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英靈不昧(上)
賀智民想起來了,這種「雲爆彈」是個多恐怖的東西了。他曾經看過一個資料,就是在一九七五年四月,美國佬的五架c-130運輸機在越南的春祿地區投下了一百多枚炸彈。在一片清脆的爆炸聲中,從每個炸彈的肚子中又飛出三個各帶降落傘的小炸彈。小炸彈像個圓柱形的啤酒桶,下面伸出一根長鐵杆,系在降落傘下飄飄忽忽地向下降落。隨後,在接連發出的比平常炸彈爆炸聲要小得多的聲音中,大地被一團團白霧般的氣體所籠罩。地面上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時,猛然間,雷霆萬鈞,大地震顫。頓時,數十個足球場大小的地面上火光閃閃,樹倒屋塌,慘叫連天。事後,人們在現場看到,所有的建築物都成了一片廢墟,人員或被烤焦,或窒息而亡,傷亡慘重。奇怪的是,死者的屍體都很完整,沒有彈片的殺傷痕迹,只是嘴巴大張。極具慘狀的是死在隱蔽工事內的士兵,他們在垂死前都抓破了自己的喉嚨。
想到這裡,賀智民不由得毛骨悚然,他猛然想起《三國演義》第九十回「驅巨獸六破蠻兵,燒藤甲七擒孟獲」一章中,諸葛孔明巧布「地雷陣」,將兀突骨並藤甲軍賺入山谷,斷其路,隨後焚之。諸葛孔明在山上往下看時,只見蠻兵被火燒的伸拳舒腿,大半被鐵炮打的頭臉粉碎,皆死於谷中,臭不可聞。孔明垂淚而嘆曰:「吾雖有功於社稷,必損壽矣!……」
就在這時,一個通訊參謀走了進來,向姜站長和梁處長敬了一個禮之後,又向胡政委和賀智民敬了一個禮,報告道:「報告胡政委,報告賀副司令!和『利劍部隊』敵後分隊聯繫上了,他們已經向梅望嶺地區運動。只是……只是……」
胡政委見這個通訊參謀欲言又止,有些著急的催促道:「只是什麼?快說嘛!……」
「是!……」通訊參謀答應了一聲,接著報告道:「只是第四分隊分隊長戰智湛同志執行特殊任務,已經離開先安,不知去向!……」
「執行特殊任務?……」胡政委轉過臉去看了一眼總部南寧工作站的姜站長。
姜站長就像是沒聽見那通訊參謀說什麼,反而轉過臉去,把嘴湊到賀智民的耳邊低聲說道:「賀副司令,你這個表弟真讓我操心!我真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
戰智湛確實和戰友「鵟鷹」、「蛇雕」、「蒼鷹」分手了!他胡說八道一通之後,把三位戰友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眼瞪小眼,沒人敢攔。然後就得意洋洋的直奔越南猴子的河檜而去。
戰智湛的腳程迅捷,他跑了不到一半的山路,忽然感覺到十分疲倦。戰智湛懶勁兒大發,找了一棵大樹爬了上去,把「78式」背囊和武器放到樹杈上,背靠一根粗大的樹枝,放下防蚊帽的面罩,一合眼就睡著了。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駱駝』,你快來!……」
「咦?這不是梅子嗎?她好目秧兒的咋在這旮沓?……」戰智湛聽出來是未婚妻梅笑然的聲音,急忙跳下樹來,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剛拐過了一個彎,戰智湛忽見東西山岩峭拔,中路盤旋崎嶇,竟然是個絕險的所在。山道數步之外,下臨深谷,但見雲霧封谷,下不見底。戰智湛回過頭來,往右首山壁上望去,只見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凈光滑,正中一大片山石上攜刻著四個遒勁的大字「雁門雄關」。
「雁門關」戰智湛是第一次來,他只知道這是長城上的重要關隘,以「險」著稱,被譽為「中華第一關」,有「天下九塞,雁門為首」之說。與寧武關、偏頭關合稱為「外三關」。
戰智湛心中感慨,情不自禁的吟起了唐代盧照鄰的《戰城南》:「將軍出紫塞,冒頓在烏貪。笳喧雁門北,陣翼龍城南。雕弓夜宛轉,鐵騎曉參驔。應須駐白日,為待戰方酣。」
戰智湛正在感慨之際,忽聽得身後一個極富磁性的男中音說道:「『大妖山魈』在荒山野嶺之處吟詩作賦,興緻很高呀!……」
「聽這人聲音,似乎年紀不輕了。……」戰智湛一怔。他回過頭來,只見山坡一塊巨石旁轉出一個五十多歲身穿胡志明服的老者,長得竟然有幾分酷似表哥賀智民。
戰智湛暗自沉吟:「錯了!錯了!那裡的山坡旁應該有一株花樹,一個少女倚樹而立,身穿淡紅衫子,嘴角邊帶著微笑,正是自己刻骨相思、日思夜想的梅笑然。……」
「阿彌陀佛!施主認錯人了!老……這個小納智光,不是『大妖山魈』!……」戰智湛本想自謙「老衲」,可是一想自己年紀輕輕的,豈能自稱「老衲」?忽然,戰智湛想起來金庸金大爺的名著《鹿鼎記》中韋小寶韋爵爺在五台山清涼寺代替皇上出家時,曾杜撰了一個名稱「小納」。於是,戰智湛雙手合什,矢口否認道。
