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比狼更狼
當所有的截殺目標都被放倒之後,李老三看也不看地將手中鋼刀向肋邊一插,鋼刀準確無誤地插入鞘中。
這一招,他是從羅剛那裡學來,羅剛曾經做過同樣動作,被李老三看到后,便著意模仿起來,直至現在這般乾淨利落。
「打掃戰場!」刀一入鞘,李老三高聲下令。
彷彿經過預演一般,眾兄弟四下里分散開,各司其職,有的收拾兵器,有的收攏馬匹,有的搜身清理財物,有的直奔巡檢司。所有人都反應迅速、動作流暢,毫不拖泥帶水。
李老三策馬行到千總周顯豐面前,對他微微點頭,「馬上準備,半個時辰后出發!」
「是.......」周顯豐尚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聞言急忙答應一聲。
回答之後,他才感覺有些不妥,自己身為一城千總,其品秩為正六品,僅在守備之下。
因為一直對馬駿忠心耿耿,所以才被馬守備一步步提了上來。武官雖然不值錢,品秩也不高,畢竟也是武官,但面對李老三時,他卻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當作了對方的下屬,實是有失體統。
這種想法只是存在瞬間,當他看到李老三胳膊上染著的血跡時,卻再也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心。那些血跡是都是方才殺人之時噴濺上的。
到現在他才真正理解為什麼出發前馬守備反覆囑咐他,不許恃官自大,不許輕慢了羅剛的人,不許無故惹禍上身,總之就是要把羅剛供起來,怎麼供祖宗的就怎麼供著羅剛。供不明白羅剛,估計以後就沒機會供祖宗了。
現在一看,千總周顯豐真覺得馬駿所說的是至理名言,這幫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還真惹不起。
事情到了這一步,估計以後也要和他們混到一起了,就象馬駿那樣,欲罷而不能。
腦中飛速閃過這樣的念頭,但他對李老三的吩咐卻不敢當作耳旁風,急忙招呼兩名同樣化妝成夥計的親隨去張羅。
李老三見大夥都動作起來了,便撥轉馬頭朝尹達則行去。
「尹千戶,這次可要多謝你了!」
「為何要謝我,此事隨便找個人就成,何必大費周章地將我帶來?」
李老三笑道,「別人與尹千戶可是不同,因為要冒充婁千戶,非你尹千戶不可,有你出面,才有人給裝車啊!哈哈哈.......」
尹達則聽出了李老三的話言不由衷,不盡不實,但對方想要自己一份投名狀倒是真的,怎麼說這也算一個把柄握在了人家手中。兩家用一根繩子給栓上了,儘管那繩子還很細,畢竟是有了瓜葛。
「尹千戶,你覺得我這幫兄弟怎麼樣?」見尹達則蹙眉沉思,李老三笑道。
「能看出來,這些兄弟都是軍中的精銳,而且只有邊軍之中才能有此精銳,尹某敢斷定李掌柜必是邊軍一系。而且在大明軍中,唯有遼東邊軍能有此虎狼之師,真正的虎狼之師啊!」
「如果在狼與虎之間選擇一種,你覺得我那幫兄弟像哪種?」
「狼,你的兄弟們就像狼一樣!」
李老三哈哈大笑道,「千戶大人真是好眼力,不錯,我們的目標,就是要把兄弟們練出狼性,甚至比狼更狼!千戶大人可知道狼性是什麼?」
尹達則想了想說道,「恕我直言,狼性就是群起而攻之,兇狠、殘暴。」
「哈哈哈,尹千戶,你襖我脫了!」李老三笑道。
「什麼?你要脫我襖?」尹達則被李老三突如其來的一句弄得有些發懵。
李老三微笑道,「並不是我要脫你襖,此話出自一位德高望重的將軍,就是你落伍了的意思。你所說的狼性不能說不對,但卻有失偏頗,其實真正的狼性是這樣的.......」
他想到把總曾經在眾兄弟面前說過的一段話,於是回想了一下,他緩緩說道,「狼其性是為野、殘、貪、暴。狼性劍走偏鋒,奉行優勝劣汰,反中庸之道而行之。狼狠狠盯住一個目標,鍥而不捨,用心專一,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人性如狼,成功勢定矣。一隻狼如此,百隻、千隻、萬隻,共進共退,不離不棄,群起而上,視死如歸,則任何事將無往而不利!尹千戶,我們就是這樣一群人,不,我們就是這樣一群狼!」
羅剛說此話時,曾直言不諱地言道,李老三便具備了狼性,認準了殺土賊一條路,一天天地在山上潛伏。
李老三說著些話時,更充分發揮了他的狼性,語氣頓挫有力,咬牙切齒,陰森異常,彷彿要把尹達則一口吃掉一般。
說實話,雖然這些話他死記硬背下來,卻受底蘊的制約,未必理解得多麼深刻。
然而聽到尹達則耳中,卻是另一番解讀。他出生武將世家,少而讀書,經史子集多有涉獵,學問遠比李老三要高。
