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今夜酒正濃
更新時間:2012-12-18
「燕七已經來了!「金毛犬段景住心中一驚,不由暗暗佩服起高山的耳力來。段景住自己的嗅覺堪稱天下第一,耳力倒也不弱,可是與高山一比,差距就完全體現出來了。因為直到此時此刻,他還沒有聽到任何一個人的腳步聲,更別提分辨出是誰的腳步聲了。
「燕三,啊不,本虞候該喚你燕一才對!燕一,本虞候要與燕七單獨談談,你就迴避一下吧!」高山和顏悅色道:「若是你碰見了燕七,就對他說一聲,說本虞候在此等他。」
「屬下遵命!」金毛犬段景住躬身施了一禮,出得門來,卻見到月光下,一個高大健壯的身影往這邊走來,正是李固無疑。金毛犬段景住知道李固雖然肥胖長大,但走起路來卻下腳很輕,讓人幾乎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可是此時卻是步履沉重,如同兩隻腳生生砸在地上一般,想來定是為了司獄司之事而氣得不輕,不由自主的把怒火全撒到地上去了。
金毛犬段景住急忙迎上前去,雙手抱拳說了聲:「老七,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乎?」
「李某當是哪個?原來是三哥到了北京城!」李固的臉上費勁地擠出了一絲笑容:「錯過這幾日,小弟在翠雲樓為三哥接風洗塵!」
「老七,你我自家兄弟,何必如此客氣?」金毛犬段景住轉身指了指那個亮著燈光的房間,說道:「趁著高虞候還沒有安歇,老七你還是趕快進去吧!」
李固沒有吭聲,只是沖著金毛犬段景住使勁點了點頭,大步走到門前,起手掀開門帘,昂首而入。
「這還是哪個往日里在高虞候面前唯唯諾諾的燕七嗎?」金毛犬段景住望著李固的背影,心裡卻是五味雜陳。雖說他奉了托塔天王晁蓋之命,不惜一切手段挑起了高山與李固的矛盾。可是當李固為了一個女人,真正要與高山反目為仇之時,他的心中卻並沒有計謀得逞之後的竊喜,反而有著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畢竟,他與李固稱兄道弟已有多年,雖然不是性情相投,但說沒有一點兒感情也是不可能的。
誠然,李固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他對玉麒麟盧俊義恩將仇報,既奪了盧員外的家私,又謀了人家的老婆,但是,李固能屈身在盧府數載,在玉麒麟盧俊義的眼皮子底下將翠雲樓經營得風生水起,又接連使用雷霆手段,壓制異軍突起的快活林,這份堅韌,這份耐性,這份果決,完全稱得上是一世之雄。更難得的是,他肯為了一個女人,甘心情願冒著莫大的風險來找自己的頂頭上司興師問罪。此等「愛江山更愛美人」的壯舉,試問當今之世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呢?哪個又能夠否認,看似冷酷無情的李固心中沒有真情存在呢?
對於李固所做的一切,金毛犬段景住自愧不如,甚至還有點兒欽佩。但是由於各為其主,他卻手軟不得,只能在內心深處但願李固好運了。
可是,面對燕子樓主高山,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托塔天王晁蓋那般的實力和運氣,李固能夠如願以償嗎?
