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命案

第268章 命案

祁歡最怕的是有人會直接對楊青雲下毒手,見他毫髮無損的回來,一顆心就重又放回肚子里。

她收回目光,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菜。

那邊賈公公離開,許久都不見返回,而整場宴席也接近了尾聲。

時間太晚,皇帝該是有些精神不濟,私下與身邊顧皇后交代了幾句,便起身打算離席。

眾人見狀,連忙就要起身跪地相送,卻被皇帝笑呵呵的抬了抬手攔下:「今日宴飲,為的便是君臣同樂,共慶佳節,都不必拘禮。朕的精神睏乏,先行一步,眾愛卿盡興便是。」

朝臣命婦們從善如流,也就免了跪拜之禮,依舊整肅了神情高呼:「恭送陛下!」

太子親自陪同皇帝,起身相送。

眾人依舊保持安靜。

一直等到父子二人自宴席上離開,太子這才問起身邊的皇帝:「皇妹今日又是未曾露面嗎?」

皇帝無奈笑道:「那丫頭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傍晚時分倒是過來一趟,給朕與你母后磕了個頭,然後就又走了。」

雲澄不願意出席這樣的場合,是因為厭煩做為眾人眼中的異類,被他們盯著容貌上的瑕疵不放。

思及此處,皇帝便不禁嘆了口氣:「隨她高興吧。」

後面宮女太監跟著,眼見父子二人將要繞過影壁出去——

不期然,兩個姑娘埋頭匆忙自影壁另一邊繞過來。

她們本就走得很急,甚至都沒認真看路。

剛拐過來,其中一個更是腳下一個踉蹌,猛然朝前面撞了過來。

雲湛的反應極快,當即伸手將皇帝往自己身後一攔。

他原也是謹慎起見,並不會輕易叫外人近身,但該是搶上來的瞬間便認出這兩個姑娘確切的身份,知道不可能是刺客,這才抬手接了一把。

穩穩握住那姑娘手臂,將她一把扶穩,送到一邊。

「當心些。」雲湛隨口道了句。

說話間已經不動聲色,從容的收回手,並且作勢彈了彈袍角,掩飾住方才的動作。

那姑娘差點摔跤,本已經心生委屈,再驟然抬頭,發現自己衝撞到了皇帝陛下和太子,渾身的血液便是瞬間凍結在了血管里,整個人僵立不動。

旁邊與她同行的姑娘,方才一把沒能拉住她,也正暗惱惶恐。

見她失態發愣,就連忙硬著頭皮搶上來一步,拉著她一起跪下請罪:「陛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是臣女二人莽撞,罪該萬死。」

皇帝一直都是個寬和之人,並且這又沒多大的事……

雲湛從旁看一眼他父皇的臉色,剛想將此事揭過,影壁後面便有一個管事太監聽見動靜匆忙繞了過來。

見狀,不分青紅皂白,一邊也是跪下給皇帝二人請罪,一邊已經尖刻的沖著兩個姑娘指責起來:「你們兩個是誰家的姑娘?是府上沒教過規矩嗎?這樣的場合莽撞不守規矩……」

雲湛不由的皺了下眉——

這事情有意思了哈?這太監搶白直接搶到叫他和皇帝都開不了口?

本來宴席上的眾人就都盯著這邊,要先目送皇帝離開,整個院子里幾乎鴉雀無聲。

這管事太監一嚷嚷,席上兩個姑娘家裡的長輩就都趕忙起身小跑著朝這邊趕。

而兩個姑娘,頭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皇帝與太子,本就膽戰心驚,再於滿朝文武與命婦世家子弟面前被這般指責,兩人便是直接嚇哭了。

她們各自的父母隨後趕到,也誠惶誠恐的先跪下來就請罪:「是微臣教女無方,失禮之處……臣願意替小女領罰。」

被逼到這個局面,皇帝才終於拿回話語權,笑道:「又沒有多大的事,是朕與太子走路沒什麼聲響,又剛好被影壁擋了視線,都平身吧,苛責女孩子做什麼?瞧把孩子們嚇得。」

那兩家的人這才鬆了口氣,各自扶著自家腿軟的姑娘起身,往旁邊給皇帝讓路。

那個管事太監也站了起來,卻不知是不是出於護主的忠心,居然是沉著臉又不依不饒的責難了兩個姑娘一遍:「陛下寬仁,這是我等的福氣,可兩位姑娘也要注意儀態和宮裡的規矩,在宴會上追逐跑鬧,這也不對。」

