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水火

第169章 水火

岸邊這一幕,被水榭里的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緊跟著,就已經有人衝到欄杆邊上,想也不想的縱身躍入水中。

另一個與他同時搶到外面的人,該是不會水,卻不甘示弱,扭頭就喊了身邊熟人和岸上的護衛下水。

幾個人,目標明確,爭先恐後朝葉尋意二人落水之處游來。

因為受禮教約束,古代的女子,尤其是名門貴女,幾乎就沒有會水的。

但葉尋意敢這麼干……

很顯然,她一定是會的。

水下,她依舊是和那穿藍褙子的女子糾纏片刻。

之後,就只見那女子露頭,驚恐的在水中拚命的撲騰,葉尋意卻在一次深入水中之後,沒了蹤影。

岸上,那女子的兩個婢女也都不會水,只焦急的沖著水裡撲騰的人大聲哭喊的叫:「小姐……救命!快來人!」

場面混亂,水裡的人又不止一個,顯然她們究竟是沖著水裡的哪個在喊是有歧義的。

祁歡腦中瞬間掠過幾個念頭,將今日葉尋意的反常全部串聯起來,大概便明白她今日究竟意欲何為了。

那邊的水榭離著這裡也不算近,雲珩帶頭游過來,暫時還未到。

祁歡不想摻合葉尋意的事,只瞧了她這邊兩眼就立刻扭頭去方才秦穎落水的地方尋她身影。

秦穎被那突然移動的假山石撞飛,沒有與葉尋意二人落在一塊。

但是過來施救的那些人,目標明確,沒一個是想管她死活的。

並且——

她是從假山後面被撞飛的,那角度隱秘,遠處的人應該也直接沒看清她是誰,或者究竟是怎麼落水的。

再加上也可能是剛被撞下去的時候受了驚嚇,或者直接被撞傷了,這會兒她人在水裡掙扎的幅度極小,水花都沒激起多少,更是連呼救都喊不出聲。

她那婢女反應了一下才猛然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何事,當場嚇得腿軟:「小姐……」

