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野心

第236章 野心

「應該是吧。」顧瞻道,「寧王其人,一直養尊處優,就算他與瑞王失和多年,互相視對方為眼中釘,可是像搜捕這樣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按照他這一貫的做派,他都不該主動要求上手的。」

就目前這個局面來說,雲珩通敵叛國的罪名算是鐵證如山了,他絕無翻身的可能。

雲崢又不需要靠著捉拿逆黨來立功,按理說他只需等著坐收漁人之利就好。

確實——

如此這般急切的主動請纓去領這件差事,就很不合理。

祁歡道:「陛下准了?」

「准了。」顧瞻點頭,「這差事總要有人負責的,正好他閑著也是閑著。再就是最近因為徹查瑞王這事,朝中又有一批親近瑞王的官員被牽連,官場上人人自危,這差事交予旁人……那些人權衡利弊,揣著各式各樣的心眼兒,也未必就肯盡心儘力辦差。」

至少,雲崢去捉拿雲珩的話,他肯定會儘力去辦。

頓了一下,他又道:「陛下還是想要儘快將瑞王捉拿歸案的。」

葉尋意和雲珩之間的癥結,就是上輩子的恩怨情仇,這一點一目了然。

祁歡對摻合他們之間的私人仇怨沒什麼興趣,只需要知道個事情大概的發展進度,心裡有數就好。

她微微點頭,重新正色看向顧瞻:「對瑞王這事兒,陛下私底下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雖然那些偽造的無懈可擊的信件就是鐵證,可如果從情理上來分析,這整件事裡面卻是疑點重重,破綻也重重的。

皇帝和太子他們,難道真就一點看不出來?

顧瞻道:「陛下沒那麼好糊弄,但是通敵叛國這事,茲事體大,證據明明白白擺在那,他現在首先要做的是穩定朝局和民心,儘快將事情壓下來,所以明面上,他什麼也沒說。」

現在指證雲珩的證據,叫人百口莫辯,皇帝就算覺得蹊蹺,要一意孤行的強行推翻——

反而只會叫朝臣和百姓覺得他是昏聵,為了維護自己的兒子,連江山社稷都不要。

何況——

在皇帝的心裡……

他最重要的兒子,也不是雲珩。

所以,他現在順應民心民意,順理成章的這個態度,都是在為大局考慮。

顧瞻又道:「今日早朝之前私底下我與太子碰了一面,他也懷疑上了寧王,不過……」

太子對此事,就只會是樂見其成。

他那兩個不省心的哥哥互相攀咬攻擊,他就能夠漁翁得利,他沒必要跳出來質疑,更別說替雲珩出頭了。

祁歡見他面上略有幾分難言之隱的模樣,就又問道:「還有什麼嗎?是有什麼事你不方便說?」

顧瞻失神了一瞬,聞言,又連忙重新收攝心神。

他沉吟道:「還有就是瑞王此事事發時有個細節,我不知你注意到沒有,當時是京兆府衙門接到匿名舉告,京兆府尹立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速衝進了瑞王府去搜證。」

祁歡對這些事情的經過,大部分都是道聽途說,是雲兮這個好事兒的小丫頭在府里到處找人閑聊,給她拼湊出來的經過。

以訛傳訛,過了好幾手的消息,真假難辨。

所以,不是她不夠細心,是打從一開始,對很多消息她都是抱著有待考證的態度,並沒有相信。

此時顧瞻刻意一提,祁歡也立刻意識到不對:「瑞王府是陛下御賜的親王府邸,縱然京兆府衙門管著整個京城的治安,一個以正三品官為首的衙門,他也沒有權利搜查親王府邸吧?」

不僅無權,這還是僭越!

是蔑視皇族,一個鬧不好就要被扣上個大不敬的罪名!

