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苦肉計

第77章 苦肉計

祁歡進得府門,就只當那小婦人所言皆是屬實,半點動靜也沒鬧。

她只隨口問了門房當值的婆子一句:「我不在家這兩個時辰,可是有誰來咱們府上尋過什麼人?」

那婆子一臉疑惑道:「不曾。」

祁歡沒再多說,上馬車將那包胭脂水粉取回,打發老井把車馬趕回車馬房去。

她拎了東西要往內院走。

那婆子卻在敞著大門張望,這時便又趕緊繞過影壁追上來問:「大小姐,星羅姑娘不是隨您一道兒出府了嗎?她沒一塊兒回?」

祁歡道:「我臨時想起來有個東西忘了買,就打發她折回去買了,她晚些時候會回來,你記得給她留個門。」

那婆子便沒有再多問,答應著回去關了大門。

這邊祁歡拎著東西,沒從大花園裡走,特意穿過內宅進的棲霞園。

楊氏那裡病著,她不放心,就沒回春雨齋。

結果剛進安雪堂院里,一抬頭卻瞧見了站在院子里的余姨娘母女。

祁歡一夜沒睡,腦子確實反應比平時慢些,不由的微微一怔,只以為這母女倆是聽說楊氏病了,假借探病為名前來看熱鬧的。

她心中不悅,當即皺了眉頭,問守在廊下做活兒的兩個大丫頭:「她們在這杵著做什麼?沒的給母親添堵!」

楊氏病著,不願意房間里有人,兩個丫頭卻也不敢走遠,所以就坐在門廊下的陰涼處做針線。

本來正兩顆腦袋湊在一起,專心研究刺繡的花樣,祁歡又是一個人,腳步輕,都沒發現她已進了院子。

「大小姐回來了。」兩人連忙起身。

見她手裡拎著東西,桂雲立刻迎上來幫著拿了。

說話間,祁雲歌聽見祁歡的聲音,立刻就回頭,含怨帶恨的瞪了一眼。

祁歡這才注意到,應該是日頭曬的久了,她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又因為比較嬌氣,可能是受了累,面色都顯得很是疲憊憔悴了。

祁歡這才猛地想起昨夜在前院楊氏說過的話。

桂雲也幫著解釋:「夫人昨夜不是撂下話來,叫余姨娘和四小姐以後每日過來站規矩么?結果今兒個夫人身子不適,睡了一上午,沒顧上這茬兒,姨娘和四小姐……大約也是忘了。夫人便遣了金媽媽去將她二位喚來,說是今日再多罰一個時辰。」

因是在自家院里,桂雲說話也沒避著余姨娘母女。

說話間,瞧了瞧天色,又道:「這會兒還早,起碼還得一個半時辰。」

祁歡從那母女倆身邊走過,不免又瞧了余姨娘一眼,卻見她也是面色微微發紅,額上出了點兒汗,一副咬牙強撐的樣子,臉色十分難看。

這母女倆,一看就是不服的。

祁歡便覺得她們確實欠收拾。

既然委身給人做了妾室,就該有這樣的覺悟和自覺,是肯定要被正妻收拾的。

以前是楊氏懶得跟余氏計較,只要她們不直接惹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就隨便他們怎麼樣了,結果這對母女倒好,真以為這個家裡可以沒上沒下沒規矩了?

楊氏昨夜當眾說的明明白白,叫她們今日起過來站規矩,她們居然還當成耳旁風,睡一覺起來就以為自己已經避過去了,拿著主母說話當屁!

這純粹就是找死!

