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惜玉鬧青樓
更新時間:2012-08-15
眼前雖然是溫柔鄉,但在晁蓋看來,比那槍林劍雨更加可怕,卻也更加讓人嚮往。但晁蓋畢竟是晁蓋,在他的生命里根本找不到退縮一詞。於是,晁蓋掀開珠簾,昂首走進了李師師的閨房。
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李師師的確技高一籌,同樣是碧螺春,味道卻比樓下茶坊里好了不知多少。晁蓋品了幾口香茶,望著李師師花一般的臉龐,暗道:「比之惜玉妹子,李師師多了幾分書卷之氣,但卻少了幾分英姿颯爽,兩人稱得上是各擅勝場。」
「貴客高姓大名,來自哪裡?」李師師倒是落落大方。
晁蓋道:「在下黃蓋,乃是孟州的珠寶商人,在東京做生意時,聽說了一件不平之事,故此冒昧前來,希望姑娘能夠拔刀相助。」
「噢?你黃蓋被周瑜打得自身難保,卻有心思來管別人的閑事?」李師師倒是和晁蓋開起了玩笑。
「雖是別人的事,但是絕對不是閑事!如此人神共憤之事,某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否則,枉為人也!」晁蓋說著,把目光掃向了李師師,道:「姑娘乃女中豪傑,俠骨柔腸,想來不會坐視不理。」
「黃大哥既然如此說了,奴家若是不管,便是枉費了黃大哥的讚譽。」李師師倒是毫不推脫,爽快至極道:「黃大哥說來聽聽。」
晁蓋品了一口香茶,問道:「姑娘久居東京,可聽說過原八十萬禁軍教頭豹子頭林沖的名聲?」
「豹子頭林沖?奴家當然聽說過,此人應該是禁軍中少有的人才,只是得罪了東京殿帥高俅,才不得不到水泊梁山落草為寇。」李師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奇道:「怎麼?黃大哥所說之事與林教頭有關嗎?」
「姑娘只知道那林沖得罪了高俅,可是你知道他是如何得罪了高俅那廝的嗎?」晁蓋咬牙切齒道:「只是因為他的娘子不該長的那麼漂亮,更不該讓高衙內看上!敢問姑娘,一個堂堂的禁軍軍官,難道娶一個好看的娘子就有罪嗎?就應該被逼的無路可走,不得已才上了那水泊梁山嗎?」
「有這等事?」李師師有些驚訝了。
晁蓋將林娘子五嶽廟上香,被高衙內調戲,後來高俅設計陷害林沖,逼得林沖休妻,后又火燒草料場,雪夜上梁山的諸多故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之後,又長長嘆了一口氣:「這種事不但真實發生在天子腳下,而且那高衙內如今正把林娘子綁在樊樓後面的一座宅院里,眼看名節就將不保!」
「有這等事!沒想到高俅這廝深蒙官家寵信,卻干出了這般人神共憤的下三濫勾當,真是氣煞奴家了!」李師師拍案而起,朗聲道:「黃大哥說的沒錯,此時奴家不知則罷,既然知道了,如還是不管不顧,那真是枉披了這張人皮!」
「這麼說,姑娘答應管這件事了?」晁蓋放下了心中那塊大石。
「黃大哥既然是有備而來,就應該知道奴家的脾氣!你說這件事奴家有推脫的理由嗎?」李師師笑了:「奴家是答應了,但是有一個條件。」
「姑娘請講,只要黃某能夠辦到,一定如姑娘所願。」晁蓋朗聲道。
李師師輕輕一笑道:「奴家不要什麼奇珍異寶,只要黃大哥再賦詞一首即可。」
晁蓋暗暗叫苦,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道:「姑娘,請出題。」
李師師正色道:「黃大哥不妨就用當朝時政為題吧!」
晁蓋想了半晌,覺得用岳飛的《滿江紅》不妥,因為「靖康之變」數年後才會發生,用李清照的《如夢令》也不合時宜,偉大領袖的《沁園春》更是難以出口。就在晁蓋就要放棄之時,忽地想起了當年那位睡在上鋪的兄弟所吟誦的另一首很有趣的小曲,乃是元朝張鳴善的一首《水仙子》。因為曲詞非常有意思,所以晁蓋記得很清楚。於是就張口唱道:「鋪眉苫眼早三公,裸袖揎拳享萬鍾,胡言亂語成時用。大綱來時都是哄,說英雄是英雄。五眼雞岐山鳴鳳,兩頭蛇南陽卧龍,三腳貓渭水飛熊。」