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個冷峻的聲音:「嘿嘿……『大妖山魈』,你裝神弄鬼的搞什麼陰謀詭計?請你不要輕舉妄動!否則你會被打成篩子的。……」
戰智湛本能的循聲望去,只見身穿胡志明服的老者身後走出來三個人。為首的正是和自己惡鬥一場的越南猴子「影子部隊」的部隊長馮氏德英中校,她的身邊左邊是阮雄上尉,右邊是羊阿蒲少尉。三人手中的「p3」惡狠狠的瞪視著戰智湛。
戰智湛不免有些詫異:「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三個越南猴子不是被他們的同夥,那個啥『安世元安參謀』一頓亂槍打死了嗎?咋好木秧兒的又活了呢?……」
馮氏德英似乎知道戰智湛心中所想,並沒有惱怒,反而笑眯眯的說道:「我說『大妖山魈』,你沒有想到我還活著吧?……」
戰智湛內心平靜下來,他雙手合什,眉不抬,眼不睜,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活是空,死也是空!在小納的眼睛中,只不過是一具臭皮囊裹著一灘污血而已!……」
羊阿蒲大怒喝道:「『大妖山魈』,你放屁!你他媽的才一錢不值!……」
羊阿蒲的怒斥並沒有讓戰智湛惱羞成怒,他的眉毛動了動,微微笑了一下說道:「這位施主不必動怒,人有千面,物有萬象,冰山一角之下的世界才是暗流涌動的真實世界,人生需要看透假象的慧眼。施主可曾想過,你的怒火的困擾,其實和你自己的內心也有關係!如果你繼續這樣困擾下去,只會讓你的煩惱越來越多。……」
羊阿蒲被戰智湛說得莫名其妙,怒道:「你說些什麼呢,亂七八糟的大放狗屁!……」
戰智湛正想再以佛家經典狡猾羊阿蒲這個冥頑不化的越南猴子一頓,可是他忽然想起來金庸金大爺的名著《鹿鼎記》第二十三回《天生才士定多癖,君與此圖皆可傳》中的一段描寫,主人公韋小寶韋爵爺代替康熙皇帝去少林寺出家。蒙古葛爾丹王子,西藏大喇嘛昌齊大法師和雲南平西王吳三桂麾下總兵馬寶帥眾前來少林寺尋釁鬧事。少林寺方丈晦聰大師以禮相待,於是乎,晦聰大師的師弟晦明禪師,也就是韋小寶韋爵爺這個小和尚胡言亂語,晦聰大師和澄觀老和尚隨聲附和,倒似是和葛爾丹等三人有意的過不去,氣得三人悻悻而去。
戰智湛眼珠子一轉,心裡立刻有了計較。可惜,他的年紀在那兒擺著,想裝出年紀幼小,神情賊忒嘻嘻,十足是個浮滑小兒的樣兒也裝不出來。戰智湛滿臉的莊嚴,對羊阿蒲笑了笑。莫測高深的說道:「這位施主無需動怒,氣大傷肝嘛!須知世上最臭的不是狗屁,而是人言。有些人說出話來,臭氣衝天,好比……好比那個……嘿嘿……那也不用多說了。至於一錢不值,還不是最賤,最賤的乃是欠了人家幾千萬、幾百萬兩銀子,抵賴不還。不知道這位施主有沒有欠了人家幾千萬、幾百萬兩銀子,抵賴不還?……」
令人遺憾的是,戰智湛在哈爾濱讀大學時結義的四哥「老高麗」沒來。否則的話,儼然一代高僧般的「老高麗」宋永智,定然像金庸金老先生的名著《鹿鼎記》中的少林寺主持晦聰方丈那樣說道:「八弟之言,禪機淵深,佩服,佩服!世事因果報應,有因必有果。做了惡事,必有惡果。一錢不值,也不過無善無惡,比之欠下無數孽債,卻又好得多了。……」
而戰智湛的七哥「四錛嘍」施水孝最好像澄觀老和尚一樣,聽「老高麗」方丈這麼一解,登時也明白了,不由得歡喜讚歎:「八弟年少有德,妙悟至理。我跟著八弟學了幾個月,近來參禪,腦筋似乎已開通了不少。……」
如此一來,戰智湛當真就「穿越」到了金庸金老先生的名著《鹿鼎記》中去了。
禪宗高僧,無時無刻不在探求禪理,戰智湛所說的韋小寶這幾句話,本來只是譏刺葛爾丹的尋常言語,可是聽在「老高麗」方丈耳里,只覺其中深藏機鋒。那羊阿蒲少尉漢語水平有限,自然是瞠目不知戰智湛所云為何了。
阮雄冷笑道:「嘿嘿……『大妖山魈』,你裝神弄鬼,真是狗屁不如,一錢不值!……」
「這個阮雄真他娘的幫忙!……」戰智湛心中暗喜,嬉皮笑臉的說道:「這位施主當然是勝過小納了。小納確是狗屁不如,一錢不值。這位施主卻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錢。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這就叫做勝了一籌。……」
阮雄氣得滿臉通紅,牙齒咬得「咯吱吱」直響,雙拳緊握,就差急縱而起,向戰智湛撲來。馮氏德英見阮雄和羊阿蒲兩個部下如此難堪,站出來說道:「『大妖山魈』……」
戰智湛低眉順眼的雙手合什,更正道:「這位女施主,小納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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