祁歡也容不得多想,轉身飛快的往回走,行過她身邊時冷冷瞪了她一眼:「還在這裡哭?快去尋你家小侯爺過來,他應該也在對面水榭里。」

同時,腳下步子不停,拎著裙角繞湖邊快走,朝離著秦穎落水處最近的岸邊尋去。

秦家的婢女是看她帶人過去,並沒有扔下自家小姐不管的打算,這才有些找回了主心骨,一拔腿飛跑著去尋秦頌了。

祁長歌和星羅雲兮她們也都嚇得不輕,下意識只亦步亦趨跟著祁歡跑。

祁歡扭頭吩咐星羅:「你別跟著我,快去咱們馬車上取兩件披風來。」

星羅雖不知她究竟能做什麼,但姑娘家身上沾了水,一會兒等秦穎被撈出來,要不是第一時間拿乾爽衣物給她裹住,被外男瞧了去也是不妥。

「是。」她應諾一聲,也是拔腿就跑。

祁歡以最快的速度搶到秦穎落水點附近。

下水救人,本該是最大限度先除去身上負累,可現下這場面亂糟糟的,她也得防著自己衣衫不整的被人抓住把柄,所以只踢了鞋子,就要往水裡下。

祁長歌嚇得魂飛魄散,趕忙拉了她一把:「你幹嘛?咱們還是叫人來吧。」

「沒事。」祁歡顧不上多說,拂開她手就下了水。

身體沒入水中的一瞬,她忍不住在心裡又罵了一句晦氣——

這湖底水源該是通著地下水的,水溫較之正常這個季節的活水低上許多,冷的居然很有幾分刺骨。

祁歡當時就心臟一個緊縮,打了個寒顫。

但是下都下來了,尤其不遠處的秦穎這會兒已經連撲騰都不會了,湖水沒過她發頂,她人直直的往水裡墜去。

祁歡上輩子的水性不錯的,但是這個身體少運動,又是頭次下水。

只人在危急關頭,潛力也是無限,她倒也順利去到了秦穎身邊,先扶住她身子,將她腦袋托出水面來。

但這小姑娘今天是盛裝赴宴,一條裙擺又款又蓬鬆,此時被湖水浸透,白白的加了許多重量。

祁歡一手托著她,單手想要去解她這外裙,可她腰上還一圈配飾,各種系帶綁了幾層,倉促之下也解不開。

祁歡當機立斷,也便放棄了這想法。

她能感覺到秦穎呼吸明顯,但人是暈過去了,索性就咬牙鉚足了力氣只將人往岸邊帶。

然則,剛游出去沒多遠,卻是覺得水下秦穎的裙擺似是被什麼勾住了,拽著她又直直的往水裡帶。

祁歡救她,本來力氣就不太夠,見狀,直接不用蠻力去拉她,而是鬆開了她,自己回身潛入水下去探明究竟。

結果這一看不要緊——

雲珩與葉尋意正在水下糾纏。

雲珩的水性應該只是一般,拉扯之間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他那左手手腕上常年佩戴了一隻閉口的金手鐲,那東西做的十分精巧,上面還有幾個倒扣機關之類。

葉尋意趁著糾纏之際,他力不從心,正揪扯著秦穎的裙擺要往雲珩那手鐲的機關上扣。

雲珩看見葉尋意落水,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當仁不讓當時是第一個下水游過來的。

他對葉尋意本就過分關注,從她今日一進府就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更是準確記得她穿了什麼衣裳。

水榭那邊離著這裡的岸邊有些遠,看不清人臉,但他知道葉尋意來了這邊,又剛巧穿著她衣裳的人與人在岸邊拉扯,雙雙落水。

雲珩自然以為是她。

可是方才游過來,他也是第一個發現被搶在懷裡的女人不是她!

他的反應也不算慢,立刻意識到又是這個狡猾的女人的算計,暗中便潛下水又糾纏了上來。

結果好巧不巧,又遇上了祁歡和秦穎。

他水性確實只是一般,加上剛才在另一邊和雲崢的親信以及幾個護衛較勁搶奪,耗費了過多體力,這會兒在水下便吃了葉尋意的虧。

明明白白看著葉尋意又拉著秦穎要算計他,他在這水下卻施展不開。

眼見著葉尋意就要得手,將他和秦穎扣死在一塊兒,他也是又怒又急,卻又無計可施。

祁歡此時已然大為光火!

一把扯下自己發間銀簪,潛到水下,用尖銳的末端狠狠朝著葉尋意正抓著秦穎裙擺的手上劃去。

葉尋意的反應不慢,危險逼近,自是自保最要緊,只能立刻鬆手,往後游開些許。

再一瞧見祁歡,她就更是心上一怒。

祁歡知道她這人的性格,大概跟瘋狗咬人差不多,一旦被她咬上,你不叫她撕下一塊肉,解了氣,她是絕不會滿意。

祁歡對這個所謂女主,此時已經是積怨已深,自然乘勝追擊,拿著發簪再撲過去,又補了一下。

這一次,直衝葉尋意麵門。

葉尋意倒是不曾想她會不依不饒,還會主動對自己來下殺手……m.

這一次反應慢了片刻,只倉促的偏了下頭。

祁歡那簪子,就在她下顎到頸邊開了一條兩寸余長的口子。

血色瞬間在水中飄逸散開。

疼痛感襲來的瞬間,葉尋意整個人都懵了一下。

祁歡急著救人,無意繼續與她糾纏,順勢再次浮出水面,拉過秦穎就奮力朝著岸邊游去。

葉尋意自是不甘心吃這種虧的,下意識的反應是繼續糾纏上去。

她比祁歡更謹慎,準備也更充分,身上隨身攜帶的不僅有藏在發簪里的毒藥,還有藏在腰帶里的軟匕首……

卻奈何惱羞成怒的雲珩也再次糾纏上她。

她摸出匕首,暫時便顧不上祁歡二人,只趁著雲珩不備,狠狠往他胳膊上扎了一刀,然後趁雲珩吃痛,轉身飛快朝遠處游去。

這邊祁歡沒再回頭,想也知道有雲珩在,葉尋意無法分身。

她拖著秦穎回到岸邊。

祁長歌和雲兮兩個已經跪在岸邊焦急等了好一會兒,大家一起使出吃奶的力氣,先把昏昏沉沉的秦穎拖上岸,騰出手來又把祁歡扶上去。

那水裡又冷又悶,祁歡又累得夠嗆,爬上來只顧大口喘氣,卻是被湖面上吹來的冷風一激,又是冷的一個寒顫,險些一口氣當場背過去。

她一時也顧不上許多,只抖著聲音叫雲兮:「先給我件衣裳。」

「好。」雲兮從她下水就嚇得一直想哭,這會兒眼睛里還噙著淚水,動作卻很麻利的先將自己穿在外面的長比甲脫下來。

這個季節,大家穿的衣裳都已經不厚實了。

這比甲就薄薄的一層,還沒袖子,著實起不了什麼作用。

但是聊勝於無吧……

祁歡將她那衣裳披了,又撐著力氣爬起來,試了試秦穎的鼻息,讓祁長歌二人幫忙把她翻了個面兒,把人半拉起來,拿膝蓋頂著她肚腹和胸腔位置,試著幫她倒了倒口鼻里嗆進去的水。

