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反制
祁家的男人不管在仕途上建樹如何,單看面相的確都長得不錯,即使年過花甲的老侯爺祁正鈺也能從他身上看出當年年少俊秀的影子。
而與他同來的二爺祁文昂比楊氏還小兩歲,對男人而言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舉止穩重,氣度不凡。
祁正鈺顯然是聽見了這屋裡爭執,看上去面色不善,進門就質問余氏:「那孩子還病著,你折騰他作甚?真是越老越糊塗,不知所謂!」
祁歡在他進來的第一時間已經起身。
祁雲歌這次也沒敢造次,匆忙爬下炕,跟著祁歡一起見禮問安:「見過祖父,給二叔請安。」
祁文昂是個不苟言笑的模樣,但目光不可謂不犀利,盯著祁歡打量片刻,微微頷首:「想是大嫂娘家招待的好,歡姐兒的氣色瞧著比出門前好些了。」
祁正鈺並沒有在意祁歡,聞言,才不由的側目多看了兩眼。
祁歡微微垂下眼瞼,擺出克制謙遜的姿態。
按理說祁正鈺這個一家之主回來,余氏也該下地服侍,但他夫妻二人不睦已久,余氏這會兒又在氣頭上,便是冷哼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楊氏和祁文昂也互相客套打過招呼。
祁正鈺見屋裡還跪了個眼生的外院下人,臉色就更是難看起來:「大晚上的你們在鬧什麼?」
余姨娘母女這會兒老實極了,耷拉著腦袋跟兩隻膽小的鵪鶉似的,一聲不吭。
余氏卻不管這個,當即再度叫囂起來:「辰哥兒昨個兒一早獨自帶著一群奴才出城了,老爺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可是大房唯一的嫡子,若是有個閃失,這個責任誰來擔待?我就說有些小門小戶人家的女兒不能娶,偏是老爺你不聽。下人下人管不好,現在更是連孩子都教壞了……我將她叫過來訓斥兩句,她就敢當面給我頂嘴。正好,反正都是你縱出來的,老爺你回來了便自行發落吧。」
祁元辰病了,祁正鈺是知道的,可他成天早出晚歸忙於公務,也不可能一直盯著楊氏院里的動靜。
但楊氏母子突然跑去了莊子上,並且徹夜未歸,這不是件小事,他得了消息甚至叫人緊隨其後過去查問過。
本來今天就算余氏不發難,他也是要叫來楊氏問話的。
老頭子面色不愉的看過來。
「辰哥兒昨兒個一早是出門去了,不過那是我叫人接他走的。歡姐兒突發重病,我著急過去尋她。」楊氏這兩天為了兩個孩子擔驚受怕,雖然面上不顯,實則也是積怒難平,不留情面的立時反駁:「母親年歲大了,又總說身體不好,平時辰哥兒過來請安都被嫌吵鬧。如今辰哥兒病著,又鬧騰又磨人,我也不好放他在家勞煩母親照料,索性就一併帶出去了。」
余氏本來就恨楊氏佔了她娘家人的位置,等楊氏生了兒子之後,就更是恨之入骨。
別說幫著帶孩子,每逢瞧見祁元辰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看不上。
不客氣的說,祁元辰這次出天花,祁正鈺肯定是盼著孩子能夠痊癒的,但是余氏——
卻毫無疑問是巴不得他就此夭折,一了百了。
楊氏這話,含沙射影,算是狠狠打了余氏的臉。
「你……你這是埋怨我這個做婆婆的不給你帶孩子?」余氏惱羞成怒,眼睛瞪得幾乎脫眶而出。
「兒媳豈敢讓母親操勞?這不就一直自己親力親為的帶在身邊了嗎?」楊氏寸步不讓的再給她頂回去。
天知道她孩子病著,家裡這些人又都撒手不管,更有甚者等著看笑話,她得知孩子單獨離家之後有多恐懼絕望?
