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借刀殺人計
更新時間:2012-08-01
高俅心中一動,但是為了培養高山的嗅覺,故作不以為然道:「不就是十萬貫生辰綱嗎?那梁世傑不是年年如此嗎?值得大郎如此大驚小怪嗎?」
「的確是年年如此,但去歲的十萬貫生辰綱讓人給劫了,今年如果再被劫了,那梁世傑的大名府留守之位恐怕就坐不穩了。」高山淡淡說道:「別人不說,就是他的泰山蔡京臉上都掛不住。」
「吾侄長大成人了!」高俅心中一喜,但臉色依然如故:「梁世傑坐得穩怎樣?坐不穩又怎樣?要知道我們高家的根扎在禁軍之中,至於地方上的肥缺,還是讓蔡太師佔大頭為好。畢竟,在趙官家的心裡,容不得一家獨大。」
「話雖是如此,可是這個北京大名府留守之職非比尋常,上馬管軍,下馬管民,叔父大人如能將其納入囊中,無疑會提升您在朝堂上的話語權。畢竟,舉目天下,除了這汴京城之外,我們高家也只有高唐州那一處所在了。而蔡家縱是失了北京大名府,也還有江州、薊州、潞州、華州等地,動搖不了根本。」高山徐徐道來,那種揮灑自如的神色,彷彿不是在說朝中的大事,而是在說菜市場上大白菜多少斤一樣。
高俅何嘗不知高山的真實用意,此舉明著是與蔡京爭鋒,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樞密使童貫。蔡京、高俅、童貫三人雖在朝堂上同氣連枝,遙相呼應,但私底下的小摩擦一直不斷,特別是殿帥府和樞密院之間更是矛盾日深。如果此次能夠拿下北京大名府留守,一則狠狠打擊一下西院的囂張氣焰,二則也能讓童貫明白,在如今的汴梁城中,除了蔡京一枝獨秀以外,接下來就屬他高俅了,你姓童的只是敬陪末座的料兒。至於蔡京那邊,倒也好辦,別的方面多讓給他點兒甜頭就行了。官場之上,除了傾軋,就是妥協。蔡京老奸巨猾,不會看不透這些。
「如此也好,只是此事非比尋常,一定要小心行事!」高俅的語氣稍微加重了那麼一點兒。但就是加重這麼一點兒語氣,卻引起了高山強烈的反應。因為他明白,普天之下,能讓高俅加重語氣的事情還不是太多。
這時,高衙內鬼鬼祟祟溜了進來,一見高山在此,知道他們有要事要談,剛要退出,卻被高俅喚住:「我兒,坐下來聽聽,多跟著大郎學學,別整日里凈想著女人。」
「是!」高衙內不敢違抗,只好乖乖坐了下來,聽高俅把生辰綱之事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高山還是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著香茶,彷彿害怕把杯里的茶喝光了,世間便再也沒有茶一般。過了良久,他方才頭也不抬的說道:「叔父大人放心,小侄心中已有對策。」
「噢?這麼快?」高俅眼中精芒一閃:「大郎,說來聽聽。」
高山終於抬起了頭,微微一笑道:「叔父帳前有一個步軍校尉,名喚牛邦喜,還有點兒本事。聽說他還有個遠房表弟,名喚花榮,箭法極為了得,江湖上都稱他做小李廣,如今在青州清風寨任知寨之職。」
高衙內一愣,不禁脫口問道:「大郎哥哥說這些作甚?我們高家又不想與那小小的清風寨拉扯什麼關係?難道大郎哥哥是想讓牛邦喜出馬劫那生辰綱不成?」
「別說牛邦喜沒有那個本事,就是他有這個本事,我們也不能讓他動手。」高山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是為何?」高衙內有點兒討厭眼前這個堂兄了。因為自己在他面前,與那傻子好像沒有任何區別。
高山輕聲道:「牛邦喜出手與我們兄弟出手沒有任何分別,因為在外人看來,大家都是奉了叔父大人之命行事而已。」