可能是因為秦穎被撞下水時,當場已經失了大半神智,撲騰的輕些,並沒有被嗆太多水。

祁歡三人折騰了一會兒,她咳嗽著吐了兩口水,人也就捂著喉嚨痛苦的轉醒了。

恰在此時,星羅已經取了披風回來。

看見落湯雞一樣癱在地上的祁歡,又心疼又驚懼:「小姐。」

祁歡從她手裡先抽了件披風,扔到秦穎身上。

離著她們這裡稍遠的岸邊,之前被葉尋意撲下水的姑娘也已經被人打撈上來,又兼之大家一開始鎖定的目標就在那裡,此時那裡人聲鼎沸,鬧騰得很。

祁長歌明白祁歡的意思,趕緊拿披風幫著把秦穎身體裹住。

祁歡已經找回自己扔在岸邊的繡鞋套上。

雲兮見她要起身,連忙上來攙扶。

星羅也第一時間將另一件披風搭在她肩上:「快披上。」

方才那水裡的溫度著實有些低,祁歡覺得自己這身體似是有些受不住,她快速將領口攏住,將那長披風裹得只露出自己一張臉。

再開口時,卻是控制不住的牙齒打顫:「星羅,你留下來守著,等秦家的人過來接手,我得先回去了。」

「好,奴婢知道該怎麼做。」星羅立刻點頭應下。

過去,接替祁長歌照顧起秦穎來。

祁歡話落,卻是片刻不再耽擱的便轉身朝花園的出口方向走。

她身上濕透了,頭髮上的水更是直接往下淌,雖是裹了一件披風,可是這個季節用的披風不夠厚實,很快也被潮氣侵襲,差不多濕了個透。

方才在水裡的時候,祁歡還只覺得那湖水寒意刺骨,這會兒就覺得四面八方吹來的風直接灌透她身體了,她自己像是個四面漏風的破娃娃,又冷又難受。

加上走得又急,步子都凌亂不穩。

「大姐姐,你這樣也不行啊,要麼找個地方先換身衣裳吧?」祁長歌提提。

就算現在回去,路上得走大半個時辰,就這麼渾身濕漉漉的泡著嗎?

祁歡這會兒心裡有火——

被葉尋意氣的!

「是非之地,還是直接走了的好,再留下去,鬼知道會不會還有倒霉的事再直接找上來。」她情緒控制不住,語氣也尤其惡劣。

打從心底里來說,她是一點也不想和葉尋意這個女主作對的,可那女人真的是叫人忍無可忍。

祁歡前面一直繞著她走的,並且對她與別人的恩怨也不甚關心,可就拿近在咫尺發生的幾件事來看……

上回祁長歌及笄禮那天,葉家出事,她出手算計她嫡姐葉尋惠和二皇子云崢,用的是個醉酒更衣,然後男女共處一室給撞破的算計;

這一次換湯不換藥,基本上還是!

方才水裡的那姑娘,祁歡雖然沒看清臉也不認識,但想來該是單戀雲珩的惡毒女配了,因為雲珩一心迷戀葉尋意,又因愛生恨的針對葉尋意。

於是,被葉尋意設計弄髒了衣裳,並且換上了她自己今天穿的那個顏色,藉以誤導雲珩。

可想而知,方才在水裡,雲珩游過去與那姑娘摟摟抱抱一番糾纏之後,顯然就只有結親來保名聲這一條路可走了。

連續算計了兩位皇子,都用的是男女授受不清,毀人清白的下作招數……

說實話,祁歡一點也不想成為第三位受害者!

試想,她如果這會兒要還不急流勇退,繼續慢吞吞的留在這王府洗個澡,換身衣服……

那就不是沒事找事,而純粹是找死了!