而這些苦楚,她知道沒人在乎,即使再艱難,也懶得跟他們糾纏多說,就只是就事論事。
她看向余姨娘:「我不過帶著孩子出去了一趟,你就敢編排是非來告我這個正房夫人的刁狀?余氏,平時我看在你進門早,又為世子爺生兒育女的份上,你對我不敬,一再僭越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倒好,現在反而變本加厲開始挑撥是非,栽贓陷害了?」
在余姨娘的印象里,楊氏就是出身不好故而假清高,成天擺出一副愛答不理的面孔,幾乎從不正眼看她,可她只將這理解成是楊氏懼怕老太太,故而不敢招惹她。
冷不丁楊氏火力全開,直接沖她來了,她驚詫之餘,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只愣愣的道:「我沒有……」
「公爹在這,婆母在這,我這個當家主母在這,你給我跪下。」楊氏厲聲呵斥。
就連祁歡就驚訝於看起來端莊嫻雅的楊氏,干起架來居然是這樣雷厲風行的一個狠角色。
余姨娘不想跪,可腦子來不及思考,膝蓋已經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
炕上的余氏看得直瞪眼,一時竟也忘了反應。
楊氏的管家權雖是祁正鈺給的,可這個兒媳再不如意也識大體,人前人後從來不會這樣下他的面子。
他臉色一時也變得難看至極。
余姨娘那裡回過神來,剛抬袖子抹淚要哭慘……
卻不想,下一刻,楊氏卻一拎裙角,乾脆利落的也跪在了祁正鈺面前。
祁文昂微微倒抽一口涼氣,立刻往旁邊挪了兩步避開。
祁歡也一下被她整不會了。
正猶豫著是繼續裝傻,還是「懂事」點兒陪著跪跪,楊氏已經再度開腔:「昨兒個沒提前跟公爹婆母打招呼就帶辰哥兒離家,是兒媳做的有欠周全,但是事出有因。歡姐兒在莊子上染了病,竟然有人趁機在她用的熏香里動手腳,意圖將她置於死地。」
此言一出,整個屋子裡立時鴉雀無聲。
就連挪著屁股準備下炕來繼續戰鬥的余氏都狠狠愣住。
祁歡於是默默走過去,不聲不響跪在了楊氏身邊。
祁正鈺咬著牙關,腮邊肌肉緊繃,眸光很有些陰晴不定:「你昨兒個夜裡在莊子上又打又殺,處置發落了數十人……就算你事出有因,不為著咱們長寧侯府和你自己的名聲,這樣的事情若是傳出風聲去,你也不為兩個孩子的前程著想嗎?」
這話一出,余氏和余姨娘母女都不免打了個哆嗦。
這什麼意思?
怪不得楊氏回來時只帶了她自己帶出去的人,原來祁歡當初帶走的人不是被留在莊子上了,而是被打殺處置了嗎?
祁歡同樣心緒難平,卻是因為楊氏的一舉一動居然這麼快就被這老爺子給掌控了。
「母親方才說的對,兒媳這樣的出身,沒什麼大家風範,這兩個孩子就是我的命,誰動他們,我就與誰拚命!」楊氏不卑不亢,語氣決絕。
余氏無辜躺槍,又被狠噎了一下,整張臉都漲成一種詭異的顏色,再叫囂時卻明顯沒了底氣:「你聽聽她這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這喊打喊殺的是要嚇唬誰?」
祁正鈺剛要說話,楊氏已經再度先發制人:「歡姐兒身邊的人我已經全部查問處置了,那熏香是過府里賬房管事的手採買,這會兒相關人等我也都已經命人按下了。要麼我查,要麼府里徹查之後給我個水落石出,否則……這樣謀害人命的案子,我就是報到京兆府衙也不為過!」
總而言之就兩個選擇——
要麼其他人全部閉嘴,放開手腳讓她折騰,要麼就家醜外揚去衙門打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