾失格者過河之後，回頭看到還在河中打轉，並沒有昏迷的同伴，卻已經完全沒有了救援的希望。

此時再數，倖存的人數已經剛好卡在了十指之數上。

在河對岸，淡紫色的死亡煙氣已經瀰漫到了肉眼可見的距離。

那是巨木蕈林有如恆河沙數的子孫在空中飛舞，是吸上一口便會讓生物生不如死的孢子云。

煙氣之前有各式龐大或嬌小，兇殘或溫順的，即便在郝琪眼中亦是匪夷所思的史前或奇幻生物，在慌不擇路地奔逃著。

其中甚至還有陌生的人類身影。他們穿著現代人的服飾，明顯也是剛剛被投放入新世界的失格者。

那些距離小河近的，大多一頭扎進七彩光柄菇群的自衛範圍，迷失於河道之中。

而距離孢子云更近的，則很快被紫色煙氣追上，繼而行動逐漸變得遲緩，一點點失去協調與平衡感。

更有影影綽綽的野獸身影，隱沒於淡紫煙氣籠罩的範圍之內。

它們不再奔逃，而是渾渾噩噩地如鬼影一般呆在原地，朦朧地搖晃著。

在原本已經足夠致命的孢子云背景上，勾勒出一幅更加讓人心惶恐不安的圖像。

一旦接觸，再無生還。

或許是它們過於低等的神經，導致了菌絲蟲群沒有完全被溪水阻隔。

這些甲殼堅硬的小東西，沒有切肉巨蟻那種互相攻擊的本能，也沒有太過複雜的想象力。

初近河岸的菌絲蟲還會陷入迷惑打起轉來，卻很快被後來的同類向前推走。

層層疊疊，一層推一層。除了艾麗莎一行人外，反倒是這些小傢伙渡過溪水的比例最多。

但這其實毫無意義，因為河岸這邊同樣有成群的菌絲蟲在四處奔逃，甚至已經沒過了艾麗莎等人的腳面。

孢子云由蕈林中心那些最古老的成熟菌株開始聚集，但並不意味著靠近林子邊緣的新菇不會加入這場狂歡。

一些年輕的巨木蕈哪怕剛剛成年，也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釋放各自的野性與癲狂。

危險，來自每一個方向。

「這邊！」艾麗莎的腦中，時刻存有附近區域所有走過的地形圖。只待腦海中亦真亦幻的錯覺消散，她便果斷帶領眾人朝著先前挖出蟻災的方向狂奔。

那也是岳雲離去的方向。

她的平城避難所如果此刻展開，或許可以阻擋一部分猛獸的衝擊，但絕不可能擋住孢子云！

艾麗莎的思路很清晰，她不相信螞蟻可以無視這場天災。到時候，就算拚死一戰，也一定要躲入地下！

除此之外，某條略顯滑稽卻兇殘威武的身影，也帶給她多了一絲的期待。

……

蟻穴地下，方尖碑大廳。

選擇完畢，那宛若繁星，每顆星辰又彷彿一個宇宙的奇妙幻境消失。幽暗醜陋，充滿刺鼻血腥味的蟻穴再次回到眼前。

「如果你有什麼方法，不妨現在就說出來。我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那位「蟻后」的聲音彷彿已經等了他許久：

「另外，有一群人類闖進了我們的領地。

我的孩子們並沒有對他們出手，因為……孢子云已經蔓延過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岳雲眼角一抽。他沒有直接回答「蟻后」的問題，轉而拋回去另一個問題：

「你們族群挖洞的速度……有多快？」

「相當於人類在沒有危險時，長時間步行的速度。」成熟的女聲如實回答，完全沒有人類的疑慮猜忌。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令人吃驚的答案。不過比照切肉巨蟻的體型，似乎做到這一點並不奇怪。

「那麼，這樣速度的挖掘，可以持續多長時間？」岳雲追問。

「沒計算過。我們只在每次蕈人狩獵季，家園被破壞甚至被迫遷徙時才會進行長時間的挖掘。

這個過程……最多也沒有超過連續一個月的時間。」「蟻后」知無不言。

「足夠了，」岳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並抬起了他的一條腕足，軟趴趴指向一個方向：「向這個方向挖，持續一天，就可以離開這片蕈林。

如果擔心不夠穩妥，那就再挖一天，我想絕對可以一勞永逸地擺脫孢子云的問題。

至於新的環境是否適合你們定居，可以之後再考慮。大不了撐過一年你們再回來便是。」

「此話……當真？！」女子的聲音再不現先前的平靜，猛然間充滿了難以遏制的激動。

一個看起來再簡單不過的解法。

但在岳雲到來之前，是螞蟻們生生世世也無法想象的事情。

蟻后是不會離開洞穴的。外出覓食勞作的工蟻，兵蟻們，則既不具備登高遠眺的智慧，也沒有理解遠方環境的能力。

在駕駛著避難所降臨新世界的這群求生者出現以前，並非沒有落單的人類出現在這片致命的叢林中，但他們當即便會化為切肉巨蟻種植蘑菇的養料。

換句話說，在今天以前，這是一道最簡單，卻根本無解的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