祁歡憋了一肚子氣,腳步匆匆,只想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然後剛剛繞過湖邊,就又遇上了體力驚人,在遠離案發地點老遠地方登陸的葉尋意。

她明顯是事先早有安排,也是躲在一處死角的假山後面出的水,她的婢女等著幫忙。

旁邊的石頭上,一個包裹,瞧那個蓬鬆程度和大小,該也是帶的替換衣物。

方才湖邊另一端鬧起來,大花園入口這邊很多人都趕著過去看熱鬧了。

這會兒四下還算僻靜無人。

祁歡本來也沒想搭理她,但她腳下走得不太穩,一個沒留神,被裙擺絆了一下。

「小姐當心。」雲兮叫了一聲。

剛爬出水面的葉尋意立刻警覺。

她忽的站直了身子,看向與她同樣落湯雞一樣狼狽的祁歡。

再下一刻,突然眼神一冷,抬手撫過下顎的傷口。

那傷口其實不深。

大家都是女子,又是在這個吃人的封建社會,一張臉就等於半張飯票和門面,極是重要。

祁歡當時的確是氣得狠了,想給她一點教訓和警告,下的不是死手。

傷口被水泡過,這會兒也已經不流血了,只是留在女子嬌美的容顏之上,瞧著還是難免有些觸目驚心。

葉尋意直接抬腳走過來,自然是記了仇,咬著牙一字一頓道:「這一下子,我會記住你的!」

祁歡不願意招惹她是一回事,既然屢次不可避免的被她盯上,自然也不怕她,當仁不讓的回了她一個冷笑:「你跟瑞王之間有什麼恩怨情仇,旁人管不著,你們之間是要互相捅刀子還是下絆子,全憑你們自己樂意,但是葉三小姐,我請你收斂一點。秦家姑娘是說了你兩句閑話,她有錯在先,也罪不至死吧?怎的,我沒叫你淹死她,你便要連我也一同記恨?」

葉尋意不以為然的扯出一個冷諷的笑紋:「是你自己多管閑事在先,你想巴結武成侯府?還是仗著搭上了平國公府的世子爺就以為了不起了?」

上輩子,雲珩登基之後,武成侯府順勢歸順了,秦頌這個武成侯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

所以,重生之後,葉尋意的概念里就直接將他列為雲珩的爪牙。

雖然目前秦家和瑞王府之間沒有任何結盟的跡象,她心裡也認定了秦頌和雲珩遲早要聯手。

所以,武成侯府秦家,是一早就在她的黑名單上的。

再至於顧瞻——

她記得顧家這位世子爺是個短命鬼,雖然具體的死期時間過去太久,她記不得太清楚,可顧瞻沒活過二十歲及冠,這個她無比篤定。

現在祁歡以為攀附上了顧瞻就有了倚仗?

簡直就是個異想天開的笑話!

「我不多管閑事,你就沒想過暗中給我使絆子嗎?」祁歡對這個渾身戾氣的女主也已然是忍無可忍,「非要我把話說到明面上是嗎?你我之間本來無冤無仇,你為什麼私底下去找我三叔?」

那天的事,葉尋意其實一直懷疑祁歡會不會認出了她來。

但是之後祁家門裡也沒什麼別的動靜,她就放寬了心,覺得雨天視線不好,加上她閃躲及時,對方應該是看不清的。

只是,她本還抱有一線希望,等著事後祁文晏繼續被祁家的人傷心,會去找她……

結果等了幾天,楊氏非但沒有羞憤自盡,祁家上下,包括老侯爺祁正鈺都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

她心裡有些狐疑不定,卻並沒有徹底放棄拉攏祁文晏的打算,這幾日還在琢磨要選在什麼樣的時機再去找他談一次。

現在,被祁歡當面揭破,葉尋意免不了就心虛了一下。

「你胡……」她矢口就要否認。

然後就聽見有個小孩子脆生生的聲音喊了一句:「阿姊!」

眾人循聲轉頭。

祁元辰當先跑過來。

因著祁歡全身濕透,他沒好往身上撲,就皺著小眉頭,扯住了她身上披風,一臉既悲憤又擔心的神色。

與他一同過來的——

正是祁文晏!

葉尋意呼吸一窒,話茬也被當場噎了回去。

然後突然意識到她剛從水裡爬出來,一身衣裳全部緊貼在身上,身體的曲線暴露過分明顯,就又是一惱,下意識雙手抱住胸前,戒備的往後退了半步。

她那婢女也反應過來,來不及去包袱里拿衣裳,就也脫下自己的比甲給她先擋在身前。

祁文晏過來的第一眼,是看見了她的。

但也就是瞥了眼,他就面色有些冷硬的一直看的都是祁歡。

瞧著侄女兒這一身狼狽,極是不體面,他聲音都冷得徹骨,不悅的責問祁歡:「怎麼弄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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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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