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財
洪家夫妻都是小人物,牽扯進堂堂京城侯府的陰私里,還差點弄出人命,早已嚇得方寸大亂。
如今他們就只想徹底脫身出來,可不敢再摻合。
女人緊緊抓著男人的手,夫妻兩個站在一起,明顯是想要硬抗過去。
和諧社會出身的祁歡雖然不喜歡仗勢欺人,但這卻並不代表她就完全做不出這樣的事來,所謂官高一級都要壓死人,何況是勛貴人家與平民之間的階級差異。
劉媽媽知道她險些被人害了,對洪家夫妻怨氣很重,見狀想要上前威嚇卻被祁歡攔了。
她就只是穩穩地坐著。
因為知道——
熬,就能從這夫妻倆嘴巴里熬一個結果出來。
時間在靜默中分分秒秒的流逝,就在整個屋子裡的氣氛實在壓抑難耐的時候,不想又是身為局外人的胡大夫踱步出來。
「令郎的腿傷有段時間了,這兩日你們手頭寬裕之後,應該有請大夫來瞧過,怎麼還是沒治呢?」這話,他問的洪大勇夫婦。
這位大夫……
好管閑事似乎是有點過了頭?
祁歡循聲看過去。
洪大勇那兒子是兩個多月以前的大雪天上山打柴,回來路上摔進山溝里,本來是被山石刺穿腿部的外傷,可是孩子在山溝里凍了整夜,等找回來,傷處又附帶了凍傷。他們一家生活本就不富裕,去醫館找大夫包紮開了點葯,想著慢慢養。也不是他們不上心,這鎮子上大多數人都日子拮据,小病小傷的多是要靠自己硬挺過來的。可是這孩子傷勢不輕,看過的大夫又不是很擅長治這樣的外傷,兩個月下來,傷勢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逐漸惡化,已經爛成一片了。
也就是被逼到了絕境,兩個老實人才會鋌而走險去賺了一筆黑心銀子。
拿了銀子之後,兩人自然第一時間去請了更好的大夫來瞧……
祁歡之前沒進裡屋,並不知道他家病人的具體情況,聞言就忍不住隔著門帘看了那屋子一眼。
卻誰知胡大夫這一問,不僅洪大勇的媳婦直接哽咽,洪大勇也潸然淚下。
那婦人抹著眼淚,幾近崩潰的哭起來:「大夫說傷勢太重,治不了。」
祁歡總的來說還是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好姑娘,瞧那夫妻倆哭的紅了眼的滄桑模樣,手裡略感不適,便移開視線,低頭捏了捏懷裡祁元辰的小手。
祁元辰本來也在盯著胡大夫和洪家兩夫妻看,見狀,便轉頭看她。
祁歡於是沖他笑笑,又摸了摸他滑嫩的小臉兒。
「唔……」旁邊胡大夫還在兢兢業業的談正事,「他這個傷,確實耽誤的久了,有些難治,不過么也不是非死不可。」
洪家夫妻的嗚咽聲戛然而止,兩隻餓慘了的野狼似的齊刷刷盯上他。
昨兒個他們連夜請的大夫,大夫看過了直接搖頭說沒法治,只能等著那腿爛透了,人也就慢慢熬死了。
祁歡姐弟的注意力也再度被轉移過去。
胡大夫高深莫測的捋著鬍鬚,一臉淡定:「我剛仔細瞧過令郎的傷處,算你們運氣還不錯,再過個三五日,若是爛到了骨頭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現在的話,給他動刀子,剔除腐肉……將來多少會留下點跛腳的殘疾,但至少保條命應該問題不大。」
洪家夫妻整個渾渾噩噩的,遲緩的互相看看,然後就爭先恐後的跪倒下去:「大夫救命啊……」
胡大夫依舊仙風道骨,站得筆直,從容道:「動刀子的痛苦得病人自己熬一熬,但後續要用最好的金瘡葯和生肌散,這藥材貴重不說,還稀缺……」
洪家夫妻只是老實了些,卻並不算笨,轉頭就爬到祁歡腳下,涕淚橫流的磕頭:「小姐,之前是我們壞了心肝兒,不地道,害了您府上的人。是個三四十歲的外鄉人……昨兒個我們夫妻倆照常上街做生意,那人找上來,給了十兩銀子,又親自指了那位進城的媽媽給我們辨認,叫我媳婦上去撕扯,鬧到官府告她的。我們人窮志短,也是為了孩子的病……」
兩人說著,再度泣不成聲。
祁歡活了小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跪,心裡一百個不自在。
她抱著祁元辰,佯裝是被對方壓麻了腿,稍稍挪了挪屁股,實在不忍去看這對絕境中的夫妻,就強作鎮定去問胡大夫:「你真能治?」
胡大夫點頭,那副成竹在胸的淡然實在太具說服力……
說實話,祁歡和整個長寧侯府都與他不熟,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也只能假裝大家很熟,頷首道:「那就再辛苦您一次,您是要先做些準備,還是……」
「需要的刀具和葯在下這裡都有現成的,現在就能治,就是這救人的成本……確實有些貴。這一家人害您在先,大小姐確定是要慷慨解囊?」胡大夫咧嘴一笑,祁歡突然就從他臉上看出幾分奸商的樣子。
洪家兩夫妻再度緊張的不知所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胡大夫說著能治這病,卻站的筆直,遲遲沒有進屋的意思。
祁歡被他氣了一下,卻有點想笑:「需要多少銀子?」
劉媽媽摸出荷包,上前就準備掏銀子,卻見胡大夫豎起一根手指。
她以為是十兩,就要抽銀票,卻聽對方大言不慚道:「一百兩……」
一百兩?
足夠洪家這樣的人家不吃不喝賺個三五十年了。
不僅洪家夫妻倆,就是劉媽媽都狠狠一愣,動作頓住。
祁歡也是資深老書蟲一條,大概知道古代的物價,見劉媽媽僵住不動,便是心裡有數:「怎麼了?身上沒帶夠銀子?」
那個庸醫,分明就是訛人的!
劉媽媽不知胡大夫的來路和底細,看他時眼神已經相當不善,但是對著祁歡,態度卻很是恭敬和善,福了福身道:「老奴出來的匆忙,而且……一百兩不是小數目。」
照著她的想法,自家大小姐就是再心善,也不用以德報怨,去治這洪家的孩子。
洪家夫妻更是心裡有數,一時間絕望的念頭再度湧上來,夫妻倆的脊背都忍不住坍塌下來。
祁歡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再看向胡大夫:「我在這裡等著,等你醫完了病人一道兒回我那給你結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