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宋江的算計
更新時間:2012-09-15
已經過了四更天,被宋江派到三都緝捕廳打探白日鼠白勝的消息的宋鍾還沒有回來,縱然及時雨宋江一向都能沉得住氣,可是十萬貫生辰綱之事著實是關係重大,連他也不由焦急起來,剛要讓宋鼓出去接應,卻見宋鼓眉頭一展,面露喜色道:「三公子,宋鍾回來了。」
宋鼓話音未落,只見屋內已鬼魅般出現了一人,一張不顯山不露水的臉,卻帶著好像別人欠了他三百兩銀子沒還的神情,正是宋太公調教出來的頂級殺手,專好給人送終的宋鍾。宋鍾見了宋江,急忙躬身道:「三公子,那個白日鼠白勝果然參與了劫取十萬貫生辰綱,只是主謀並不是小李廣花榮,而是另有其人。如今,白日鼠白勝已經招供,三都緝捕使臣何濤已經去了府尹相公的府邸,捉拿要犯的差人天亮前就要出發。」
「這樣——」宋江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微微一笑道:「既然此事與花榮兄弟無關,我等也犯不著趟這趟渾水,天亮后我們就回鄆城縣。」
宋江尋思了片刻,忽然對宋鍾和宋齊說道:「宋鍾、宋齊,你們兩個辛苦一趟,往獨龍岡方向去追撲天雕李應和鬼臉兒杜興他們。如果蔣門神中途有所動作,一定是鬼臉兒杜興打頭陣,而這個杜興,不是蔣門神的對手,你們千萬要搶在李大官人出手之前,把蔣門神解決掉。如果蔣門神怕了撲天雕李應,你們兩個就不妨演一出好戲給李大官人瞧瞧。」宋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緩聲道:「宋齊可假扮蔣門神,然後做做樣子偷襲鬼臉兒杜興,再裝作被宋鍾擊退。你們要記著三點,第一,要小心李應的飛刀;第二,你們兩個演戲要逼真,如果有必要,受點傷也行,畢竟李應的眼力非同尋常,要瞞過他並不容易;第三,如果李應事後要用銀子答謝,一兩銀子也不要接,只需報出我的名號即可。」
「謹遵三公子吩咐。」宋鍾和宋齊一齊躬身道。雖然他們兩個猜不透宋江的用意,但是規矩他們還是懂的,不該問的事情千萬不要問。
宋鍾和宋齊走到門口,宋鍾突然回頭道:「三公子,此次劫取生辰綱的主謀雖然不是清風寨花知寨,但與您也是交情不淺。」
「是哪個?」宋江吃了一驚。
宋鍾輕聲道:「此人也是鄆城縣人氏,乃是東溪村的保正托塔天王晁蓋。」
「怎麼會是他?也是,只有像晁蓋哥哥這樣的人物,才能做出此等大事!」宋江揮了揮手,讓宋鍾和宋齊先走,又讓宋鼓暫去歇息。
當屋內只有他一人時,宋江臉上已是堆滿了笑,喃喃自語道:「真乃天助我也!如果宋某親自到東溪村給晁蓋報信,他還不感激我一輩子?以晁蓋的威望與能力,此番事發之後,必定要嘯聚山林,干一番大事。這樣,宋某明著用人時有小李廣花榮和他的神臂營,暗地用人時有托塔天王晁蓋與他的兄弟們,用錢之處自有小旋風柴進和撲天雕李應接濟,真是要風有風,要雨有雨,脫吏入官指日可待也!」
天剛剛放亮,濟州城的大門已經開了許久,及時雨宋江才帶著宋鼓出了濟州城,不緊不慢地往鄆城縣而去。
宋鼓心裡有諸多疑問,忍不住問道:「三公子,不是小人不懂規矩,只是小人實在不明白,三公子既然要去給晁天王報信,為何不快馬加鞭?如此慢吞吞的,只怕等我們趕到東溪村,晁天王已經落入了何濤之手。」
「不忙,不忙,性急吃不了熱豆腐。」宋江淡淡道:「我這樣做有兩個原因。其一,鄆城只是個小縣,何濤雖然做了多年的三都緝捕使臣,但據我所知,他沒有去過鄆城,並不熟悉那裡的地理,而差人們辦要緊的案子,往往還要知會當地衙門一聲,這樣才能夠萬無一失。如此,中間便有許多關節要走,一定會耽誤工夫。還有,本縣的兩位都頭美髯公朱仝和插翅虎雷橫向來與晁蓋哥哥交好,此番肯定會做個順水人情,派人報信他們雖然不敢做,但拖延時間的事還是會做的。而我等去的早了,顯得事態並不緊急,去的晚了,則於事無補,所以,要去的不早不晚才恰到好處。」
宋鼓嘆服道:「本以為報信只是一件小事,沒想到中間還有如此多的門道,三公子,小人算是服了你了,難怪你在江湖上的名聲竟然能與小旋風柴大官人比肩!」