桂月沒說金媽媽是如何兵貴神速,衝到夏月軒叫這母女倆壓根沒機會去求余氏庇護就把人捉來了。

但她們這群人的德性祁歡心裡有數,猜也能猜個差不多。

她只一邊走,一邊問桂云:「母親這會兒醒著嗎?」

桂雲道:「晌午那會兒醒了,喝了葯,問了下大小姐行蹤……」

頓了一下,這才刻意壓低了點兒聲音,給祁歡提醒兒:「這會兒該是沒睡呢。」

這個時候,祁歡獨自出門去了,想來楊氏也是放心不下。

祁歡點頭表示自己知道,推門進去。

屋子裡依舊殘留了一些藥味沒散。

中藥吃在嘴裡多是苦得難受,可是草藥自有那麼一股子葯香,祁歡對這個味道倒是不討厭。

楊氏靠在床榻的軟枕上,原是閉目養神,該是聽見院子里祁歡的聲音,就已經睜開了眼,只是還是懨懨的,一臉病容,很沒精神。

祁歡往屋裡掃視一眼:「小不點沒在?」

這話,原是問的楊氏。

但桂雲很有眼力勁兒,瞧著楊氏病成這樣,該也不想說話,就連忙答道:「剛過午那會兒睡醒是過來呆了一會兒,但夫人怕過了病氣給他,就叫劉媽媽幾個領著小少爺去您那了。」

楊氏這院子里也不是沒地方給祁元辰玩,只她在罰妾室和庶女站規矩,想來……

這樣的事,她是並不想讓那麼小的孩子一直看著。

說話間,桂月已經從小廚房端了茶水進來,又問:「大小姐要給您擺午飯嗎?」

祁歡倒是不餓。

她走到楊氏身邊,在她床沿上坐下,溫聲問她:「母親午間用飯了嗎?」

「夫人今兒個一直沒什麼精神,午間只吃了小半碗湯水。」答話的依舊是桂雲。

楊氏怕她擔心,雖然沒力氣,卻還是勉力擠出一個笑容來:「不妨事,我緩一緩就好。」

祁歡於是轉頭對桂月道:「去問問陳大夫,母親現下合適吃什麼,然後讓小廚房做了送進來。」

楊氏著實沒什麼胃口,剛想說不用折騰了,祁歡又道:「我在外面午飯吃的不可口,也沒吃多少,一會兒和母親一塊兒再吃點兒。」

楊氏聞言,便沒做聲。

桂月放下茶盞,拿了空托盤出去。

桂雲也將手裡那包東西往桌上放。

祁歡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沖她抬了抬下巴:「那個裡面是胭脂水粉,除了有一罐我開了的胭脂你撿出來,剩下的你先和桂月拿去給這院里的丫頭們挑,剩下的我帶回去給雲兮她們。」

桂雲雀躍一聲:「奴婢替姐妹們先謝過大小姐賞。」

祁歡笑著揮揮手。

桂雲便眉開眼笑的抱著那包東西出去了。

楊氏一直盯著她出門,待到房門被從外面合上,她才收回視線,定定的看著祁歡。

實在是病得沒力氣,便是話都沒說。

祁歡明白她的意思,從袖袋中摸出那盒杏香:「我去了彩蝶軒一趟,尋了這盒香粉回來。」

楊氏嗅到那個味道,立刻也便心裡有數。

若不是她就這樣病下了,是斷然用不著女兒這樣辛苦奔波這樣的家務事。

她面上略浮現出一絲無奈,有氣無力道:「其實你倒也不必如此費心去查,做凡事都必有動機,即使沒有真憑實據,這事兒的由頭也必是出在咱們府內的。」

她管家這些年,心裡明鏡兒似的。

之前沒說,只想含混過去,是因為沒拿到真憑實據在手。

再者——

也是對這個長寧侯府冷了心,也不願意費心費力,甚至吃力不討好的給這些人尋什麼真相,找什麼清白。

「母親您早就心裡有數了?」祁歡看她這樣的神情態度,也並不奇怪。

但她語氣閑散平和,楊氏倒是有了幾分興緻,反而含笑看向她,不答反問:「那你倒是先說說你都查出些什麼來了。」

祁歡不會為了這種事和她鬥心眼,便是直言:「及母親說得對,凡事必有動機,有人既然冒險在這宅子里動了手,卻又下的不是致命劇毒的黑手,那便說明他本來的目的也不是奔著要誰的命去的。可是事情發生在春闈這個節骨眼上,針對的又是家裡三個將要入闈的應試士子,目的便十分明確……那便是有人不想讓他們,或者他們之中某一個,某兩個去考試。」

楊氏並不言語,只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祁歡道:「這個並不難猜,連余氏她們都第一時間想到了,並且立刻將矛頭直指表哥,可是我們都心裡有數,這事絕對不可能與表哥有關。然後咱們再來說家裡的另外幾伙人,首先,在祖父的立場上,他必是希望兩個孫兒都能順利參加科考的,多去一個,對整個家族而言,勝算便大一分,所以,不管他更喜歡誰,或者更不喜歡誰,都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使這種手段。」

楊氏臉上,漸漸帶了幾分笑容,是個鼓勵的意思。

祁歡又道:「那剩下的,就是二房一夥,與余氏那一夥了。余氏那邊很明顯,是希望大哥哥一鳴驚人,以此增加他成為父親繼承人的籌碼,所以,如果是他們下毒想絆住二哥哥,這是有明顯動機的。再至於二房……他們雖然一直低調行事,明哲保身,可早上那會兒咱們就說了,因為祖父偏愛的態度,二房的人也未必就是沒有野心的。」

楊氏此時才終於接茬:「可是據我所知,二房銘哥兒的天賦才華極是不俗,旭哥兒卻是遠不及他的。」

祁歡雖然沒和這倆便宜哥哥有多少接觸,但是本著知己知彼的處事原則,她多少也了解過這倆人。

她說:「所以,母親的推論是,因為大哥哥自知高中無望,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導演了一出苦肉計?只要他們都無緣此次春闈,那起碼三年之內都分不出個高低勝負來,以此來耗著二房?」