晁蓋話音剛落,李師師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鼓掌叫道:「好詞,讓蔡京、高俅、童貫等人醜態盡顯。此等好詞,品茗怎能盡興?當浮一大白!」她回首叫道:「蘭兒,拿大碗,倒烈酒來!」
很快,一個乖巧的小丫鬟擺上來兩個大腕,斟滿了烈酒。李師師端起一碗來,高聲道:「就憑黃大哥這等好詞,林娘子的事包在奴家身上。奴家先干為敬!」說著,一仰頭,一飲而盡。
「難怪日後金兵圍攻汴梁之時,此女能夠以家財勞軍?果然不失為女中豪傑也!」晁蓋站起身來,也是一飲而盡。
兩人你一晚,我一碗,不一會兒,一大壺烈酒已經見了底。李師師笑道:「痛快!痛快!痛快!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喝酒了!可恨!可恨!可恨!可恨趙官家不聽奴家之言,任由蔡京數賊恣意妄為!」
「一個青樓女子都能夠如此心懷家國,我晁蓋怎能坐視靖康之恥在眼前發生?」晁蓋一時間,壯懷激烈,仰天一聲長嘯。
就在這時,只聽樓下有人喊道:「姓晁的,你給我出來!本姑娘知道你在這裡,有膽子別做縮頭烏龜!再不出來我就砸了這個骯髒地方,還人世間一個清白!」
托塔天王晁蓋聽得清是花惜玉的聲音,不由心中暗暗叫苦,連忙起身道:「某有事先行告退了。」
李師師何等聰明,聽外邊這麼一喊,自然知道晁蓋用的是化名,她也不問晁蓋到底是姓黃還是姓晁,只是道:「大哥一路走好,明日來此處聽奴家的消息。」
「那就多謝李姑娘了。」晁蓋說著掏出一個古色古香的小匣子置於桌上道:「匣中有一塊暖玉,常伴身邊,傳說能夠美容養顏,延緩衰老,就送與姑娘了。」看李師師想要推辭,晁蓋又道:「長言道,『寶劍送英雄,美玉送佳人』,姑娘莫要推辭了。」
李師師道:「既然大哥這麼說,若是奴家再要推辭,就未免太小家子氣了。」李師師喚小丫環取來一把短劍道:「此劍名喚魚腸,據說是春秋戰國時專諸所用,乃趙官家送給奴家作防身之物的,美玉既然送給了佳人,寶劍豈能不送給英雄?想必以大哥的氣慨一定不會拒而不受!」
晁蓋推辭不得,只好接在手中。正在這時,只聽樓下已經亂作一團,尖叫聲、打鬥聲不絕於耳。晁蓋收了魚腸劍,飛身出屋,手把欄杆邊往下一望,只見大堂已經一片狼籍,幾條勁裝打扮的漢子像狗一樣躺到了地上,幾張紅木桌椅也是散落了一地,大小姐花惜玉威風凜凜地坐在一張惟一完好無損的椅子里,厲聲喝到:「再不把姓晁的交出來,本大爺就拆了你們這個雞窩!」
過街老鼠張三束手無策,只有站在一旁苦笑,老鴇手摸著已經高高腫起的左臉,聲嘶力竭地叫道:「哪裡來野丫頭?竟敢來老娘這裡討野火!來人,把她給我抓住!」老鴇子閱人無數,花惜玉那點蹩腳的易容術自然瞞不過她的法眼。
說話間,從後堂中竄出十餘條彪形大漢,把花惜玉和張三團團圍住。
花惜玉冷笑道:「來再多的人,本姑娘也不怕!」
老鴇氣得渾身發顫:「打——打———給老娘——往死里——打!」
「且慢動手!」晁蓋一個側身跳越過了欄杆,落在了大堂正中,拱手道:「在下的妹子無禮冒犯了媽媽,還望恕罪!」說著,掏出了一個裝滿金子的錢袋,遞了過去。
老鴇雖愛財,但在這種情況下,怎肯示弱,拒而不接,嘶聲道:「大官人,非是老身不給你面子,只是這個野丫頭欺人太甚!」
花惜玉笑道:「老乞婆,哪個是野丫頭?莫非是閣下的右臉也癢了不成?」
晁蓋狠狠瞪了花惜玉一眼,花惜玉撅了撅嘴,這才默不作聲。
老鴇喝道:「愣著作甚?還不快給我打!」
眾大漢作勢欲上,李師師突然在樓上現身,嬌聲道:「媽媽,瞧女兒面上放他們去吧!」
老鴇心有不甘,但又不敢拂了李師師的意思,只好恨聲道:「退下!」
晁蓋向李師師拱手道:「多謝姑娘,某告辭。」說著,將手中錢袋放到老鴇手中,扯著花惜玉,和張三一齊出了大堂。
來到街上,三人都不作聲,只是疾步而行。忽然間花惜玉譏笑道:「晁大官人拿著救林娘子的幌子,月夜會美人,被本姑娘打擾了好事,想必此時心中有火無處發吧?」
晁蓋苦笑道:「惜玉妹子說笑了,晁某為何有氣?怎敢有氣?要知道晁某此行並沒有偷香竊玉,只是剽竊了別人兩首曲詞而已。」
「此言當真?」花惜玉的櫻桃小口突然之間放大了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