「高虞候安好?」李固像往常一樣向高山唱了一個大諾。
「燕七,坐下說話。」高山的臉上宛如古井無波,親手倒了一杯熱茶放到了李固的面前。
「多謝高虞候!」在李固的記憶中,這是高山第一次為他倒茶,可是他的臉上並沒有受寵若驚的感覺,而是泰然自若地接著茶杯,雙手捧著,也不顧燙嘴,「咕咚!咕咚!」一連幾口,便將茶水吃得乾淨。
高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替李固將茶水續上。李固也不言語,只是像八輩子沒有喝過茶水似的三兩口便吃得乾淨。房內的空氣宛如凝結一般,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壓抑和彆扭。
就在這時,門外有人低聲道:「啟稟高虞候,北京留守梁中書派兵馬都監聞達前來,請您過府一敘。」這是高山的貼身親衛高健的聲音。
「知道了,讓聞大刀在府門外候著。」高山喝退了高健,對李固說道:「梁世傑怎麼樣?大刀聞達又怎麼樣?此時此刻對本虞候來說,哪個也沒有你燕七來得重要?」
「高虞候言重了,只怕屬下承受不起!」李固就這麼一連吃了七杯熱茶之後,終於將茶杯放到了書案之上,輕聲道:「索超那廝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然騙過了梁世傑這隻老狐狸,從留守司府全身而退?」
高山的聲音也是很輕:「本虞候平日里是如何教你們的?我們燕子樓的事情要自己辦,不要去管梁世傑怎麼看,也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急先鋒索超既然自甘墮落,做了晁蓋那廝的卧底,我們燕子樓就要讓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高虞候說得對,屬下也是一直這樣做的!」李固的嘴角終於勾勒出了一絲微笑:「屬下從司獄司回來之後,就應經傳下了命令,讓周瑾今夜裡結果了索超,讓他再也見不到明晨的太陽!」
「燕七,做得好!不枉本虞候一向倚重你!」高山刷地站了起來,走上前去,沖著李固深深施了一禮:「七哥,多謝您這麼多年來,為燕子樓盡心儘力!」
李固大驚失色道:「高虞候,這如何使得?」
「這如何使不得?」高山正色道:「論年齡,燕七兄要比高某早生數年,論交情,你我十數年如故,卻整日里燕七來、燕七去的叫著,七哥不嫌煩,高某也嫌煩了。就這麼說定了,你我從現在起,以兄弟論交!」
李固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面,可此時卻像是得到鼓勵和信任的孩子一樣熱血逆涌,心潮澎湃,如果不是這世上還有一個賈含煙存在,他情願為高山去做任何事。
高山趁熱打鐵,脫口喚道:「高健,拿酒來,今夜裡,高某要與七哥痛飲一番!」
門外的高健愣了:「高虞候,聞都監將軍還在府門外等著您呢?」
「聞大刀既然已經開始等了,就讓他一直等下去又有何妨?反正現在距離天亮還早得很呢?」高山哈哈大笑起來:「要怪只能怪梁世傑、聞大刀運氣太差,因為此時此刻,高某隻想和七哥痛飲!」
「這還是以前懂禮節、守規矩、講尊卑的高虞候嗎?」血氣方剛的高健心頭也熱了起來,朗聲道:「高虞候說的是,天大地大,也沒有與知己喝酒事大!」說著,一路小跑著去拿酒了。
「痛快!屬下在燕子樓多年,從來沒想到高虞候是如此痛快之人,更沒有想到連高虞候身邊的親隨也是如此痛快,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李固甩開心中的煩惱,爽朗地大笑道:「與痛快之人痛飲,大概是屬下此生最痛快的事了!」
說話間,高健已提著一壇酒進來了,可是匆忙之間,竟然連酒杯也忘拿了。高健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屬下這就去拿。」
「剛剛七哥還誇你痛快呢?怎麼轉眼之間就變得扭扭捏捏起來了?痛快之人痛飲,哪裡用的著酒具?」高山一把奪過酒罈來,一掌拍開泥封,大笑道:「七哥,高某先喝為敬!」話音剛落,他已將酒罈舉過頭頂,微微一斜,一股酒浪不偏不斜地注入了他的口中。
眼巴巴看著高山大灌了一氣,李固也心癢難耐起來,大叫道:「從小大大,屬下一直沒弄明白什麼叫做仗勢欺人有酒喝?什麼叫喧賓奪主?但是現在,屬下不但明白了,而且還親眼目睹了。」
「你我已是兄弟,還說什麼仗勢欺人有酒喝?不過此處的確是七哥的地盤,高某真的有些喧賓奪主了!」高山一手擦了一把嘴角的酒花,另一手已經把酒罈子送到了李固的面前。李固劈手接了過來,也是送到嘴邊大灌了一氣。
兩人就這麼痛飲著,接連幾個輪次下來,一壇美酒便見了底。
「高虞候,今夜酒性正濃,可惜酒罈子已經見底,如果有來日,你我再把痛飲進行到底!」李固哈哈大笑著,將酒罈子輕輕放到了書案之上。
「七哥,此言差矣!」高山沉聲道:「你我有沒有來日,皆在七哥的一念之間!不過,高某期待的是來日方長!」
李固使勁點了點頭道:「高虞候說的不錯,你我有沒有來日,皆在高虞候的一念之間!不過,屬下期待的是來日方長!」
「唉!」高山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不過是區區一個女人,七哥何必如此執著呢?待此間事了,你我同到東京汴梁城,那裡有三十六條花街,七十二條柳巷,無論是南國紅粉,還是北國佳麗,應有盡有,高某保證讓七哥夜夜笙歌!」
「怕只怕亂花漸迷敝人眼呀!」李固搖頭道:「『曾今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高虞候,您就是將李師師許給屬下,屬下也是無福享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