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實話
禁咒因為其已經失傳的現狀而難測其功效和原理,但作為最直接接觸到它的人,風溟陌多少還是猜到了一些那人在他身上下禁咒的目的。
很顯然,有人也知道他這天魔之身的好處,甚至比他還要了解他如今的處境,想在他徹底覺醒、獲得傳承力量之前,操控他的神志,讓他成為這世上最鋒利的一把刀。
至於對方希望他這把刀指向什麼方向、取何人的性命,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所以你就想了這麼個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自毀修為以引出對方?」
沐夜璃坐在風溟陌邊上,手裡還捏著那張方才從他手腕上取下來的假皮,臉上的神情相當複雜。
「但你有沒有想過,如若對方不上當,甚至看穿了你的想法,等你徹底失去修為後再動手……」
「小璃兒,你或許不知道一個失控的高階魔族意味著什麼。」
對於她的話,風溟陌不置可否。
他當然知道自己當初那樣做的風險是什麼,但這世上有很多事本就是無法兩全的。
「魔血之於我而言不僅僅是力量,同時也是枷鎖,意味著那人對我這具身體更深的控制……即便這次他不來,那些血我也是要放的。」
失去修為不算什麼,反正在從前的很多年裡,風溟陌都是這樣過的,於他而言更難接受的反而是失控。
他的身體里一直都有魔族的血統存在,以前重傷瀕死的時候,身體里的那個隱藏魔魂就會佔據這具身體,放肆殺戮。
幾乎每一次失去意識后,風溟陌都會在遍地的妖魔屍體和血泊中醒來,然後傷痕纍纍地獨自回去,繼續做那個在人前清冷又從容的定遠王爺。
這樣的情形固然令人難以忍受,但到底只是偶爾發生而已,風溟陌亦在事後檢查過那些被自己失控時殺死的生靈屍體,並未在其中發現過人類,便也勉強接受了這個現實。
但自從沐夜璃出現后,魔魂接管身體殺戮的次數減少了許多,對她的興趣更是遠大於殺戮,不知是不是這樣的情形惹怒了對方,這次風溟陌醒來后,竟發現自己對人類的殺心越來越重了。
他甚至在一次意外中險些殺了沈子桓。
若非沈子桓修為十分高深,又只是半個人族,沒有尋常人族一般吸引他的注意,只怕如今沈子桓便已經不在了。
沈子桓只道是魔魂作祟,並未多想,可只有風溟陌知道,從始至終自己都是清醒的,並非是魔魂失控,而是隨著魔血的覺醒,對方對他的控制也愈發強了,甚至於已經達到了能影響他在清醒時候的神志的地步。
以魔血為祭,並不只是因為這是他手頭最易於獲取、且力量也足夠的祭品,也因為風溟陌想試一試,自己身上的魔血是否便是對方施展禁咒的媒介。
除此之外,他也有一點私心——即便此法不可行,或是那幕後主使未曾上當,他的修為也會因為失去魔血而減弱,失控的後果也就不會那般嚴重了。
他一直將他的小璃兒護得很好,而今即便是護不住了,他也不能容忍最終是自己傷了她。
但這些關於私心的話,風溟陌是不會與沐夜璃說的,畢竟這次雖然沒有抓到那人,他們仍舊出於劣勢,但比起先前什麼也不知道的情形而言,如今的情況已經好了太多了。
人不怕入窮巷,只怕受困而不自知。
將自己這些日子的謀划大致與沐夜璃說了一些,略去了一些細節和私心的成分,風溟陌再次將目光投到了沐夜璃身上。
「小璃兒,從前強留你在身邊,雖是我身體中的那縷魔魂任意妄為,但也有我放任自己私心的緣故。如今……雖你我有情,但如你所見,我無法保證自己今後會變成什麼東西,王府之於你而言也不再是個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你想要的生活並非如此,因此,若你想走……」
「風溟陌,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沐夜璃抬眸看向他,目光不閃不避,眼底卻壓抑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即便你已經猜到,我在接近你的時候就已經對你身上的魔血有所察覺,也仍決定要放我走嗎?」
「是。」
「不怕我與別人聯合起來害你了?」
「你不會。」
她忽而一笑,那笑容中卻飽含諷刺:「你與我在一起才多久,對我有這麼了解嗎?你憑什麼篤定我不會害你?沒準我就因為這事對你因愛生恨了呢?」
沐夜璃很生氣,看著風溟陌那蒼白精緻的一張臉卻又發不出火,只好從風語手鏈中取出乾淨的紗布和藥物,坐過去給他包紮手腕上的傷口。
「風溟陌,你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的性子,在沒認準一個人之前,任憑那人千好萬好,我自不為所動。而一旦我真的認定了他,將這個人都放在了心上,我就不會再有任何的猶疑,即便跟著他有千般萬般的風險,我亦死生無怨。」
「也不怕你知道,雖然一開始留在你身邊是因為交易和血契,但實際上,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對你有非分之想,只是那會兒還只是有賊心沒賊膽罷了。」
她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上藥的動作也重了些,惹得那人還處於愕然中的人輕輕吸了一口氣。
「所以,你實在不必用這些話來試探我,我說過的話永遠都作數,區區一個幕後黑手罷了,我沒什麼怕的,若是你打算去離開王府去無間深淵,我也陪你去,但要在我解決完丞相府的那些事之後。」
「你是怎麼知道的?」
風溟陌的瞳色愈發暗了下去,看向沐夜璃的眸光深不見底。
「這件事我從未與任何人提起過,甚至連沈子桓都不知道。」
「你自己告訴我的。」
雖然有靈力在身,但在做一些小事的時候,沐夜璃還是更習慣自己親力親為,剪紗布的時候沒有用風刃,而是拿出了醫用小剪子一點點將那雪白的紗料剪斷。
「雖然你一直用『那人』稱呼對方,但能在你身上動手,用的還是如此罕見的上古禁咒……此等手筆,也就只有『七宗罪』中的那幾位能拿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