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大小姐人美心善

第327章 大小姐人美心善

紙張燃燒,自帶一股草木清香。

正在埋頭看帖子的星羅嗅到回頭,看見木炭上的一點紙灰殘影不禁問道:「小姐是有什麼東西不小心掉進火盆了嗎?」

祁歡不甚在意的笑道:「屋裡撿到的辰哥兒的塗鴉,沒什麼大緊。」

星羅自然不會懷疑,剛要與她商量進宮要穿的衣裳該怎麼選,就看雲芷低眉順眼的出現在屋外,小聲道:「大小姐,方才世子夫人那邊傳話叫您抽空過去一趟。」

她傷好之後來祁歡院里上工已經有段時間,名義上是二等丫頭,鄭媽媽卻只安排了些無關緊要的雜活兒。

祁歡對她不冷不熱的,通常都視而不見。

雲芷也不是不難受,可她總懷疑祁長歌走前是跟祁歡告了她的狀的,就為了斷她後路,所以現在祁歡對她這個冷淡不親近的態度就總叫她如坐針氈。

說實話,她在春雨齋這日子過得度日如年,可謂十分難熬了。

「知道了。」祁歡眼神都沒給她第二眼,瞥了下,就將還沒脫下的斗篷又攏了攏。

星羅看見雲芷,心中則是立刻警惕起來,主動對祁歡道:「小姐去吧,奴婢留下來整理一下屋子。」

以前有雲兮,她可以放心的跟著祁歡到處走,現在雲兮走了……

雖說祁歡這個主子很好伺候,一個大丫鬟也足夠應付了,可遇上雲芷這樣不省心的丫頭需要額外費心思盯的,就顯得捉襟見肘。

「嗯。」祁歡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微微頷首就出門去了。

她去到安雪堂,楊氏也才剛忙完回來,正坐著喝茶。

祁元辰因為中午的時候沒睡覺,這會兒正在補午覺。

楊氏招呼了祁歡過去坐下,桂月把沏好的茶奉上就抱著托盤出去了。

祁歡捧著微微發燙的茶盞暖手。

楊氏直接開門見山:「都想好了?」

問的,自然是祁歡與顧瞻的婚期。

祁歡聳聳肩,神色如常:「遲早的事嘛,而且他又不能一直留在京城,我們早些把事辦了,他也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自己這女兒最是有主意的,楊氏明了……

這事兒,她也就是當面確認一下,也根本就沒她置喙或者否決的餘地。

明明前兩個月祁歡還在為了高家的事心思鬱結,她確實也怎麼都沒想到祁歡會這麼快振作,並且還下定了最終的決心。

但是做為過來人,又同為女人,她卻依稀能夠明白,祁歡之所以不退反進,也無非就是因為和顧瞻之間情到濃時,無法割捨。

她其實私信上並不希望女兒對顧瞻用情太深,有時候兩人成婚過日子也就那麼回事……

「知道了。」最後,她只是在心裡暗暗嘆了口氣,面上卻是不顯,只對祁歡道:「那最近看看哪天你父親休沐,你叫他過來一趟商量下具體事宜吧。」

祁歡對自家老娘這雷厲風行的作風也是嘆為觀止,失笑道:「不用這麼急的,年底了,兩邊府宅要忙的人情往來和瑣事就有很多,等過完年再當面商議不遲。」

楊氏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這婚嫁是大事,要準備的事情零零總總也有很多,都留待年後,就來不及了。你若想要三月里成婚,我二月再叫人給你去打傢具?」

大戶人家嫁女兒,那是相當講究的,但凡條件允許,是會將女兒後半輩子所有可能會需要的東西都備上。

尤其楊氏一個寵女狂魔似的人物……

要叫她在這件事上從簡,那是可以直接免談的。

祁歡也是嘴欠,隨口嘟囔了句:「來不及也可以不打的,平國公府他們還能缺了我這些?」

楊氏不悅:「他們有是他們的,你的是你的,總之你抓緊點,找個時間叫他過來仔細商定一下。」

「知道了。」祁歡也不敢和她對著干,還是乖乖的應承下來。

只不過——

再轉念一想,三四個月的時候也是轉瞬即逝,來年等到她出嫁之後,長寧侯府這邊再有什麼曲折,楊氏連個幫手和與她一起商量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祁歡的面色瞬間嚴肅下來,手裡捧著茶盞卻是半天一口沒喝,她盯著素瓷通透的顏色,思忖著道:「母親,有沒有可能儘早與二房分家各自單過?」