此言一出,兩家人登時又誠惶誠恐起來。

差點闖禍那姑娘才剛止住眼淚,這會兒又急又氣,淚眼婆娑的拉著親娘的手急急的辯解:「娘……女兒沒有,我們不是故意的,方才我和思瀅妹妹從前面的湖岸上經過,看到有人投湖落水……」

這樣喜慶的場合,姑娘的母親當即沉聲呵斥:「別瞎說,一定是月黑風高,你們眼花了。」

旁邊的郭思瀅也不忿起來,大聲道:「唐伯母,是真的。有個宮女淹死了,人已經被撈上來了,可是真的好可怕。」

大晚上的,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看到個濕漉漉臉色煞白的死人,換成是誰也要被嚇破膽。

兩個人這才失態,慌慌張張往回跑。

而且——

唐家姑娘還自覺方才好像是被什麼絆了一下。

只是現在回頭去看,之前走過的地方地磚並無凸起,只有旁邊一排太監宮女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

宮裡偶爾死一兩個宮人,並不算什麼大事,只是鬧到這中秋的宮宴上來,就多少有點壞氣氛了。

皇帝總不能作草菅人命狀,直接不予過問吧?

宴席上的眾人,私底下已經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這時候,顧皇后卻已經走到皇帝身邊,從容應對:「是有人知足落水,臣妾已經聽到稟報了。賈總管前去處理,等他處置妥當,會向臣妾復命的。因著今天這日子不同,方才在宴上就沒想給陛下添堵,沒曾想倒是嚇著兩個姑娘了。」

她這話,說的妥帖又漂亮。

看似是對皇帝交代,實則——

卻是在安撫在場眾人的。

皇帝順著台階下來,頷首道:「意外之事,在所難免,皇后做事一向妥帖,朕就不過問了。」

事情至此,便該告一段落。

皇帝剛要繼續舉步離開,卻聽得圍牆外面有女子凄厲的叫嚷聲隔著老遠隱約傳來:「不是我……不是我殺的人,季公公!季公公您替奴婢說句話,真的不是奴婢將毓秀給淹死的……奴婢冤枉……你們不能草菅人命!」

應該是她為了澄清這樁命案來保命,想往這邊闖,卻被人攔住。

這哭喊聲斷斷續續,甚至宮女明顯有被人拖拽遠去的跡象。

宴席上,剛剛平靜下來的氣氛再度躁動起來——

雖然一兩個宮女的事,在這些達官貴人眼裡根本無足輕重,可是八卦心理作祟,這事情就出在眼前,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個究竟。

宮裡的事,顧皇后當然是可以捂在後宮裡自行解決,可——

有人拼了命的把事端往滿朝文武跟前,往她和皇帝眼皮子底下推……

「在本宮治下,這後宮之中斷不允許有草菅人命的冤案發生,橫豎這中秋宮宴也已經賓主盡歡,將要吃完了……」顧皇后毫不猶豫的接招。

她側目給身邊大宮女遞了個眼色:「去叫他們把外頭那宮人帶進來吧。」

「是。」大宮女應聲,然後快步走了出去。

顧皇后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目測該是打的速戰速決的主意,故而也沒叫人給她搬椅子。