但他不知道李老三的深淺,乍聽之下立即被其犀利的言辭所震撼,他理解的越深,就越感覺到李老三的可怕。
實際上,他想得太深,其程度竟超出了李老三許多。
李老三隻是得羅剛授意,向尹達則展示其虎狼之師,以達到震懾他的目的。沒想到,此舉竟然陰差陽錯讓尹千戶對李老三大為驚懼,不敢輕易玩什麼花樣。這一點便是羅剛也始料未及。
尹千戶對李老三視之如狼首,避之如蛇蠍,深感自危,與李老三的那幫兄弟相對之時竟生出一種與狼為伍的感覺,時時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更為強烈,更為驚悚,對李老三的狼性也認識得更透徹。
當日,待車馬收拾完畢之後,千總周顯豐率車隊起程,李老三派了一百名兄弟隨車押送。
等戰場打掃完畢,所得銀兩財物收拾妥當之後,李老三又親率餘下的二百多人直奔崞縣的胡峪北口巡檢司。
弔橋嶺巡檢司和胡峪北口巡檢司都在崞縣的西北方向,兩者相距三十里左右。
范永斗租下了弔橋嶺巡檢司,王登庫一方則租下了胡峪北口巡檢司做為鐵料的中轉站。前幾天,羅剛派人到弔橋嶺來交鐵料定金時,同樣到了胡峪北口。
尹達則見證了一場長途奔襲,入夜之後的一場大屠殺。
兩百多人再加上隱藏在胡峪北口的一百多人,瘋狂地殺戮著看守鐵料的一百多壯勇。
李老三一馬當先,帶著狼一般勇猛彪悍的部下,橫衝直撞,所向披靡。場面更為血腥,屠殺更為瘋狂,不過盞茶工夫竟將目標屠戮殆盡,無一活口。
其行動之迅速令人震撼,其手段之兇殘令人髮指。
尹達則暗中把自己的那些家丁與此次奔襲目標做了一下比較。比完之後,他再看到李老三一干人等時,只感覺脊梁骨直冒涼氣。
繳獲的大堆鐵料和財物怎麼處理的,尹達則根本無從知曉。
他觀摩完殺人的過程便被帶走了,帶到了距離巡檢司五裡外的馬車旁,那裡有二十名李老三的手下在看管著兩輛馬車。
其中一輛是尹達則乘坐的,另一輛裡面坐著什麼人,他完全不知道。一路過來,他根本就沒見過車裡出來過人。
可是他感覺到,那車裡應該是有人的,一是因為直覺,還有一點,是因為有些時候,他被看押時都遠離著這輛馬車!
如果不是為了迴避自己,何必如此呢?
裡面到底有沒有人,到底是什麼人?成為尹達則心中的一個謎。
這個謎一直持續到他返回井坪千戶所后,都未能解開。返回井坪之後,尹達則再次秘密地被馬車帶進了悅來老店。
他所在的是前院的一間房間。
而另一輛馬車上的人卻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了後院的一間上房裡。
不錯,這個人就是羅剛。
羅剛悠閑地喝著茶水,靜靜地望著窗外的街道,望著記憶中那些熟悉的景色。
半個時辰之後,門外響起了一道聲音,那是李老三在小聲地稟報著,「報,把總,人帶到了。」
「押進來!」羅剛放下茶盞,姿勢不變地說道。
房門吱地一聲被推開,李老三帶著五六名兄弟押著兩個五花大綁的男子進到房中。那兩人一個四十多歲年齡,一個二十左右歲。
兩人皆被破布堵住了嘴,布塞得很嚴,壓緊了舌頭,除了唔唔啊啊的聲音外,他們沒法說出一個字。
當他們看到羅剛時,二人眼睛立刻睜得老大,滿臉的不可置信,還有滿眼的驚恐。
羅剛微笑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踱到二人跟前,靜靜地立了片刻,將二人上下左右看了幾遍。
而後,他用手拍著中年男子的大臉蛋子緩緩說道,「婁希堯,想不到吧?想不到你會有今天吧?婁世錦,婁大公子,你也想不到吧。平日里你父子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想不到報應來得這樣快吧?」
那二人驚恐地掙扎著,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急得一個勁地晃動著身體,扭動著脖子,做出各種表情,似乎想要求一個說話的機會。
羅剛冷笑道,「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們沒有任何機會,欠下的債總歸要還的。今天讓你們做個明白鬼,已經是對你們的仁慈了!記得,來世做個好人吧!」
說著話,他朝李老三點了點頭,「可以開始了!」
說完,邁步出了房門。李老三對那幾名兄弟交待了幾句,快步跟上羅剛。
轉過一道迴廊,羅剛走進了前幾日接待尹達則的房間,直接進入到裡面的內間。
李老三對守在門口的兄弟交代了幾句之後,也進了房間,在外間的椅子上坐定。
時間不長,神情複雜的尹達則被幾名兄弟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