話剛出口,也就反應過來這沒多大意義。

果然,楊氏也一語道破玄機:「問題的根源就不在二房身上。而且從你父親和老頭子翻臉到你定下了這門婚事之後,二房兩口子已經消停多了,基本等於已經斷了指望。就算提早把他們分出去……這府里,只要有那對兒老夫妻在上頭壓著,也就沒什麼完全的舒心日子過。」

祁文昂前面幾十年,也算一帆風順的了。

官場上穩步高升,家宅里妻子賢惠精明,一雙嫡出的兒女也養的十分出色……

可如今,雖然他在仕途上沒受什麼影響,但是僅有的一雙兒女卻陸續作死斷送了大好前程,這就足夠叫他灰心喪氣的了。

後繼無人的話,他就算再如何豁出命去的拼,升了官,搶了爵位,然後呢?

沒有合格的後嗣承襲,依舊是前途灰暗,一敗塗地。

何況,因為兩個孩子的事,岑氏還跟他離心離德,現在夫妻兩個簡直勢同水火,事實上這兩個月,祁文昂都很少回家來住了。

而祁正鈺那裡——

雖然直接恨上了大房一家人,可二房倆孩子把他的老臉都丟光了,再加上祁歡定了一門好婚事,大房有了強硬的後台,現如今這老狐狸已經開始故意的退居幕後靜觀其變了。

大房的他不喜歡,二房的又叫他失望了,三房的祁文晏更是個活冤家……

以老頭子的脾氣,現在煎熬難受是一定的,可他已經沒的選了,只得是大被蒙頭湊合過了。

同樣的,楊氏也要被一頂孝道的帽子壓著,只要這老爺子還在一天,她也絕不可能舒心。

祁歡是打從心底里心疼她,才想著怎麼能幫她解決後顧之憂。

雖說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說法,可二房那邊若是想想辦法叫他們提前分出去也不是不行,最多就是被人議論笑話兩聲,可就算是分家,祁正鈺兩口子也得是跟著自己的長子一起過的。

何況——

這家裡還有個爵位等待傳承,這就更是死死將他父子二人綁在了一起。

祁歡一籌莫展。

楊氏道:「你二叔最近說是因為和你二嬸兒鬧矛盾,基本都住在衙門,實際上身邊早有人了,這事兒你不知道?」

祁歡尷尬的扯了下嘴角。

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即使她不盯著去查,可顧瞻方面卻消息靈通,早就跟她說了。

祁文昂這麼些年就守著一個嫡妻過,有名分的妾室都沒抬一個,這並非他沒有男人的劣根性,而只能說明他算是事業控你類人,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鑽營官場上了,對男女之間那點事兒反而不那麼熱衷。

而為什麼到了今時今日都快不惑之年了才想起來養小的,最近跟岑氏鬧矛盾只是表象,說白了——

這是大兒子廢了,他這趁著自己還有餘力趕緊抓緊了時間練小號呢。

楊氏道:「之前就因為旭哥兒外室的事,老頭子借題發揮,把你父親罵的狗血臨頭,等於把臉皮揭下來給二房的踩著玩了。現如今你二叔自己也往這個火坑裡跳,就算老爺子偏袒他,只要我把這事兒拎出來,他就得一視同仁。想和二房的分家,我隨時可以去找他鬧,這事兒你就不用管了。」

橫豎也是幫不上忙,祁歡暫時也便不糾結於此,重新定了定神對楊氏道:「昭陽公主殿下就快及笄了,宮裡皇後娘娘給了我帖子,叫我們屆時一起過去觀禮。」

顧皇後下帖,事實上帖子上寫的是楊氏的名字,只不過由太子云湛帶過來,並且遞到了祁歡手上而已。

祁歡有點含糊其辭那意思。

楊氏果然誤會,以為帖子是顧瞻捎給她的,只是順勢思忖起來:「昭陽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的生辰我記得好像……」

