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祁府,顧宅。

第224章 祁府,顧宅。

祁元辰彷彿就只是小孩子鬧了點無理取鬧的小脾氣,被祁歡安撫住之後,就沒再提起過這件事。

然則次日,顧瞻心情大好,再去上朝點卯時,皇帝陛下高坐明堂,議政時目光來來回回數次自他身上掃過,都是欲言又止。

這種事情,一次半次的,不算什麼。

畢竟顧瞻是他小舅子,做姐夫的適當關注一下小舅子,此乃人之常情。

可是這樣頻繁了……

頻繁到滿朝官員都隱隱有所察覺,眾人就免不了要暗中揣測一二。

可顧瞻身上,近來也無事發生,也就是剛定了門親事而已。

難道——

是皇帝陛下或者是皇後娘娘對他這結親對象不滿意?

其他人倒是都還好,不過看看熱鬧而已,祁正鈺和祁文景父子,到了後半段卻幾乎都是懸著心過的。

祁文景甚至已經暗下決心,等下朝之後就立刻逮住准女婿問問。

然則——

皇帝宣布退朝之後,語氣一頓,突然指了指顧瞻:「顧瞻啊,朕這裡昨日剛收到老國公自西北軍中的來函,他老人家上摺子,提了一下下半年兵馬調配和糧草供應的新方案。西北軍中的情況你最熟悉,隨朕去御書房,替朕一起琢磨琢磨。」

原來——

是為了公務嗎?

祁文景暗暗鬆了口氣,但緊跟著心又懸起來。

昨日他回去的晚,當時顧家的長輩跟他談的時沒有主動提起給兩個孩子訂婚期的事,而他作為女方長輩,這種事,人家男方家裡不主動提,他也不好上趕著,就只得忍下了。

後來等送客之後,他忍不住就去找楊氏琢磨這個顧家的確切意思,楊氏也沒瞞他,如實告知說不是顧家不想早日完婚,是他的自己女兒不肯。

這些年裡,祁文景一直都覺得愧對髮妻與一雙嫡出的兒女的。

尤其——

祁正鈺連續兩次作妖,分別將祁歡姐弟都推到過刀鋒底下一次之後……

他這個做父親的,在孩子們面前也越感抬不起頭來。

現在祁歡這樣任性妄為,他即使心裡一百個不贊成,也終究是只能忍著,都沒敢把祁歡找過來勸。

此時,他心裡卻咯噔一下,忽而冒出個想法——

顧瞻這今年已經連續在京呆了好幾個月了,往年可沒有這樣的先例,若是得了西北的軍報催促他回去……

那這婚期拖延下來豈不是遙遙無期?

他這裡且在糟心憂慮,顧瞻已經神色如常的躬身領旨:「是,臣領旨。」

皇帝起身,自後殿離去。

他卻沒有當即跟上去,而是腳下轉了個方向,先朝祁文景走來,十分客氣恭敬的作揖道:「世子爺,我原是應允祁歡今日去府上給她送東西的,現在看來是不得空過去了,有勞您晚間回去替我跟她解釋一二,省得她以為我是無故爽約。」

其實他和祁歡之間並無甚約定,就算真的有約——

他自己不得空過去,差了身邊小廝過去送個信也更方便簡潔。

現在刻意過來搭訕,不過就是為了找機會拉近兩家關係而已。

祁文景只是有些迂腐,卻並非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他面上盡量不表現出受寵若驚的神色,露出笑容來:「好好。本來也沒多大個事兒,我會與歡兒解釋的。」

說著話,卻在稱呼上犯了難。

直呼其名吧,人家這個國公府世子可比他這個落魄侯府的世子身份高多了。

要沾女兒的光,給顧瞻當長輩,稱呼一聲世侄吧……

從平國公府這邊論起來,皇帝和顧瞻是一個輩分,他就是打腫了臉也不敢湊上去給皇帝當長輩。

祁文景是好懸沒掉坑裡,自己把自己哽了一下。

好在顧瞻反應夠快,謙遜道:「我有一小字辰熠,取光耀星辰之意,只因我尚未及冠,這小字便不常用,世子爺直呼其名便是。」

這不是需要謙遜推諉的事情,祁文景解了幾分尷尬,也便從善如流的點頭。

顧瞻微微頷首,轉身便也從後殿追著皇帝離開了。

待他人剛一走,便有不少人圍上祁文景來,有人恭維討好,亦是有人綿里藏針的挖苦諷刺。

卻總歸——

是叫祁文景嘗了一回眾星拱月的感覺,應付起來著實吃力。

祁文晏是從來冷淡慣了,雷打不動的下朝便目不斜視的直接走了。

祁正鈺眼見著顧瞻朝祁文景走去,未免留下來自取其辱,也是第一時間就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祁文昂亦步亦趨跟著他,注意力卻不在後面的祁文景和顧瞻身上,而是盯著走在前面的祁文晏背影。

「父親,我這兩日剛得了個消息。」思忖再三,他還是將事情對祁正鈺說了:「平康坊靠皇城邊上那有座宅子,是七年前一位擄了官的五品通判家在京的祖宅,他家因為貪墨賑災銀兩,獲罪被誅,宅子收歸了朝廷所有。前兩天我剛接手了一批公文,發現這大半個月工部正在修葺那座宅院。」