她只是轉頭又問皇帝:「天色已晚,陛下方才不是說疲累嗎?此處臣妾自行處置即可,您還是先回寢宮歇息吧?」

皇帝的面色依舊平和:「被他們這麼一鬧,倒是也不困了,朕也在這等著聽聽這事兒的結果吧。」

這個事件起的,砸場子的意圖明顯,他自是以為這是後宮沖著皇後來的。

他說要留下,顧皇后便也未曾反對。

不多時,派出去的大宮女就領著一個哭得滿臉淚痕、誠惶誠恐的宮女,與一個穿著管事服飾的三十多歲的太監走了進來。

這兩人的身份顯然都不高,平時並沒有機會面見帝后,故而剛一進來就先都沒骨頭似的跪成兩團:「奴才/奴婢見過皇後娘娘……陛……陛下……」

在場的貴人數不勝數,後面就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問安了。

顧皇后不以為意,直接開口問詢:「先各自報個姓名吧。」

那管事太監自是當仁不讓的先開口:「奴才季豐田,在前朝茶水房當差,這……這奴婢名喚徐秋,正是奴才手底下的宮人。今夜是為著中秋宮宴,奴才等人奉命暫調後宮幫忙,中途手底下有另一奴婢毓秀說是前去小解卻遲遲未歸,再後來徐秋去尋人……奴才親眼所見,她二人在前面的湖邊拉扯爭執,最後毓秀就跌入……跌入湖中淹死了。」

他這邊說著話,賈公公應該是也緊急得到消息,趕了回來。

待這季豐田說完,顧皇后才朝賈公公飄過去一眼。

卻是沒等賈公公說話,那徐秋便驚慌叫嚷起來:「娘娘冤枉,那是毓秀要尋短見,奴婢去找她時見她要投湖,奴婢那是想救她,這才與她拉扯的,可是季公公不分青工皂白,非要將這一條人命算在奴婢頭上,奴婢冤枉!」

顧皇后不置可否。

她只目光很有威懾力度的瞥了季豐田一眼。

季豐田則是眼神閃爍,聲勢也跟著弱了下來:「奴才確實看到她二人在湖邊糾纏爭執,只……等奴才跑過去時,毓秀已經落水,倒是……倒是並未聽見二人爭執的內容。」

現在雙方各執一詞,黑燈瞎火的,反而兩人所說的情況都有可能是事實。

賈公公這時卻走上前來兩步,給帝后二人躬身作揖,之後才略有幾分難以啟齒的微微沉吟:「那具屍體奴才初步查驗,發現有點問題……」

他是顧皇后的心腹,對顧皇后沒有任何忌諱,說著,倒是有些晦澀的看了皇帝一眼。

顧皇后道:「無妨,你有話直說就好。」

賈公公道:「那屍體撈上來時身下見紅,並且也不太像是女子月信……」

皇帝都在這裡滯留不去了,這會兒盛賢妃等后妃也早已離席,聚攏了過來。

所以,未等賈公公說完,盛賢妃就驚詫道:「女子身下見紅,若不是月信,那難道還是懷孕小產了不成?」

整個後宮,就皇帝一個男人,只這時候,卻沒有一道視線敢往皇帝身上去的,卻也不知道是大家都堅信皇帝的品行,無需行此齷齪之事,還是單純懼於君威,懷疑了也不敢有所表露。

而盛賢妃此言一出,在場的未婚公子與閨秀們……

包括年紀輕輕的太子殿下在內,都不同程度的臉上有些不自在。

賈公公道:「奴才也不確定,所以已經去請太醫前往查驗了,請主子們再稍等片刻吧。」

這會兒,季豐田與徐秋也都噤若寒蟬的嚇破了膽,顧不上互相攀咬爭執,兩人只以頭觸地,一動不動的挨著等時間。

賈公公前面之所以遲遲未歸,就是因為這事後續的處置棘手,他在等太醫,而這會兒太醫已經在驗屍了。

所以,眾人耐著性子又等了不多時,外面太醫也就趕了過來複命。

顧皇后依舊直接叫人把他帶進來。

太醫跪下請安之後,也無需帝后相問,直接回稟:「回稟陛下,娘娘,那溺死的宮人的確身懷六甲,已經有孕三月余,並且她投湖之前剛服了一劑藥效甚是迅猛的滑胎葯,導致身體受損,引發了大出血。」

話落,終於引得漫長嘩然!

