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令狐的劍,四友手札
許是唐煜與胡老三這身皮的作用。
二人沿著大道而行,一路也遇到過幾回官兵,都沒發現他倆的問題。
雖如此,唐煜不敢怠慢,日夜兼程,走了好幾條捷徑,兩天一夜之後,便到了西湖邊上,梅庄之前。
梅庄不愧是梅庄,外圍遍地都是梅樹,老乾橫斜,枝葉茂密。
一座朱門紅牆的大莊院便隱沒在梅林之中。
景色極雅,又甚是幽靜。
胡老三走上前去,在朱紅大門上三叩兩敲,共計十次,間序不同,想來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暗號。
等了會,只聽隔檔抬起,鎖鏈拖拽,朱紅大門敞開了,一個年過五十的書生老淚縱橫,迎了出來。
「少爺,您總算是安然回來了。」
「一天前有好手發信鴿過來,說是官兵抓著賊首,斬頭送上朝廷去了,嚇得我一晚上沒睡,心裡這個擔驚受怕。」
這是唐家的大管家,也姓唐,是唐煜他爺爺賜姓的本家親信,養大了他爹還有他自己,關係親厚,平日稱一聲唐老。
唐煜擺擺手,道:「應是官兵殺良冒功,毀了面孔,送去京城領賞的。」
「可惜了兩個良家人啊。」
不用多想,官府那些大官殺良冒功都是老熟手了,路上進幾個農戶,搜刮一番,若是不滿意便將男人頭給割了,拿鹽腌在罐中,好去領賞。
便是盛世都有不少這種事發生,何況是亂世末世?
走入院中,十六個漢子站直,腰挎刀劍,看著唐煜,齊聲道「少爺。」
唐煜點點頭,目光掃視,眉頭微皺。
「你們四個的傷是怎的?」
他點的那四個人此時赤裸上身,前胸摻著紗布,有一股濃重的金瘡藥味。
這四人中,一個背上扛著一桿大長槍,江湖混名小豹頭,臉上一紅:「俺四人識人不明,錯信妄人,被算計了一手。」
「什麼人?」
唐煜走上前,手撫對方胸膛。
是刀傷,給小豹頭留下此傷的應當使得是雙刀。
「石樑派的溫家五老。」
小豹頭瓮聲瓮氣,心裡也是氣急了:「溫家與唐家有著親緣,那日許是得了信,來接應我四人。」
「我也沒多想,便信了,乘船走的水路。」
「誰成想,水路走到一半我便發覺不對,這是去他溫家堡的水路,這五個老雜毛是要貪錢哩!」
「可惜,發現的還是晚了些,只保住個性命,那批錢糧是被掠走了。」
石樑派溫家五老?
唐煜眉頭微皺,這筆賬是記下了。
若他記憶沒錯的話,石樑派溫家五老,搶劫盜偷,殺人放火,當年一碗醉仙蜜把金蛇郎君夏雪宜給制住的反派角色。
單個的戰力不算什麼,但他五人有一套五行陣,結合起來,卻是能與一流高手爭雄了。
「人沒事便好。」
安撫一句,唐煜人踏入大廳之中,自然而然的坐在主位之上。
眾人居於下首。
「唐老,如何?」唐煜向唐大管家問道,「是哪走漏的消息,闖王還是自己人?」
「是闖王那邊。」
唐大管家回道:「上一次,我遣李三拳給李將軍送去錢糧,有朝廷細作看著了。」
「再有江湖裡那貪財的人,認識李三拳是咱唐家人,往上面一告領賞,所以才有了這次一劫。」
唐煜點點頭,與他猜測是大差不差。
「那李將軍那呢?」
「無事。」唐大管家知道唐煜問的何人,「李將軍在闖王那身具高位,還有紅娘子親陪,倒沒什麼大事,反正官府不是第一回通緝了。」
「如此最好。」
唐煜掃視四周,面色冷峻,大聲道:「大家都是弟兄,虛頭巴腦的就不說了。這次咱們算是栽了,這也是唐家三代的命,當孫子的怎麼也要經歷一回才圓滿。」
「如今,官府什麼情況都知道,既然要我們死,那他就沒存在的意義了。」
「以前咱暗地裡,以後便放明面上。」
「支持闖王,先將這大明撥亂反正,盪清寰宇妖氛,還天下個太平盛世!」
眾人高呼:「是!反他娘的!」
一時間,群情激奮,面色潮紅,都如同喝了兩瓮好酒一般,昏昏沉沉,兩眼卻清明的放光。
兩日來,眾人都心裡慪著口氣呢。
只是他們都是混江湖的粗人,大字識不得幾個,連童生都不曾是個,唐煜這位書生少爺便是他們的主心骨。
如今主心骨回來了,還下了順他們心意的令,如何不高興?
