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此身不由己
更新時間:2012-09-10
小李廣花榮淡淡一笑道:「晁天王,你這樣不是明知故問嗎?你心裡應該很清楚,花某要你做什麼?」
托塔天王晁蓋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由一時間心亂如麻。無論前生還是今世,花惜玉都是他唯一深愛的女人,讓他就這麼放棄,著實是心有不甘。可是,不放棄他又能如何?他能眼睜睜看著林娘子和鼓上蚤時遷人頭落地嗎?雖然在他的印象中,小李廣花榮並不是如此喪心病狂的人,但是,他能冒得起那樣的險嗎?那可不是銀子,賭輸了還可以賺回來,那可是三條鮮活的生命啊!如果林娘子就這樣沒了,他晁蓋能對得起一見如故的豹子頭林沖嗎?如果鼓上蚤時遷命斷今日,他晁蓋不就負了人家汴梁城的報信之恩嗎?還有那個本來與此事無乾的小姑娘錦兒,他晁蓋能夠硬下心腸目睹她慘死而無動於衷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晁蓋還算是人嗎?
晁蓋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一下已經肝腸寸斷的內心,此時此刻,他才品味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無奈,有些人,有些事,是必須做出取捨的。晁蓋毅然道:「花知寨,放了林娘子和時遷賢弟他們三個,晁某有生之年,永不踏入清風寨一步!」
「晁天王,你向來一諾千金,花某自然是不敢質疑。」小李廣花榮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可是此事非比尋常,晁天王最好是立下誓來,否則就算是花榮相信你晁天王的為人,可麾下這些兄弟孤陋寡聞,沒有聽說過托塔天王的大名,半信半疑倒是有的。」
「依你!」晁蓋鋼牙一咬,從箭壺中抽出一支鵰翎箭來,雙手緊緊握著舉在眼前,一字一句道:「我托塔天王晁蓋在此立誓,此生此世不踏入清風寨半步,如若違背,便如同此間一般下場!」說著,他使勁一折,只聽「劈啪!」一聲響,那隻鵰翎箭已經被折為兩段,落於塵埃之中。
「好好好,托塔天王晁蓋果然是義薄雲天,著實令花某折服。」小李廣花榮不由脫口贊著,大手一揮,朗聲道:「兒郎們,還不快快放人,更待何時?」聽到小李廣花榮一聲令下,清風寨神臂營健兒答應一聲,便解開了林娘子、時遷等人的綁繩。
鼓上蚤時遷三步兩步跳到晁蓋的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晁蓋哥哥,請恕小弟無能,有負哥哥所託,沒有照看好林家娘子,致使哥哥與花姑娘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賢弟快快請起!」晁蓋急忙將時遷攙起:「時遷賢弟何過之有?細說起來,還是為兄慮事不周。」
其實,林娘子被擒之事還真不怪鼓上蚤時遷,而是燕子樓主高山懸賞兩萬貫的緣故所致。原來,花和尚魯智深的記名弟子過街老鼠張三經受不住重金的誘惑,到東京殿帥府告發,時遷等人措手不及,才被生擒活捉的。此事,還連累了開封府當案孔目孫定,也被高俅捉進了大牢之中。好在他在汴梁城人脈極廣,經人力保,只是被削去了當案孔目之職,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這時,林娘子和侍女錦兒也來到了近前,向晁蓋見禮道:「奴家承蒙晁義士屢次相救,感激不盡!為了救奴家等人,晁義士前時在汴梁城內歷盡九死一生,今日更是斷了與花姑娘的大好姻緣,這讓奴家心裡如何難安?」
晁蓋與林娘子雖說見了幾次面,但每一次都是在緊急關頭,只是匆匆一瞥而已,直到今日才算是說上了話。誠然,在水滸中,林娘子雖然出場不多,但她留給讀者的印象絕對值得上冰清玉潔、溫柔善良這八字評語。晁蓋抬眼望去,只見林娘子竟然與電影《英雄本色》中王祖賢的扮相有七分神似,還剩下的三分就是王祖賢所不具備的書卷之氣和眉宇間的颯爽之氣了。也是,林娘子出身教頭世家,所嫁的夫君又是豹子頭林沖這樣的當世豪傑,縱然是沒有修習武藝,但若是沒有一絲颯爽英姿才是咄咄怪事呢?