「那大郎哥哥打算讓牛邦喜做什麼?」高衙內不解道。
高山又喝了一口茶,道:「聽說梁世傑今歲籌備的生辰綱中,有一張描金鵲畫弓,乃是清風寨花家失落多年的傳家寶,一直想要尋回。」
「大郎哥哥,小弟終於明白了!」高衙內一拍自己的腦門,脫口道:「大郎哥哥莫非是想讓牛邦喜把描金鵲畫弓的下落告知那個小李廣花榮?再由花榮出手奪回描金鵲畫弓?這樣,也就是間接幫助我們劫了生辰綱!」高衙內倒也不是笨人,只是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了女人身上而已。
「兄弟慧眼如炬,愚兄正有此意。」高山頜首道。
「大郎,好一招妙到毫巔的借力打力呀!」高俅笑得很開心,一來是因為高山的計策好,二來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兒子終於開了竅。
可那高衙內卻皺起了眉頭:「若是小李廣花榮懼怕蔡太師的權勢,不敢出手怎麼辦?」
「我兒只管把心放進肚內。」高俅輕輕拍了拍高衙內的肩膀,卻把目光投向了遠方,斬釘截鐵道:「小李廣花榮一定會出手的!」
——————————————————————————————————
清風鎮距離青州府只有百里來路,緊挨著一個三岔路口,地通桃花山、清風山、二龍山三處惡山,因此才將清風寨設在這清風鎮上。
卻說步軍校尉牛邦喜,日夜兼程,這一日來到了清風鎮上,直奔北邊這個小寨而來。到了門前,便對把門的軍漢言道:「快去稟告你家花知寨,就說他的表兄牛邦喜來訪。」卻說寨內小李廣花榮聞報,不由一愣:「這牛邦喜聽說在東京汴梁殿帥府任步軍校尉一職,怎麼有空到了青州?難道有什麼急事不成?」花榮心念一動,急忙迎出門外。牛邦喜抬頭一看,只見一人迎出門來,長的是唇紅齒白,一雙俊眼,兩道清眉,猿臂蜂腰,穿一件綉金翠綠色戰袍,可不正是自己一別多年的表弟花榮。
兩人見禮之後,花榮將牛邦喜迎進正廳,分賓主而坐,問道:「聽說表兄如今在東京汴梁殿帥府高就,今日怎麼有空閑到了我這裡?」
「那裡?愚兄也只是混口飯吃罷了。」牛邦喜拱手道:「前幾日,愚兄聽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所以才特意前來給表弟報信的。」
「什麼天大的消息?」花榮心中一凜:「聽說殿帥府和樞密院的爭鬥愈演愈烈,難道是高太尉想要我清風寨歸順不成?若真是那樣的話,豈不是惹怒了青州府兵馬總管霹靂火秦明?他可是樞密使童貫的親信。」
牛邦喜望了一眼花榮的眼神,急忙道:「表弟請寬心,愚兄此來乃是喜事非禍事也!」
「喜事?」花榮緩聲道:「表弟我長居清風寨,與殿帥府向無交集,何來之喜事?」
牛邦喜微微一笑道:「表弟可還記得你們花家的傳家之寶描金鵲畫弓?」
「描金鵲畫弓?」花榮又驚又喜:「表兄可有描金鵲畫弓的消息?這下可好了,家父臨終時,還囑託我,無論如何要把描金雀花弓找回來,要不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牛邦喜壓低聲音道:「聽說描金鵲畫弓已經落入了北京大名府留守梁中書的手裡。」
「梁中書?」花榮覺得一陣頭大,連忙道:「表兄與那梁中書可有交情?如果能說的上話,就做個中間人,小弟即使傾家蕩產,也要把描金鵲畫弓贖回來!」
「難呀!」牛邦喜苦笑著搖頭道:「不是表兄不想幫你,而是梁中書已經將描金鵲畫弓納入了生辰綱之中,六月十五日之前就要送往東京,給他岳丈蔡太師賀壽。」
「生辰綱!」花榮的頭更大了,眉頭也緊緊地皺了起來。
「生辰綱又怎麼了?都是些民脂民膏,不義之財,奪了便奪了,怕他作甚?」花榮話音剛落,只聽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道:「哥哥,你做官做久了,身上再無昔日之銳氣,可惜可嘆也!」
