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送嫁

第208章 送嫁

顧瞻雖然久不在京,但顯然對存在於皇權中心的敏感人物全部心裡有數。

他當即瞭然:「文妃的那個嫡親妹妹?」

只又顯然,他並未想通其中關竅,語氣明顯帶了幾分疑惑。

「對!就是她。」祁歡道:「昨夜她就坐在我左前方,依著當時混亂和大家走動的方向,她是完全有機會暗算我的。」

顧瞻想問的,明顯不止是這個。

祁歡盯著那裙擺上的腳印片刻,然後重新定了定神。

她看向顧瞻:「我知她最近一直住在宮裡,這件事旁人替我辦不了。打聽一下她對花草之類的喜好,或者直接拿圖樣去核對一下她鞋底的花紋……這事兒你應該能辦到吧?」

一般的外臣,即使位高權重如平國公府……

也是很難將手伸到宮裡去的。

可是巧就巧在——

顧瞻身上有個外掛,她嫡親的姐姐是位居六宮之首的當朝皇后。

「事情我可以辦。」顧瞻順手將桌上那團衣裳一卷,暫且扔在了腳邊,見祁歡沒明白他的意思,索性直接問她:「我是想說昨夜在場那麼多人,為何你會篤定的只懷疑她?」

祁歡託了他幫忙,自然不會瞞他。

她說:「上個月你去剿匪離京那天的事我不知你事後是否有所耳聞?那天在鳳鳴宮,就是文妃的這個妹妹攛掇於家姑娘非要同我比試什麼才藝,想叫我當眾出醜的。當時我發現了她,但是為著一點無關痛癢的小事,又不能聲張追究,回來就突發奇想,問了我母親。我母親倒是沒瞞我,直接同我說了,照她的說法是那位剛回京履職的右都御史楊老大人與我外祖家是同鄉,並且彼此之間還有過節,我母親甚至提醒我以後遇到他們家的人一定要小心提防,可我知道她沒跟我說全部的實話,她還有事瞞著我。」

「無事。」顧瞻心中瞭然,抬手摸摸她的發頂,「橫豎近來我閑居京城也無公務,連帶著世子夫人老家那邊的消息……我一併派人前去確認。」

這自然是最好不過。

其實當初她問楊氏,卻察覺楊氏有難言之隱時,祁歡的想法就是她自己得想辦法去查一下「那個楊家」的底細了。

只是一來,她一個初來乍到的深宅閨秀,身邊沒有能跑這種差事的心腹,二來,家裡接二連三的出事,弄得她應接不暇,也只能是將此事暫時擱置了。

顧瞻主動提了,她自是不會假意矯情,直接起身拉了他去隔壁書房:「我給你寫個具體地址。」

她那隔壁書房,是個專門的書房,屋子大小和卧房這邊不相上下。

原主常年身體不好,不能出門,楊氏就給她尋了各種書冊,好在閑暇無聊時候翻了解悶。

但原主那時候成天抑鬱,其實也不太耐得下性子看書,所以這間書房更多時候就單是個擺設了。

祁歡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倒是偶爾過來翻幾本遊記和本朝野史之類的書冊看看。

反正——

前後人設一致,基本就是個學渣。

顧瞻一進她這書房,看著琳琅滿目堆了整三面牆的藏書就忍不住笑了:「若是叫你搬到這屋子裡來起居,你怕是晚上會愁得睡不著吧?」

從他認識她到今天,可沒有哪一次見她時她是在讀書的。

旁人出門,嫌路上無聊,馬車上好歹放兩本書冊打發下時間,她那馬車上卻從來沒見一本書,反而偶爾會有楊氏落下的賬冊。

「我又不考狀元。」祁歡大言不慚且理直氣壯,「而且我家藏書多怎麼了?誰叫我娘財大氣粗來著?」

好在雖然她不靠譜,但星羅和雲兮靠譜,即使這書房她幾天也不進來一次,兩個丫頭也是每天帶著人認真打掃的一塵不染。

白日里,她們晚上睡覺的鋪蓋都收了起來,整一個窗明几淨。

祁歡徑自走到案后,也懶得再特意去打水研墨,就從桌角插花的容器里取了點水滴到硯台上。

「我來。」顧瞻順手拿過墨條,挽袖子替她研墨。

祁歡提筆,展開一張紙,將她所知的有關她外祖父母以及舅舅的籍貫,姓名,祖宅的大概位置一一寫下。

她的字,不說有什麼風骨,或者有多漂亮,但是實打實受過專業訓練的,好歹是能拿出手的。

顧瞻瞧著她一邊冥想一邊落筆,唇角始終噙著一抹笑。

等祁歡寫完撂了筆,一抬頭,顯然是曲解了他這笑容里的用意,立時豎起眉毛:「都說了我又不考狀元的,怎麼,你還嫌我寫字難看啊?」

顧瞻放下墨條,開始整理袖子,也跟著調侃起來:「知道自己字寫得不好,又明知道我就從旁看著,你這下筆倒是痛快,一點也不注意藏拙。」

祁歡愣了愣。

這是……

嫌她重視程度不夠嗎?