「事情本無大小之分,只要運用得當,小事也能變成大事,大事同樣能變成小事,而許多大事都是因小事而起。這些,你要記牢了。」宋江和宋鼓一路上邊走邊聊,待趕到鄆城縣時,知縣相公還沒有理事,何濤等人果然還在縣衙前焦急的等待。
宋江正要去東溪村,這時,托塔天王晁蓋威震東昌府擊退遼兵之事傳到了他的耳中,「晁蓋哥哥竟然做出了如此大事?如果換做是我,只怕脫吏入官的平生夙願此番就能成真,可惜晁蓋哥哥不喜做官,浪費了這樣的機會。」宋江羨慕嫉妒恨了一番,暗忖道:「既然晁蓋哥哥不在東溪村,我也就不用白跑那一遭了。」他放出話來,讓鄆城縣各條路口的商販、行腳僧人、酒店小二等人密切注意托塔天王晁蓋的行蹤,如果發現晁蓋的行蹤,立刻來報。
宋江平日里不知在這些人身上花費了多少錢財,此時用將起來,自然是如同臂使。第二天午後時分,在東城門外賣水果的小販唐牛兒急匆匆尋到了宋江門上:「押司,自從得到了您要尋晁保正的消息,小的一大早起來就在東門外轉悠,果然見到了晁保正,他帶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其中一個更是像月中嫦娥一般,只怕縱是押司所納的那個閻婆惜也比不上人家。宋江心中詫異,暗暗道:「晁蓋哥哥一向不貪戀女色,這般年紀了,連娘子也沒有討上一個,怎麼今日里轉了性子,一下子就帶回來兩個?難道是男人有錢就變壞?」但他此時也顧不上想這些,只是問道:「晁保正如今去了哪裡?」
唐牛兒笑道:「小人與押司相識日久,大事小事也算做過不少,怎會不知輕重?小人以押司的名義,請晁保正三人住進了路邊的一家客店,並無他人瞧見。」
「唐二郎,做的不錯。」宋江放下心來,將一錠五兩重的銀子塞到了唐牛兒的手中,道:「快快帶我前去!」
「小人頭前帶路。」唐牛兒眉開眼笑,卻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腳下虎虎生風,宋江也懂些武藝,使儘力氣才勉強跟得上他。
不多時,便到了一家偏僻的客店之中,敲開了門,宋江一眼就見到了晁蓋,卻是正在房內品茶,在他的對面,果然坐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更是天姿國色。宋江急忙上前施禮道:「哥哥好雅興,可知東窗事發乎?」
晁蓋見了宋江,起身相迎道:「賢弟所說,不外乎十萬貫生辰綱之事吧,莫非白日鼠白勝兄弟已經深陷濟州府大牢,三都緝捕使臣何濤已經帶兵去了東溪村?若非如此,賢弟便不會派人在此等候我。」晁蓋有心給宋江一個下馬威,一語便道破了他的來意。
「晁蓋哥哥乃是一介武夫,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料事如神起來?」宋江吃驚的同時,心中有了一絲失望。他本來想著用通風報信之功,讓晁蓋對他感激涕零,誰知,事情偏偏遠離了他的設想。
晁蓋猜透了宋江的心思,不由施了一禮道:「此時雖然為兄早有預料,但賢弟冒著風險前來報信,為兄深感大恩。」
「你我生死之交,何必如此見外?」宋江坐了下來,品了一口香茶道:「看哥哥這般模樣,莫非心中已有對策?」
「做此等大事,沒有退路如何能行?為兄早已將家中細軟轉移到了石碣村阮氏三兄弟那裡。」晁蓋淡然笑著,隱然已有大將之風。
「難怪哥哥能做成如此大事,原來有阮氏三雄相助,小弟也是久聞他們三個的名聲,只是無緣相見而已。」宋江說道:「哥哥未雨綢繆,讓小弟想起了那個『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典故,只是何濤此人,並不是無能之輩,只怕能尋到石碣村去,到時,哥哥又當如何?難道是想上水泊梁山入伙不成?」
「好一個及時雨宋江,果然心思縝密,舉一反三,我若不是有先知先覺,如何會是他的對手?」晁蓋出聲贊道:「賢弟果然了得,連這個也讓你猜到?愚兄正有此意,只是聽說水泊梁山的白衣秀士王倫心胸狹窄,不能容人,只怕他不肯容我?為兄正為此事頭痛呢?」
「此事好辦,若是依著小弟的意思,白衣秀士王倫必死無疑,管他心胸如何?」宋江眼角掠過一絲煞氣,沉聲道:「像哥哥此等人物,要做就做大哥,何必要仰他人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