可那一晚,京兆府衙門就是先斬後奏,並且越權執法了。

不過因為他們確實沒走空,當真搜出了雲珩府里的罪證,所以事有輕重緩急,皇帝也不便追究這僭越之罪了,並且又因為後續的風波動靜都更大,反而作為導火索的京兆府衙門的舉告事件便沒有受到世人太多的關注。

「這位京兆府尹大人,不止擅權,甚至可以說是豁出去了身家性命和滿門榮辱,義無反顧的去做了這件事。」顧瞻的神情語氣當中都意有所指。

他深深地看了祁歡一眼:「這些京官,就幾乎沒有不懂權衡利弊和官場鑽營的門道的,正常來說,能混進京的文官都不容易,大部分人秉持的心思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京兆府尹這次……」

祁歡腦中瞬間過了個奇怪的念頭,她篤定道:「京兆府尹不是寧王的人?」

除非了受人指使,並且背後的人許諾給了他巨大的好處,否則京兆府尹絕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險,拿身家性命去打響了扳倒瑞王雲珩的第一槍。

顧瞻眸中立時又閃過一絲憂慮之色。

他說:「現在的京兆府尹徐志斌任職九年,正是上一任楊成廉的繼任者。今天一大早,我特意叫江玄去吏部打聽過,他與楊成廉是同科進士出身,當年之所以能接任了這個官職,其中不乏楊成廉的大力舉薦和力保。只不過他二人之間多年以來並沒有明顯的私交,所以很多人甚至都直接忽略了他們是同科進士這一事實。」

祁歡心頭微微一震:「楊成廉現在已經是手握地方官員考核獎罰實權的從一品大員,並且他手上本身就握著文妃所出的六皇子,說他會投靠了寧王,這可能幾乎是不存在的。」

顧瞻自從知道楊氏的娘家和楊成廉之間可能存在不淺的舊怨之後,對這一家人的一切就都格外的關注和慎重一些。

他接過祁歡的話茬:「寧王和葉尋意叫人把線索舉告到京兆府衙門,自己避嫌是其一,他們應該也是洞悉到了徐志斌與楊成廉之間的私人交情,篤定了現成的機會送上門,楊成廉會忍不住的插上一腳,去剷除異己。」

祁歡立刻就想到了葉尋意的重生金手指。

即使徐志斌和楊成廉之間並無明面上的來往,可如果說葉尋意會知道他兩人之間有不淺的私交,並且精準的加以利用,這一點也並不奇怪。

可如果這事兒,連「那個楊家」都摻合進來了……

顧瞻用的「剷除異己」四字,這字眼便十分嚴重了。

楊成廉剷除雲珩這個異己,他是站在誰的立場上呢?總不能是寧王或者太子吧?

很顯然——

他是為他自己的親外孫,文妃所出的六皇子當了馬前卒,利用自己的人脈給六皇子身先士卒的去開路去了。

所以,不僅是雲崢雲珩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

就連一直被人忽視的,年紀最小的六皇子……

都不是省油的燈!

這也許不怪他,他只是個孩子,可只要他背後的母族起了這樣的心思,那麼——

這即使不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他也會走下去的。

祁歡苦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太子殿下還真可憐,一家子兄弟,就沒有哪一個是肯放過他的。」

因為顧瞻的身份和立場,她自然也不能免俗,會對太子有所偏袒。

可事實上,太子也的確是實慘!

上輩子莫名其妙就被他老皇叔的餘孽給殺了,這輩子僥倖逃過一劫,跌跌撞撞混到今天,又四面八方都是來自他親兄弟的刀槍劍戟,個個都恨不得戳死他,取而代之。

十五歲的少年啊,本該是個背著書包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初中生的年紀,就已經在生死邊緣走了好幾遭了。

這造的什麼孽!

「這事兒我回頭去跟太子提個醒兒。」顧瞻的重點顯然不在這裡,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卻未能構成一個真實的笑容來,意味深長道:「越是高官顯貴越是不該沾染這些事,不過於你而言,這卻不是什麼壞事。」

楊成廉是平民出身,從科舉入仕到現在官居一品,花費了幾十年的時間去經營去努力。

本來這該是一段勵志佳話的。

可一旦貪心不足,攀扯上了皇權二字——

那就等於是把自己這一輩子都架在火上烤了。

祁歡對此暫時不予置評,她只是有些憂慮的問顧瞻:「你派去我外祖父老家查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嗎?」

顧瞻安撫:「再等一陣吧,頭半個月趕上南方連續大雨,肯定是耽誤了。」

兩人又閑聊說了會兒話,顧瞻便起身要走。

祁歡知道他不願意和祁正鈺打照面,倒不是怕那老爺子,事實上他若是不願意理,都可以直接當面視而不見的,可顧瞻骨子裡畢竟還是個重規矩的人,總讓他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沒有必要的交道,他也十分厭煩。