「這月十二。」祁歡道,「帖子在我那,星羅收著呢。」

「好,知道了。」

母女倆又閑聊了兩句,祁歡也就從安雪堂出來了。

正攏著領口往春雨齋走,眼見著拐過最後一個彎,就看沿著院牆的的小路上雲芷身死寧的似乎已經觀望等了許久。

見著祁歡露頭,她目光閃爍了下,明顯露出幾分遲疑。

祁歡不動聲色,繼續款步前行,走到她面前:「你是特意在這等著堵我的嗎?」

雲芷臉色微微一白,連忙跪下磕頭:「奴婢有罪,請大小姐開恩,從輕發落。」

「這是這麼個話說的?」祁歡居高臨下,語氣散漫,好整以暇。

雲芷壓根不敢抬頭,只埋首跪在她腳下,為了集中注意力,視線便聚焦在她繡鞋鞋尖鑲嵌的珍珠上,戰戰兢兢的開始招供:「奴婢不敢欺瞞大小姐,奴婢先前因為遭人威逼脅迫,這才想方設法進的大小姐院子盯梢的。」

祁歡沒做聲。

雲芷等著她問,沒等到,又掩耳盜鈴般依舊不敢與她的視線正面交鋒,只能咬著牙繼續道:「收買威逼奴婢的人是葉丞相府的三小姐,也就是寧王府的側妃娘娘。她的身份尊貴,有權有勢,找上了奴婢,叫奴婢務必接近了大小姐,然後盯著您的一舉一動,順便等她的吩咐。奴婢……奴婢知道不該背主,可……可奴婢也怕死啊,就……就只能頭口水應承了她。」

雲芷這般招認了,然後在等一場暴風雨。

然則,祁歡連言語激烈的一聲斥責也沒有,她只是思忖著慢慢說道:「她叫你來我這院子里盯我的梢,之後你就順利進了我的院子,這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你本事挺大啊。」

這番話,她雖未發怒,卻怎麼聽起來都不算是什麼好話。

雲芷目光閃了閃,眼珠子亂轉。

但自認為低著頭,祁歡是看不到她的心虛的。

她說:「奴婢也不知道……就二小姐出閣不久之後,有次奴婢上街她突然找上來,威嚇了奴婢一通。後來……後來中間又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什麼音訊,奴婢還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然後就在中秋佳節那日,雲姑姑叫奴婢替她阻攔四小姐出府給惹禍上身之後,寧王府的人就又尋了奴婢,告訴奴婢機會到了。奴婢聽他們吩咐去求了雲姑姑,雲姑姑……許是可憐奴婢吧,就當真牽線求情請大小姐收留了奴婢。」

祁歡依舊是心平氣和的聽著她說:「那後來呢?你為他們具體做過什麼事嗎?」

「沒有!」雲芷連忙搖頭,「絕對沒有!奴婢也不想見他們,更不想給他們做事,進了大小姐的院子之後都盡量避免外出了,一直安分守己。可是侯夫人壽宴上,寧王殿下卻親自跑來府里鬧事,奴婢怕極了……思來想去不能再瞞著大小姐,這才……」

「那你現在是怎麼個打算?」祁歡道,「既是不想替他們做事,那是要我給了你的身契放你出府?」

「不!」雲芷脫口拒絕,再次誠惶誠恐的磕頭,「大小姐別趕奴婢走,若是叫他們知道奴婢不肯替她們做事還出賣了他們,奴婢就沒活路了。求大小姐就繼續叫奴婢留在您這吧,奴婢保證一定安分守己,絕不會做吃裡扒外之事。就……就求您給奴婢一安身之所,保一條命罷了。」