祁正鈺對這些邊邊角角的雞毛蒜皮不感興趣,冷聲道:「說重點。」

祁文昂斟酌道:「修葺宅院的旨意是宮裡下的,經手的官員說是李大總管親傳的陛下口諭,可……那座宅子,是之前陛下降旨賜給老三的。」

祁正鈺聞言,腳步終於微微一頓。

但這是在下朝的路上,一路同行的都是各路官員。

他父子二人不能公然站在這裡說話,他緊跟著又飛快調整好狀態,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怎麼回事?」祁正鈺疑惑。

按理說,宅子既然賜下來了,就再沒有朝廷出人出力去給修葺的道理。

可你要說是那宅子因故被朝廷收回去了……

最近也沒聽到任何風聲,說祁文晏有觸怒了皇帝的。

祁文昂對待此事十分慎重,是仔細核實過才來與他說的,故而面上表情十分的凝重:「我從主管這事的官員那裡查問過了,說是那宅子老三要搬過去住了,但修卻是宮裡下的旨意,因為皇後娘娘的一個表親也看上了那個宅子,求到了陛下跟前,陛下為了協調雙方關係,勸著老三分了半邊宅子出來,同時做為補償……便叫工部以皇後娘娘的名義,將那整座宅子都一併修葺好。這消息屬實,之前老三確實親自過去商定過修整的方案。」m.

他現在已經是正式任命的工部侍郎了,本來皇帝下令給祁文晏修宅子這事兒他應該第一時間就知道的,只因為之前這個職位他只是代理,所以,另有許多事情是最近得了正式任命之後才接手的。

祁正鈺的心裡,一瞬間就堵得慌。

最後,只冷冷的撂下一句:「隨他去吧。」

他能說什麼?

去年皇帝賜這個宅子給祁文晏時就有意敲打過他。

雖說父母健在,是沒有分家出去自立門戶的道理,可祁文晏這是皇帝在背後慫恿支持他這麼乾的,誰還能說什麼?

祁文昂見他態度冷淡,也就識趣的閉了嘴。

他現在的處境,可謂前所未有的尷尬。

若在今年年初的時候,祁文晏乾淨利落的斬斷與家裡的過往,搬出去單過,他是該竊喜的。

畢竟——

沒了這個優秀的弟弟做競爭對手,他拿到爵位繼承權的幾率就大了許多。

可是現在——

祁歡和京城裡最是硬氣有背景的平國公府的世子爺訂了親,顧家現在沒有女主人,只要她嫁過去,那就是顧氏一門的宗婦!

祁文景有這麼個身份顯赫的女兒給他在上面撐著——

他就是再窩囊,再無能……

就是祁正鈺也不敢硬是從他手裡把這個爵位給摳出來了。

所以——

祁文晏現在出去自立門戶,對他來說也沒了什麼意義,反而也是給他添堵。

因為混到今天,他的確是不如祁文晏的。

這邊顧瞻跟著皇帝去了御書房。

太子下朝就被蘇秦年拎回東宮去讀書了,沒能過來瞎摻合。

皇帝走到案后坐下,又抬了抬手示意顧瞻:「今日沒有外人在,你隨意些,坐著吧。」

「謝陛下。」顧瞻依舊是秉承著君臣之禮,拜謝之後方才在下首找了張椅子坐下。

李公公帶人送了兩碗綠豆湯過來。

皇帝又再次抬手示意:「吃一點,消消暑。」

顧瞻自托盤上取了一碗,嘗了兩口,覺得口味口感都尚佳,就一股腦兒都吃了。

皇帝本身胃口不太好,看著年輕人吃東西就高興,「合胃口?那要不再給你來一碗?」

「不了。」顧瞻道,「臣吃不太慣甜食,不過陛下這裡的綠豆湯確實煮的好,您要賞我的話……君恩不宜辭,那臣就愧領了。」

私底下,雙方雖然恪守著君臣的身份,可顧瞻畢竟也是皇帝從小看著長大的,顧瞻在他面前,並不過分拘束。

他自顧看向李公公。

李公公人精似的,當即笑眯眯的接茬:「世子爺是要借花獻佛,稍後帶去給祁家姑娘吧?」

皇帝起初還沒想這麼遠,聞言,被強塞了一嘴狗糧,頓時綠豆湯也有些喝不下去了。

他從碗里抬眸,看向顧瞻。

顧瞻落落大方的承認:「我總往她那邊跑是要尋個由頭的,今日剛好忘了去酒樓定食盒。」

「咳……」皇帝乾咳兩聲,放下碗。

顧瞻以為他是在提醒自己莫要太過分,就又稍稍正色看向了他道:「陛下說昨日受到祖父上呈的摺子了,他老人家是否有催促微臣回去?」

「得益於你顧氏一門多年死守,這幾年西北邊境還算穩定。」皇帝道,「老國公說近日一切安穩,只是報個平安,叫朕放心。」

這會兒,也沒什麼兜圈子的必要。

他直接將桌上的綠豆湯推開一邊,示意李公公拿走,然後話鋒一轉,頗是語重心長對顧瞻抱怨起來:「朕叫你來是想說說你,你說你這小子辦事是怎麼辦的?定親這麼大的事,自己一個人就辦了,提前也不跟朕和你姐姐打個招呼?」