所以,祁歡也沒留他。

起身要送他時,她卻又想起個事,突然用手指勾住他的腰帶扯了一把:「你等會兒。」

顧瞻側目,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祁歡沖他伸出手:「把那枚印章還我。」

顧瞻眼神下意識防備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小半步。

他笑道:「不就是送給我的嗎?」

祁歡見他耍賴,就皺起了眉頭:「還沒刻好呢,你先拿來,等我弄好了再給你。」

顧瞻自是不肯,不以為意道:「已經可以用了。」

祁歡覺得他這樣很不好,上前一步就要按住他搜身。

但是顧瞻的反應明顯比她更快,已經飛快的又後撤了半步,沒叫她攥著。

他捏住她的手腕,面上笑意收斂些許,軟下嗓音道:「可以了,送的不就是個心意,我已經收到了!」

祁歡還想反駁,他卻執起她的手,拉近了細看——

果然不出所料,她那蔥白細嫩的指尖上多了幾道細碎的傷口。

做手工的人,即使不玩刻刀,也經常容易被各種工具划傷,祁歡早就習以為常。

顧瞻捏著她的指尖,眼中流露出明顯的自責之意。

祁歡被他這柔軟無比的眼神盯的,硬生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當真不是個矯情的人,趕緊打破僵局:「哎呀,你別婆婆媽媽的,吃飯還會不小心咬到舌頭呢,難道以後就不吃飯了?我總不能成天無所事事的呆著做個廢物吧。」

她強行將他的手指掰開,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然後,又重新蹭上去抱住了顧瞻的腰。

顧瞻垂眸,正對上她仰頭看向自己的兩道清澈的又含了笑意的眸光。

祁歡的容光燦爛,反客為主,沖他撒了個嬌:「我送了你禮物了,你高不高興?」

顧瞻眼中的笑意,也瞬間自眼底眉梢滿溢出來。

他俯身下來,於她眉心印下一個吻,「當然高興。」

最終祁歡也是沒能從他手裡把那枚章子哄回來。

此後又隔了兩日,顧瞻再過來就終於帶回了他的人南下探查出來的消息。

雲兮是個嘴上不太能憋得住事的,尤其雲娘子拿捏她,隨便哄哄她就什麼都說了,所以為了謹慎起見,祁歡便清了場。

顧瞻手底下的人辦事很細緻,他自袖袋中摸出兩疊厚厚的卷宗,上面分別記錄還是楊氏這個楊家和楊成廉那個楊家的家族履歷,只是這兩份卷宗是從各自的祖宗三代查起,寫的十分詳盡。

祁歡先是認真將這兩份記錄看了一遍。

有關他們自家的過往歷史,顧瞻核實出來的消息和楊氏之前跟她說的那些出入不大。

她外家祖上就是天水郡有名的鄉紳,因為一家人與人為善,又經常資助鄰里在坊間辦學堂和修路,積累了極好的口碑。

本來楊家只是田產多些,幾代積累下來,生活比較富庶。

是到了祁歡外祖父那一代,她那外祖父性子很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老好人,大善人,然後娶了美貌精明又家產頗為豐厚的商賈之女,也就是她外祖母,在外祖母的經營之下,家業越做越大,在當地人人艷羨。

只是美中不足,是她外祖父母成婚二十載,都一直未有子嗣。

不僅她外祖母沒生,家裡也沒納妾,所以曾經一度外人都在議論,說她外祖母是個妒婦悍婦。

卻好像是因為性子太軟綿,被媳婦兒徹底壓制了,她外祖父雖然一度盼子心切,也沒鬧出休妻或者和離的事兒。

但好在最後,她外祖母肚子還是爭了氣,在外祖父的晚年先後生下了一雙兒女。

老爺子可能是終於達成心愿,心滿意足了,在兒子五歲,女兒尚在襁褓中時,四十五歲時就撒手人寰。

之後在安葬了老爺子沒多久,祁歡的外祖母就突然決定舉家遷來了京城。

去查探消息的人,沒有從鄰里那裡問出確切原因。

而至於楊成廉——

說他是楊氏兄妹的同鄉確實有幾分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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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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