既然定下了撥亂反正的口令,眾人七嘴八舌,便開始了商討如何幹事。
這個說要在南方拉起一支隊伍來。
那個說去北方投了闖王殺敵攻城。
還有說要商通天下,為闖王提供錢糧的。
一個個,字不識得幾個,心思倒是夠花的。
「……便如此吧。」
最後,唐煜蓋棺定論道:「要做便要做個徹底,闖王要助,我們自己也要搞起來。」
「李三拳,你是常在唐家闖王兩邊跑的,那邊你也熟悉,帶六個弟兄,攜三分之一的錢糧,去闖王那邊助拳。」
「李將軍也認得你,知道你本領,定然不會從小兵起。」
李三拳是個模樣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聽了唐煜的話,笑呵呵點頭應下。
「小豹頭,你帶剩下的弟兄跟我。」唐煜看著還裹著傷的小豹頭,眉頭微皺,「報仇在早不在晚,等你四人傷好了,少爺我便帶著去把石樑派挑了。」
「這溫家五老,看來是已經忘了我爹十步槍神的名號了!」
聽前一句,小豹頭還很興奮,可聽到唐煜提起他爹來,卻是表情一僵,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只是低頭,不叫少爺看見。
唐煜也不在意小豹頭如何看他,看向唐大管家,問道:「若我記得不錯,爹他老人家的神兵便在這梅庄陳放著。」
「是。」唐大管家點頭回道,「我每月來此一趟,好好保養,不曾上銹,光潔如新。」
「那便好。」
唐煜頷首,最後道:「事談的差不多了,都吃飯吧。」
原來他們討論起來沒個點,已經是金烏墜,月掛枝頭,都是該睡下的時候了。
小豹頭他們搔了搔後腦勺,有些尷尬,遂下去點火造飯。
沒辦法,這座梅庄乃是唐家退路根本就沒有什麼丫鬟僕人的,妥妥一空庄,吃飯都要靠他們自己解決了。
過一會,飯做好。
也不是什麼好吃食,三鍋米,兩隻羊,一盅雞湯。
那雞湯一看是久煨的,是唐大管家早早給唐煜準備的晚食,其餘的是其他弟兄吃的。
吃時無話。
吃過之後,一個個便都睡了,養足精神,準備明日大幹一場。
午夜,唐煜睡不著,和衣躺在床上,心裡想。
「也不知便宜爺爺說的那機緣是個什麼東西?風二中風前輩,不就是令狐沖嘛!」
「難不成有獨孤九劍和易筋經?」
心裡越是想,越睡不著,索性便不睡了。
坐起身來,踩上靴子,拾起一座台燭,便向書房走去。
這書房從他爺爺那輩得了梅庄便沒改過,其中種種書籍,都是那位風前輩也就是令狐沖所留下的。
他本打算去尋地牢中的吸星大法,黃鐘公的卧房便是唐煜現在的住處,正好能進去。
但他沒有。
原因也很簡單,在他冷靜下來后便想起了一件事情。
令狐衝起初不知這是神功,怕別人學了是禍害好人,所以不留此功,是每背下十幾個字,便颳去十幾個字,將整個吸星大法盡數刮個乾淨。
那碑刻,真是叫他抹去了。
所以,老爺子說的機緣很有可能不是這吸星大法,而是其他,比如令狐沖身上其他的功夫。
到了書房,這地方不大不小,兩個書架,牆上掛了幾幅狂草字帖,寫意墨畫,是個文人該待著的地方。
唐煜先是摸索機關,看看有沒有暗格暗室。
沒有。
接著,便是翻書架,翻那書架上的書。
這書架上書甚多,類型繁雜,佛道經典,諸多琴簫譜子,以及四書五經。
「果然。」
唐煜看著書桌上兩本手寫的冊子,苦笑搖頭:「隨隨便便亂放地方,也不怕自己都找不到了!」
兩本冊子。
第一本,是令狐沖手寫的劍譜記錄。
第二本,字跡其實並不一樣,也厚實了許多,因為其中記載了四門武功,乃是江南四友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