顧瞻笑道:「這也不是臣的本意,只是臣所心儀的祁家姑娘太有主見,前日出遊,好不容易機緣巧合哄得她鬆口,臣怕夜長夢多,多拖上一日她就反悔了。」

皇帝:……

大殿當中,出現了片刻詭異的靜默氣氛。

皇帝和李公公的表情都有幾分一言難盡。

皇帝指了指顧瞻,想說他丟人現眼沒出息的,但再轉念一想他自己也是有閨女的人……

看人家女婿和自己挑中的女婿之間的差距——

皇帝陛下整個人又瞬間都感覺不大好了。

「唉!」他嘆一口氣,突然也不想管顧瞻的這些私事了,只是問他,「昭陽這陣子都還是混在軍營?」

「那丫頭的行事多少還是有分寸的。」顧瞻道。

又將那日去軍營,和雲澄一起帶兵去鎮壓村民械鬥之事說了。

他說:「臣心裡明白陛下對公主的愛護之心,沒有任何一位父親是願意女兒混在軍營里吃苦的,更何況那丫頭還是金枝玉葉。可是陛下,臣也慶幸澄兒是這等豁達堅韌之人,有事可做,總比碌碌無為,混吃等死要更好上一些。而且……軍營那邊祖父再三交代給司徒將軍了,他不會將公主置於險地的。」

皇帝陛下的眼神由無奈直接轉為怨念,之後便是幽幽一嘆:「你們還真不愧是親姐弟,說出來的話都如出一轍,合著從頭到尾就朕這個做父親的在操心。」

顧瞻笑了笑,對此不予置評。

男人的心思,有時候就是很奇怪的,不管是手握天下權柄的一國帝王,還是殺伐決斷的鐵血將軍,在面對有些人和事的時候,就是甚至會比普通人更加的婆婆媽媽。

若是換成是他,將來等他和祁歡也有了自己的女兒,他覺得他應該是和現在的皇帝差不多……

女兒嘛,怎麼寵都不為過。

皇帝叫他過來,其實就是為了問他的婚事和拉家常的。

昭陽公主這事兒只能是干著急,主要是祁文晏看著太不上道,他就算找了顧瞻當軍師,一起鑽研也鑽研不出什麼結果。

最後,就是顧瞻順了他一大盅綠豆湯,拎著便走了。

皇帝坐在案后看著他那背影,又是恨鐵不成鋼的一聲嘆:「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說說,朕的大理寺少卿,一個讀書的,就還不如一個舞刀弄槍的莽撞小子更開竅,簡直豈有此理。」

這種事情,李公公確實毫無經驗,一臉為難的也接不上話。

顧瞻這天沒有親自去給祁歡送綠豆湯,一出宮門就被兵部的人截胡請了去,他只得是打發了江玄把東西給長寧侯府送去。

之後連續兩天,都是下朝就被兵部的人抓壯丁拉走。

然後一共歷時大半個月,祁文晏和雲澄那宅子就修葺完畢了。

皇帝陛下趁機叫李公公給雲澄送了信,叫她回來看一眼,要是哪裡不滿意的好儘快接著改建。

至於真實的目的——

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三催四請了一通,這天雲澄才終於不情不願的回來,沒有半句廢話,回平國公府她住的院子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打包裝車送去了新宅子,然後一聲不吭的人又走了。

皇帝那裡又是一通干著急。

然後,向來低調不通人情的大理寺少卿大人卻突然通達起來,搬家安頓好之後居然給一眾同僚和自家人下了帖子,說他要辦喬遷宴。

祁歡拿著帖子,只覺得今天這日頭怕是從西邊出來了。

但是祁文景很興奮,當即又告了假。

回家之後,他又親自跑來跟楊氏商量,看看能幫襯祁文晏準備些什麼。

可是祁文晏這喬遷宴就設在次日,要幫襯什麼也來不及,楊氏就道:「現在要準備什麼也來不及,要不等明天去赴宴回來再說吧,看他需要幫著添置什麼,再給準備了送去。橫豎都是自家人,文晏也不會見怪。」

祁文景興奮的在屋子裡轉圈,自然是好說話的:「也對。」

次日,他們夫妻和二房那邊商量了要一道兒過去,又要帶著祁元辰,人多,準備起來要彼此遷就,就格外慢些。

顧瞻來得早,祁歡索性跟楊氏打了聲招呼,就先和顧瞻一起走了。

她牽出自己的坐騎,兩人並肩騎著馬往祁文晏那宅子去,然後找到地方在大門口一下馬就愣住了。

那一道大門,上面卻並排掛了兩塊門匾。

上書——

一為「祁府」,一為「顧宅」。

祁歡炯炯有神,轉頭問顧瞻:「你確定這是我三叔的新家?該不是你給我準備的什麼禮物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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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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