至於為什麼沒懷疑余氏和余姨娘母女也參與在內……

那幾個是真沒這個腦子,城府,甚至以身做餌的魄力和狠心。

楊氏默認。

她眼神冷了冷,唇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雲兒跟他們都沒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即使高中,也影響不到他們什麼,想來這次就是陰錯陽差,叫他承受了無妄之災了。」

好在是楊青雲運氣好,昨晚就剛好沒喝那一盅湯。

楊氏心裡早有想法,可是因為楊青雲已經摘出去了——

她為什麼做這個惡人,去得罪余氏或者二房其中的一方,進而替另一方打壓對手?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是她剛嫁過來那會兒,年少無知時候才會一腔熱血去做的事。

祁歡其實能夠理解楊氏此刻的心態——

她對這個祁家心灰意冷,如今只想明哲保身,旁人的爭端,她已然是能避就避了。

祁歡沉默了一陣,卻還是再次打破沉默:「那二哥哥那邊呢?」

楊氏這便顯得意興闌珊。

她也沒必要繼續在女兒面前裝糊塗:「要麼就確實是他運氣好,剛好逃過一劫,險險的過了關,要麼……」

楊氏的話,只到這裡,隨後眸色晦暗的冷笑了一聲。

「要麼就是他其實已然有所察覺,卻將計就計。」祁歡接過她的話茬,「雖然付出了一點代價,但如若能藉此將事情徹底鬧大,這樣毀整個家族前程的事,祖父絕不會容忍。何況,因為表哥被牽連在內,依著母親您護短的脾氣,也極有可能揪住不放。這樣一來,他們二房就可以借刀殺人。祁元旭重則直接被劃出族譜,驅逐出府,輕則……也要被祖父徹底的厭棄。咱們辰哥兒還小,這樣一來,二房在方方面面就都可死死碾壓我們大房。」

更何況,還有送到楊青雲那裡的一碗參湯。

如若真被祁元辰給吃了……

這件事,並非簡單的只是一起堂兄弟之間誰要毀誰前途的鬥毆事件,若是往最壞處想,它背後陰謀甚至陰暗血腥到叫祁歡膽寒發抖。

楊氏再一次選擇了沉默。

這些事,她也都有猜測,只是不想入局給人當槍使,所以也沒打算深究。

祁歡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色,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又將放在手邊的那盒香粉撿起來:「這盒香粉的來處我查到了,並且用這個香粉的女人,不知是湊巧還是人為,總之也被我撞見了,這會兒我叫星羅跟著她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找到她落腳的地方。」

楊氏如何不明白這後背的牽扯?

她倒是沒想到祁歡真能順藤摸瓜,找到更多的線索,登時也顧不上病痛,掙扎坐了起來。

約莫是心中過於緊張,她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祁歡如實告知:「該是大哥哥在外金屋藏嬌,這次事件的起因八成也在他那。」

「那……」楊氏當下卻遲疑了一瞬,但她沒有喝止祁歡,而是斟酌詢問了女兒意見,「你想揭破他?」

拉下祁元旭,受益最大的絕對是二房。

子不教父之過,祁元旭金屋藏嬌是小,他毀兄弟前程,這才是祁正鈺最深惡痛絕的,屆時遷怒,他便只會更加偏袒二房。

祁文景,以及整個大房的人,在他眼裡就只會變得更加不堪。

這是件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

也難怪楊氏之前只想不了了之,含糊了過去。

而她現在,依舊不想追究。

只是,看女兒如此積極追查此事,她又不想一意孤行,完全不顧女兒的意願,強迫她忍氣吞聲,咽下這口氣。

楊氏心中頗為糾結,目不轉睛看著女兒。

祁歡卻是始終平靜。

她笑了笑:「女兒不想委曲求全,也更不想往自己眼裡揉沙子。祁元旭固然自作自受,罪責難逃,可我仍介懷二房在這一局當中真實的立場和態度。若二哥哥真的只是一時不察,進而遭了無妄之災,那麼便是我們大房清理門戶,給他做了主,事後我們被祖父厭棄,甚至連坐追究,我也無所謂。就怕是他二房也在將計就計,算計著我們。那樣的話,咱們母女可不都得嘔死了?」

暴露在明面上的敵人,固然該殺,但卻不是最可怕的。

藏在暗處的,才是!

祁歡自詡不算是個蠢貨,所以相比於被自不量力的蠢貨連累,她更不想自己稀里糊塗的做冤大頭。

楊氏此刻也緊緊的皺了眉頭。

母女兩個相顧無言。

又過了一會兒,廚房那邊過來問要不要擺飯,祁歡才道:「這事兒我們先不聲張,後面看看再說。」

她叫廚娘擺了飯,直接用一張小桌子擺在楊氏床上。

楊氏原是沒什麼胃口,但是又不想讓女兒擔心,便也勉強吃了一些。

事後桂雲剛將桌子端走,星羅就滿頭大汗的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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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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