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寫一個女神

黃經理和宗合站在電梯里，一旁的鏡面映出兩人一胖一瘦的身型。老黃突然打破沉默：「知道總經理為什麼看重他嗎？」宗合搖頭，眼睛盯著電梯數字一層層往下，心中像堵了一塊石頭。老黃畢竟和他一起共事多年，多少有幾分交情，難得拿出前輩的語氣：「他女朋友是總經理的妹妹，比他大5歲。」老黃語氣極其平靜，宗合扭過頭來眼中儘是不可思議。回到辦公室，他在座位上發了很久的呆，滿心期待等了一天驚喜，卻等來了驚嚇。下班的時候，不出所料，小鵬發消息過來要請吃飯。老黃說家裡孩子等著輔導作業，不回去沒辦法交差，便先讓他倆單獨敘舊，以後再約飯。宗合知道這是他的借口，老黃人都要去分公司了，只是懶得和新人周旋罷了。小鵬把宗合約在公司樓下的料理店，宗合背著電腦包走進店中時，小鵬已經等在那許久。才一下午沒見，他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米色西裝加淺色襯衫，頭髮依舊打理得絲絲細緻，坐在那兒就好像明星出街拍海報。宗合樣貌並不輸他，只是姿態過於隨意，一身休閑裝鬆鬆垮垮。剛一進門，長相清秀的女服務員就帶著笑容說今天有活動，讓他參與抽獎，宗合隨手抽了張卡片向小鵬走去。倆大老爺們兒面對面坐著，空氣莫名有一絲尷尬。宗合摳著大腿打量起這家店的裝修，他們頭頂上方掛著一盞盞古典的米色燈籠，上面寫上了不同的草書毛筆字，頗有幾分古代文人雅士的氛圍。兩個大男人在這樣的場合吃飯，難免有些尬聊，宗合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開門見山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來部門報到？」小鵬語氣滿滿的客氣，「我正想說這事……你千萬別誤會。我知道你馬上就要接任黃經理的位子，總經理的意思只是讓我接替你當主管，我不是來跟你競爭的！」宗合看著如今像明星一樣帥氣的學弟，雖然他嘴上說著不競爭，但眼眸中滿滿都是要掌握人生的野心。宗合臉上假笑，心中祈求這會兒能趕緊來個電話把自己支走，他情願下班後去打一會遊戲放鬆。不知是不是運氣眷顧，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果然桌子上傳來一陣手機鈴聲。宗合和小鵬同時低頭，是小鵬的手機，他低頭看一眼來電顯示，表情明顯怔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拿起來接聽。電話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小鵬快速扭過頭去用眼睛搜尋窗外。宗合也跟著扭頭望去，看到街對面停著一輛紅色跑車，一個長發女人搖下了車窗玻璃正朝這邊招手。她畫著比較明顯的妝容，身上穿著一件露肩的禮服，雪白的肩膀和衣服形成鮮明對比，這隆重的打扮似乎要去參加什麼活動。小鵬揮手回應，回過頭臉上帶著歉意對宗合說：「不好意思，我臨時有點事……」宗合巴不得他趕緊離開，「你先忙，以後有的是機會。」宗合看著小鵬一路走到街對面，拉開車門進了那輛紅色小跑，車內的女人順手幫他整理領子。如果沒猜錯，這就是那位比小鵬大五歲的女朋友——總經理的妹妹。宗合遠遠看著兩人車內的親密動作，他們感情應該還不錯，跑車行駛的一瞬間，小鵬突然朝這邊側頭，他臉上帶著笑意看向這邊的宗合，宗合尷尬回神。要說沒有一絲羨慕——那是假的。小鵬的某些做法他雖然不認同，但不得不承認，小鵬已經把許多同齡人甩在身後。

想想從前的自己，宗合似乎找到人生失敗的原因。正在出神，身後突然一聲驚呼，妝容精緻的服務員走到他面前，拿起桌角處那張抽獎卡片：「號碼88在這！」「先生，恭喜您抽到一等獎，是雙人旅遊券！」宗合眼中帶著些許茫然，看著面前激動的女服務員，彷彿中獎的是她們而不是自己。「這位先生，您可太幸運了。」「您是我們歷年來周年慶活動中惟一一個抽到一等獎的顧客！」原來，今天的驚喜在這。回到家，宗合只開了一盞側燈。他打開電視，裡面傳來搞怪綜藝的陣陣笑聲。宗合躺在沙發上，盯著手裡兩張旅遊券，是隔壁市著名的度假村三日游。想到自己每天繁瑣的工作，不加班都不錯了，哪還有時間旅遊？這個驚喜對於自己來說著實有點多餘。比起這個，更讓宗合意外的是小鵬的出現。他腦中浮現小鵬坐上紅色跑車，女朋友幫他整理領帶的畫面，妥妥的人生贏家！儘管老黃一直說看不慣年輕人走「捷徑」，但又不得不承認：有個好伴侶的確能讓人生平步青雲。宗合心下一動，把平板掏出來打開軟體，一個新想法已經在腦中浮現。「驚喜」已經實現，實驗成功，接下來……何不為自己創造一個女神？集美貌、家世、修養於一體的女神！宗合心中興奮，想起年少時對伴侶的幻想，那時的他就覺得妻子一定要美麗溫柔…哪怕她不那麼漂亮，一定要有修養，有氣質，絕對不是後來文靜的樣子。旅遊券被隨手扔在一邊，宗合坐起身將平板支在腿上，手指快速按動屏幕上的鍵盤在文章中寫下新內容：「好的人生怎麼能缺少一位優秀伴侶？鍾河也不例外，儘管工作繁忙緣分還是光顧了他。」「就像年少時幻想的一樣，生活總是在最平淡的時候給他驚喜，鍾河身邊出現了一位氣質不俗的女神，她相貌美麗，性格溫婉、學歷高、有修養……」宗合幾乎把自己所有喜歡的優點都凝聚在這一個女人身上，那是他對另一半的終極幻想。想到未來的伴侶完全可以自己創造，宗合打字的手都微微顫抖。然而這段話寫完，又有了新的疑惑，目光落在旁邊的旅遊券上面，想到自己今天的「驚喜」來得一波三折，最後收到反而索然無味。兩張卡券尚且如此，一個大活人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出現？會不會有意外情況？這麼一個重要的人，要不要自己加一個出場方式……宗合陷入猶豫，他深知「前置條件越多，越容易出現紕漏」這種奇怪的定律。比如，自己預想在停車場來一場浪漫邂逅，但如果自己突發意外情況去不了停車場，怎麼辦？以自己的工作狀態，從早到晚都在公司呆著，接觸異性的機會本就不多，除非有女職員來面試，否則在他們公司根本見不到多少女孩。這行業90%都是男士，公司存在感最高的女士，只有保潔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