不過就是寫幾個字而已,當著心上人的面又怎樣,她又不是十二三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了,難道還要臉紅心跳不好意思啊?

「難道你家是要找教書先生?」她繞過桌案,將吹乾了墨跡的紙張順手塞進顧瞻懷裡。

楊家的祖籍,是在雲州境內的天水郡。

南方水鄉多繁華,天水郡雖然不比州府知名度高,但也是個聲名遠播的南方大城鎮了。

顧瞻大概掃了一下那紙張上面內容,立刻起了疑惑:「這天水郡是有名的水鄉,遠比長汀鎮繁華,你外祖一家在當地傳承幾代,已然是站穩了腳跟了,怎麼會突然北遷,去了長汀鎮重塑根基?」

祁歡搖頭:「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這個決定是在我外祖父過世之後外祖母做下的。後來發現文妃一家人的時候我便想著……會不會就是因為和他們結下了梁子,外祖母才不得不背井離鄉帶著我母親他們來到天子腳下。」

頓了一下,她又抬眸看向顧瞻:「不過對方那邊的情況我是完全不知的……」

顧瞻頷首,沒等她說下去就主動介面:「楊成廉的履歷吏部那裡會有詳盡記載,回頭我去調閱一下即可。不過此去雲州也要長途跋涉,加上查問線索的時間,這事兒你別急,得要多等一些時日才能給你回信,宮裡文妃那邊,我會儘快給你消息。」

他邊說著,邊已經將那紙張摺疊好,往袖袋裡塞。

兩人朝著書房外面走。

祁歡搶在前面,賊眉鼠眼的先探頭看了看,確定星羅還坐在她卧房門前沒追過來,然後就佯裝要送顧瞻出門,假模假樣的自己讓到門後去。

顧瞻不疑有他,抬腳剛要出門時,她卻突然撲上去,從後背將他抱了滿懷。

顧瞻腳步驀然被她拖住,頓時心生無奈。

他輕笑了一聲,扭頭試圖去找見她的臉,祁歡卻果然也是仰著臉,一副有些耍賴的嬌俏模樣在等著他。

顧瞻的聲音里,都依稀染上了隱藏不住的笑意,輕聲的問:「又幹嘛?」

祁歡在摟住他腰的那個瞬間,入手的觸感突然叫她有個很是流氓的想法——

她想,顧瞻這樣的人,肯定是得有八塊腹肌的吧?

後悔昨天晚上大好的機會,怎麼就沒趁機驗驗貨。

誠然,這時候她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把咸豬手伸顧瞻袍子里去找腹肌的,於是就盡量摒棄邪念,還是不依不饒的問他:「我妹妹明日成婚的喜宴,你真不來啊?」

就為這個?

顧瞻於是再遲鈍也知道——

這放肆膽大的丫頭是在趁機占他便宜!

若是換個人這樣,他一定會當即判定這姑娘行為不檢,人品堪憂。

可是對著祁歡……

許是他倆人第一次見面就一步到位的把所有三觀都毀了個乾淨,底線都被糟蹋沒了,現在反而祁歡怎麼沒臉沒皮的折騰,他也始終不覺得她這樣有任何的問題。

顧瞻忍下笑意,強硬的板起臉來:「不是說了嗎?我不來,你妹妹成親,關我什麼事。」

他都主動上趕著幫她去辦事了,祁歡自然知道前面倆人鬧彆扭的事已經翻片兒。

她就是圖謀不軌,覺得大家都是氣血方剛的年紀,談個戀愛,親親抱抱舉高高實屬正常操作,一時興起,逗著顧瞻玩的。

膩歪這麼會兒,也覺得應該適可而止。

主要是——

今天要是被星羅第二次抓包,可能就得拿戒尺打她手板教育了。

於是,她也便順勢推開了顧瞻:「隨便你吧!」

顧瞻來她這,雖是得了楊氏默許,但他向來有分寸,從不叫楊氏為難,通常也就是呆半個時辰左右陪祁歡用了早飯就走的。

今天因為有事,已經額外耽誤了。

他折回祁歡那屋裡,將那一團臟衣服塞進雲兮整理好的食盒,拎著便走了。

祁歡沒跟過去,倚著書房的門邊一直目送她出了院子,這才表情有些悻悻的折回自己屋子。

下午,裁縫鋪子來給祁長歌送趕製的嫁衣。

大覲朝女子出嫁的風俗,送嫁的除了男性的長輩親戚,還要有姐妹跟過去,祁歡跟祁長歌之間關係還算不錯,這差事她當仁不讓,所以楊氏也一併叫人給她和祁欣各自都做了應景的新衣裳。