祁歡聽到這裡,才輕輕地笑出了聲音:「看著樣子,你倒是覺得大小姐我比寧王府的側妃更加有權有勢也更可靠了?」

這個問題,不在雲芷的準備之內,她一時被問到語塞。

一個侯府的小姐,一個是王爺的側妃,同為後宅女子,自然還是有皇室身份的王府側妃在身份上有碾壓般的優勢。

雲芷訥訥半晌,才道:「奴婢只是覺得大小姐心善,是個好人……所以……」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嘛,求到壞人跟前,壞人不會發善心,可是求到好人面前,好人就會做冤大頭……

祁歡可不覺得這話受用。

但她依舊不溫不火,「既是如此,那你便起來吧。」

雲芷戰戰兢兢的爬起來,是直到這會兒,方才鼓足了勇氣一寸一寸抬起視線,看向祁歡的面孔。

祁歡面上帶著淡泊的幾分笑意,看上去的確像是個與世無爭的好人。

她說:「記住你自己剛才說的話,背主之事做不得。」

「是,奴婢謹記。」雲芷誠惶誠恐。

祁歡就抬了抬下巴:「回去做事吧,就當你方才未曾見過我。」

「多謝大小姐。奴婢告退。」雲芷再次應下,弓著身子,退開兩步。

剛要轉身,又聽祁歡說道:「我呢,自認為是個好人,但這天底下的好人卻並非都是善人。」

雲芷一時未解其意,驟然再次抬眸看向她。

瞧見祁歡這張明艷卻又笑意清淺叫人如沐春風的臉,她確實也聯想不出別的什麼來,然後就又福了一禮,拿袖子抹了抹眼淚,轉身先跑了。

祁歡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她進了春雨齋的大門。

躲在不遠處另一條小徑上觀望的星羅也是這時才現身,湊到她身邊來,神情戒備道:「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葉尋意教的唄。」祁歡視線一直定格在遠處,面龐之上卻已經是一派冷然,「荀姑姑沒被他們威脅成功,也沒她拉攏到,她自然擔心她脅迫荀姑姑送雲芷來我的事荀姑姑會對我與母親坦誠。與其承擔身份已然暴露的風險,像個丑角似的被我瞧在眼裡蹦躂,不如釜底抽薪,自曝身份演一出苦肉計,再次博取我的信任。」

可是,他們不能明著去找荀素確認,看荀素到底有沒有把他們賣了。

事實上,荀素也有可能沒說,畢竟楊氏對她那麼好,若是知道她曾經為了一己之私謀算到自己女兒身上,荀素也吃罪不起。

但,葉尋意不敢賭。

她還想繼續用雲芷,就必須把這丫頭身上所有的嫌疑都一次洗刷乾淨。

而事實上——

荀素只是不肯暴露蘇秦年而已,從葉尋意找到她,因著楊氏在中秋宮宴受了刺激,她這才忍著等了兩天,楊氏的新體狀況一經好轉,葉尋意找她並且以雲兮的身世威脅她的事她就全部對楊氏坦誠了。

葉尋意那樣的人,背信棄義,毫無原則,她便覺得其他人一定也都與她一樣,覺得抓住了荀素的把柄,又以她親生女兒的性命做要挾,荀素肯定會捨棄主僕情分,全力自保和保她女兒。

「這雲芷本就是個蠢的,狐狸尾巴拖了一地而不自知,再跟那葉氏湊一起……」星羅雖是很有幾分擔憂和顧慮,可看看葉尋意和這個雲芷做的事兒,又覺得啼笑皆非,一言難盡。

她們是真把別人都當傻子一樣耍嗎?覺得她們隨便忽悠別人就會照單全收的相信?

「兩個都是自以為是的蠢貨!」祁歡精準的給下判語。

她這才收回視線,看向星羅囑咐:「方才的事你就當不知道,繼續盯著她,我倒想看看她們聯合在一起究竟能憋出什麼驚心動魄的大招。」

這也就是葉尋意當時沒用雲芷去給雲兮下毒,要是雲芷卷進了那件事里,祁歡也早把她拎出來剁碎了。

現在她反而還有耐性,就當哄著葉尋意玩了。

橫豎——

宮裡的大人物們留著她還有用,現在也沒法拆台真把葉尋意揪出來給打死鞭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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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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