在座的眾人前面都還裝裝樣子,這會兒卻有人忍不住發出唏噓聲。

宮裡出了此等醜聞,已經等於先往顧皇后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盛賢妃臉上掛上假惺惺的為難之色,低低的叫了一聲:「皇後娘娘,您看這……」

顧皇后不與她逞口舌之快,只是再次質問季豐田:「既是你手底下的人,你便說說吧。」

季豐田哪裡想到自己手底下會出這種紕漏,已經冷汗水洗一樣,他拚命的回想,試圖清晰思路,「這……娘娘,那毓秀是罪臣之後,沒入宮中的,因著有一手點茶的好手藝,這兩年才得管事的准允,調去的茶水房,她尋常也不出宮……」

這事兒,他解釋不了,突然想到身邊的徐秋,趕緊拉她下水:「你跟她住一個屋,平素里那賤婢也假清高的一副嘴臉,與誰都不親熱,我看也就和你能說上幾句話。她那個肚子里的孽種都三個多月了,你就當真毫無所察她那姦夫是誰?」

宮裡的宮人,其實服役期間是基本沒有機會外出的,但偶爾也會有些例外,或是家中有大喪,需得回去給父母扶靈盡孝的,或是生了重病,須得外出購葯的,經過層層審批,可有例外。

然後還有一種不成文的,那便是宮中採買,這些人是可定期出宮的,然後有些人使點銀子,與採買的人偶爾互換頂替一下差事,也能混出去。

但是負責採買的大太監也怕因此招惹事端,這條路子也不是很容易走的通。

可是毓秀這種,一是戴罪之身,二來宮外也無親眷,別說她沒理由出去,就是想出去,她也出不去。

那麼現在——

就還有一種可能,便是那些可以在宮裡走動的官員或者侍衛留的種了。

徐秋萬沒想到這麼一個燙手山芋會落自己手裡,當即也是驚慌失措:「她脾氣那樣孤僻古怪,奴婢只是與她同屋而已,並不是真的親近,陛下娘娘明鑒,這種隱秘之事,暴露了要丟性命的,她又怎會跟我說?」

出了這樣離譜之事,又大晚上的當眾折騰,顯然皇帝是惱了,語氣突然重重的道:「那也總該會有什麼蛛絲馬跡的線索留下來,那宮人身上和她住處,都去給朕搜!」

「是!」賈公公領命便走。

盛賢妃眼珠子一轉,立刻喊了自己身邊嬤嬤道:「幸嬤嬤,你也帶著人跟過去幫忙吧,女子物件裡頭的貓膩,怕是賈總管他們不懂。」

這便是防範著顧皇后的人查到什麼,卻秘而不宣了。

顧皇后原也沒什麼心虛的,自是隨便任憑他們去。

宮女住所很是偏僻,賈公公一行,這一趟就去了較長時間。

只是宮裡出人命的事情常見,穢亂宮闈,宮女甚至懷上身孕的醜聞卻稀缺,故而這會兒所有人都興緻勃勃等著看這事兒的結果,大家等的也不覺枯燥。

顧皇后甚至命人搬了椅子到這邊,她和皇帝他們坐著等。

眾人左等右等,最後終於等到賈公公一行回來。

幸嬤嬤手裡拎著個包袱,進門就扔在了徐秋面前:「你們同屋的就你與她共用一個柜子,這些東西,瞧瞧哪些是你的,挑出來。」

徐秋顫巍巍的撿了幾樣東西出來。

而包袱里剩下的一些,除了一支純金打造的髮釵,幾件衣物,另外還有一些綉品。

都是小物件,一件綉了一半的嬰兒肚兜,兩塊女子的綉帕,再有——

便是一些香囊荷包的小玩意兒,看樣式和上面刺繡的圖案,卻幾乎都是男子適用的。

盛賢妃當即暴怒:「下流東西,一個宮婢屋子裡,居然藏了這麼些禁物?她這成天的除了想男人就不做別的了嗎?」

可是,這些物件里,卻沒有一件有明確指向,可以供認出姦夫身份的。

盛賢妃隨後也就興緻缺缺的啞了聲音,有些不滿。

顧皇后看見賈公公回來那一刻的神情,其實已經猜到他是拿到了什麼於自己不利的東西,她一時也拿不準是什麼事,故而便沒先開口。

盛賢妃稍稍冷靜下來,自然是不死心的,不悅的再次看向賈公公:「就這些東西?」

賈公公走上前來,這才攤開掌心,又拿出一物:「還有一件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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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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