衣裳,和祁長歌的嫁衣一起,都直接送去了秋馨居。

因為這是祁長歌在娘家的最後一天了,祁歡和祁欣都去了她那邊,陪著她試了嫁衣,順便說說話。

長寧侯府院內,她們這一輩的姑娘裡面祁長歌是第一個出嫁的,即使有意扮清高,祁欣都也覺得新鮮,並沒有拿喬,說是過來陪準新娘,實則更是好奇,過來取經,學學經驗。

所以,這個下午,堂姐妹三人之間的氛圍便是出奇的融洽。

祁歡二人在她那笑笑鬧鬧的一直折騰到天黑,又一起吃了飯,這才各自散了。

喻家和祁家的這樁婚事,婚禮依舊是按照風俗定在入夜舉行。

祁歡早上睡了個自然醒,起來洗漱更衣,稍稍上了點妝容,就去了祁長歌那。

家裡定的去婆家給祁長歌送嫁的是二叔祁文昂以及她庶長兄祁元旭,然後就是祁歡和祁欣兩個姐妹。

道賀的客人是從上午開始就陸陸續續有人來的,但祁歡今日的主要任務是陪著新娘子,給親妹妹送嫁,所以就一直呆在秋馨居,只是差了好熱鬧的雲兮去前院走動著,順便幫她盯梢聽消息。

新娘子家裡這邊的喜宴開席比較早,為著的是在新郎過來接親的時候可以趕上給親朋好友敬一杯酒。

祁歡原以為顧瞻昨日也是和她逗樂子,隨便說笑的,可是雲兮跑來跑去,消息送了一趟又一趟……

有日子沒見的三叔祁文晏都回來準備吃席了,也依舊沒見顧瞻登門。

祁歡自然明白他是故意的,卻一時又沒想明白他這是要鬧哪一出。

總歸——

心裡是莫名有點不高興的。

眼見著暮色將至,炮竹聲響起,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到了大門前。

祁家這邊,高雲澤和楊青雲兩個帶頭堵門,鬧得不可開交。

但喻懷瑾這個新科進士也不是繡花枕頭,連著三首催妝詩甩出來,跟著他一起來迎親的一群貴公子更是大把喜錢撒出去,總算是順利衝破阻礙闖了進來。

一整個府邸里鬧哄哄的。

因著兩家人門當戶對,祁長歌這場婚事辦得比祁元旭娶親那會兒可是要隆重許多。

祁歡和祁欣一左一右,陪著她自后宅出來,祁歡就發現她二叔祁文昂的臉色有些掩飾不住的難看。

再循著他視線看到站在僻靜處觀禮的祁文晏,心中也便瞭然——

祁元旭和祁長歌成婚,他這個做三叔的再是冷淡,也刻意回家露了個臉,可上個月給祁元銘辦登科宴的那次……

祁文晏卻沒回!

這明晃晃的就是區別對待,打他們二房的臉。

只祁文昂心裡再不舒服,今日這樣的場合,他這種人物也不至於意氣用事,所以臉上依舊掛著長輩欣慰慈愛的笑,送了親侄女兒出門子。

待到祁長歌拜別了雙親父母,一行人就被擁簇著出門去。

喻懷瑾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走在前面,與沿途觀禮的客人道謝。

祁歡和祁欣依舊一左一右護著祁長歌往外走,待到出了門,新娘子上了花轎……

祁文昂是個有身份的文官,去男方家裡送嫁,也不願沿街拋頭露面,故而家裡給他準備的也是轎子。

祁元旭騎馬。

祁歡和祁長歌繼續往後面走去——

本來她們兩個小姑娘,今天又不是她們的主角,兩人都以為家裡會直接把她們塞一頂轎子里便將就了,結果走到隊伍後方一看,那裡卻是停著一模一樣的兩頂粉紅小轎。

姐妹兩個互相對視一眼。

她倆本來就不對付,將就一下擠擠也不是不行,但如果不用擠一起……

那就再好不過。

祁歡挑了挑眉,露出笑容來:「你坐哪一頂?你先挑。」

祁欣到底還是有教養的,即使倆人不對付,也不會在這時候生事,畢竟祁歡是姐姐她是妹妹,她便直接走向後面一頂。

祁歡勾了勾唇,收回視線剛也要上轎,卻發現她這頂轎子旁邊轎夫居然都不在。

她一時茫然,正待要四下觀望——

卻見轎子另一邊款步走出一個人來。

是顧瞻。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絳紫色的雲紋長袍,束著革帶,窄腰寬肩,身形挺拔。

方才他該是倚在轎子邊上休息,此時神情散漫的款步踱出,身上就鮮見的添了幾分慵懶的貴氣。

幾個轎夫不知從哪裡突然冒出來,飛快的跑過來,壓下轎子。

顧瞻沒說話,只抬手親自給她掀起轎簾。

這會兒大門口一堆行人駐足看熱鬧,著是顧瞻一句話也沒說,也著是他表現的其實已經夠低調……

這樣眾目睽睽之下的場面,也叫祁歡臉上突然有些發熱。

恰在此時,遠處一個與顧瞻年紀相仿的年輕公子突然躥了過來,一手搭在顧瞻肩膀晚上,彷彿十分數落的模樣,開口就是擠眉弄眼的調侃:「我就說呢,我表哥成婚,你來湊什麼熱鬧。顧瞻……你小子不地道,合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特意跑一趟來這獻殷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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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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