怎麼說呢?林娘子是那種你看第一眼覺得平淡無奇,但第二眼便挪不開眼睛的女人,她不會給人驚艷的感覺,但卻足以打動男人的心。難怪,英雄蓋世的豹子頭林沖對她始終念念不忘?難怪閱女無數的高衙內非林娘子不娶,還差點兒為了她丟了小命?難怪,後世有人在評論水滸時,有人竟然說,花和尚魯智深暗戀上了林娘子,只是礙於和豹子頭林沖的兄弟情分,才把這份情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表白的。而此人的最大依據就是,三山聚義打青州之後,花和尚魯智深上了水泊梁山,見了豹子頭林沖所問的第一話就是「阿嫂可好?」不問阿哥問阿嫂,花和尚此時應該是真情流露?當然,對這種嘩眾取寵的捕風捉影之語,晁蓋是不願意相信的。花和尚魯智深是他最欽佩的水滸人物之一,他可不想人云亦云,在褻瀆佳人的同時再褻瀆英雄。
「林娘子說哪裡話來?晁某與林教頭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是不需要時間沉澱的,一見便能如故,足以!」晁蓋心中卻想:「一見如故,我與惜玉妹子不也是這樣的嗎?可惜,我卻入不了小李廣花榮的法眼,難道這就是命中注定?惜玉妹子就只能等著黑三郎到了清風寨之後,作為及時雨宋江擴充實力的籌碼嫁給性如烈火、不解風情的一介武夫霹靂火秦明?」
一念至此,晁蓋強笑道:「此時倒也怪不到你們頭上,只是晁某做的還不夠好而已。」
一旁的小李廣花榮朗聲道:「晁天王,俗話說,命里姻緣天註定,看來,閣下只是與舍妹有緣無分而已。」
「晁某生來不信命,因為一個人只要努力,是完全可以改變命運的!」晁蓋回頭望向了小李廣花榮,沉聲道:「晁某隻是答應不去清風寨而已,若是惜玉自己偷偷跑出來,就不是晁某的問題了!」
小李廣花榮笑了:「晁天王,這一次你就不要異想天開了!你認為,以我花榮的能力,會讓惜玉再一次跑出來嗎?花某雖然不才,但也知道亡羊補牢猶未晚的道理!」
「晁某明白,以你小李廣花榮的能力,若是真心不讓惜玉妹子出清風寨,那麼她就是辦法用盡,也是出不來的。」晁蓋點了點頭,大聲道:「花知寨,晁某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好哥哥,完美詮釋了長兄如父這四個字的含義,對惜玉而言,你配得上這四個字。」
「長兄如父?」小李廣花榮眼前一亮,微微一笑道:「晁天王過獎了,花某隻是問心無愧而已。」
晁蓋又搖了搖頭,沉聲道:「可惜,晁某又不得不承認,你實在不是一個好哥哥!因為你太看重長兄如父這四個字了,從而失去了兄妹間可以無所不談的交心利器,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在惜玉的頭上,把你認為的幸福當做她的幸福,從來不關心惜玉的感受,也從來不問她開不開心、樂意不樂意?如此的長兄如父,著實是不要也罷!」
小李廣花榮一怔,尋思了半晌,方才長嘆一聲道:「晁天王,也許你的話有一定道理,但是,花某必須得這樣做,對不住了!」說著,小李廣花榮撥轉馬頭,剛要走,卻又被晁蓋喚住:「花知寨慢走,晁某還有一言,不知花知寨願意聽不?」
「晁天王請講。」小李廣花榮雖然沒有回頭,但還是及時勒住了馬韁繩。
晁蓋緩聲道:「今後你讓惜玉嫁人,起碼你要喜歡,若是你讓她嫁給了你喜歡的人,晁某無話可說;若是連你自己都不喜歡,卻是迫於某種壓力,卻讓惜玉嫁了,既委屈了自己又委屈了惜玉,那晁某決不答應!」
「委屈了惜玉?花某會委屈自己的親妹妹嗎?」小李廣花榮笑了:「縱是趙官家下旨讓惜玉入宮,花某也不會答應!如此,晁天王該放心了吧!」
「我放心?我真的能放心嗎?如果是及時雨宋江讓你把妹子嫁給秦明,你會拒絕嗎?」晁蓋這句話在喉間滾動了良久,還是沒有問出口來。
「晁天王,既然無話可說,花某就告辭了。」小李廣花榮倒也仗義,自動為林娘子、鼓上蚤時遷和錦兒留下三匹馬來,率領數十名神臂營健兒絕塵而去。
「小李廣花榮,謎一般的存在!」晁蓋望著小李廣花榮的背影,喃喃說著,連他這個熟知水滸故事脈絡的人,也越發看不透小李廣花榮了。
「看他的眼神,花知寨應該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林娘子在一旁道:「晁義士如果剛才對奴家等人不管不顧,我相信花知寨是不會真的殺了我們的。」
「我知道,可是我冒不起那樣的險。」晁蓋把目光望向了清風寨方向:「惜玉妹子,你還好嗎?你會像我想你一樣想著我嗎?希望你在知道我的抉擇之後,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