伴隨著一陣悅耳的叮叮噹噹天籟之音,牛邦喜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少女掀簾而入,長的是明眸皓齒,瓊鼻朱唇,綠柳蠻腰,身上著一件黃衫,腰間、袖口、褲腳還有那如雪的玉頸間,掛著大大小小百八十個精巧的銀色鈴鐺,顧盼神飛之間,簡直比那瑤池的仙女還要美上三分。
牛邦喜心中一動,連忙起身陪笑道:「這位想必就是表妹了,數年不見,出落得越發俊俏了。」
「惜玉,休得胡言亂語!」花榮語氣雖是在呵斥,但眉宇間的疼愛之情溢於言表。他急忙上前把黃衫少女拉到了牛邦喜面前,說道:「惜玉,這位英俊威武的漢子,就是哥哥常常給你提起的表哥牛邦喜,如今在東京汴梁殿帥府任步軍校尉。」
那黃山少女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一抱拳,脆聲道:「銀鈴花惜玉見過表哥。」
「好一個銀鈴花惜玉!」牛邦喜脫口贊道:「真乃人如其名,堪稱青州第一美女也!」
「豈敢,豈敢,表哥謬讚了。」花惜玉笑道:「我有一個英俊不凡的哥哥,自然而然便想長得如花似玉的,否則也對不起父親為我取得這個名字。幸虧上蒼垂憐,也算是幸不辱命也!」花惜玉笑聲果然如銀鈴一般悅耳動聽。
牛邦喜與花惜玉談笑了一陣兒,眼看時間已是不早,便站起身來,沖著花榮一抱拳道:「表弟,愚兄還有要務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別過。」花榮挽留不住,便與花惜玉一起將牛邦喜送出寨來。
牛邦喜深深望了花惜玉一眼,道:「惜玉表妹,他日有暇,可到東京汴梁一游,愚兄當盡地主之誼。」
「多謝表哥盛情,小妹記下了。」花惜玉待牛邦喜走後,笑顏如花突地變成了蛾眉倒豎:「哥哥,只要小妹出馬,一定拿回描金鵲畫弓!」
「惜玉,蔡太師可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劫了生辰綱,恐怕天下雖大,已沒有我們兄妹容身之地。」花榮長嘆一聲道:「可是不劫生辰綱,高太尉也不會放過我們。」
花惜玉一愣:「此事與高太尉何干?」
花榮搖頭苦笑道:「我們的表哥牛邦喜在殿帥府任步軍校尉,公務繁忙,可是今日竟然專程而來,明擺著就是高太尉要劫生辰綱,卻又不能出面,便以描金鵲畫弓為誘餌,拿我們兄妹當槍使。」
「高太尉怎麼這樣壞?」花惜玉也泛起了愁:「那我們該怎麼辦?」
花榮一咬牙,沉聲道:「兩害相衡取其輕,這生辰綱我們劫定了。」
「我知道了。」花惜玉聰慧過人,馬上猜出了花榮的用意:「只要我們喬裝打扮,縱是劫了生辰綱,別人也不知道是我們兄妹做的,因為天底下想劫生辰綱者不勝枚舉。如果我們不去劫生辰綱,便是不識高太尉的抬舉,早晚會被他報復,以他的權勢,想對付哥哥這樣一個小小的知寨,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惜玉,你長大了。哥哥我也放心讓你出去闖蕩闖蕩了。」花榮囑咐道:「哥哥在寨里走不開,你前去大名府打聽打聽押運生辰綱的日期、路線、人選,也算是有備無患。」
「得令!」花惜玉笑逐顏開,她早就想出去見見世面了,可是花榮一直不肯,今天總算如願以償了。
「惜玉,出門在外,千萬不要惹事,辦正事要緊。」花榮又嘮叨起來。
「哥哥,我知道了。」花惜玉呵呵笑著跑進了後堂換衣服去了。畢竟,一個姑娘家出門不方便,因此,女扮男裝便成了最佳的選擇。戲文里是這樣唱的,生活中也是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