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見此喧鬧場面,藍衫郎君噗嗤一笑,又瞅見孟桑眼中轉瞬即逝的鬱悶,不禁笑意更濃。

好一個鮮活有趣的女郎。

有一臉滿面笑容、端著剛出鍋索餅的監生瞧見藍衫郎君,手忙腳亂想要行禮:「學生見過白博士。」

白慶然和氣地擺手:「快要上早課,你快去吃朝食罷!」

說罷,他徑直往孟桑所在之處去了。

一路上不斷被其他監生認出,齊齊行禮,這番動靜不免引起孟桑的注意。

孟桑剛抬起頭,白慶然已經走到桌案前:「看來孟女郎在國子監過得很好,回頭讓七娘曉得,她也該放心了。」

聽他提到七娘,又有監生喚「白博士」,孟桑當即猜出此人身份——宋七娘的恩客,曾在自己入國子監食堂一事上出過力的太學博士。

孟桑一雙杏眼倏地亮了,微笑道:「總聽七娘提起白博士,今個兒總算見著,還未謝過白博士相助。」

白慶然挑眉,唇角勾起:「確定是相助,而不是差點添亂,誤了要事?昨日七娘可好生埋怨了我一番呢。」

他生了一副俊朗相貌,桃花眼自帶三分風流,即便快到不惑之年,卻不曾消減一絲一毫的倜儻,反而獨具韻味。提起宋七娘時,唇角更是自然而然翹起,眉眼溫柔許多。

此時,孟桑總算瞭然幾分。

怪不得能讓名滿長安的宋都知時不時惦記著,眼前這位才華橫溢的風流學士,未免生的過於俊朗了。

「白博士肯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已,」孟桑微笑,隔空點了點旁邊的隊伍,「您可用過朝食不曾?今日食堂做的蔥油索餅,倘若不嫌棄,我這就讓阿蘭做一碗來。」

白慶然頷首:「七娘多次讚許過孟師傅手藝,自是不能錯過。不過我這兒並不著急,且讓這些監生先領,免得誤了早課時辰。」

說著,他忽然促狹道:「白某人就不耽擱孟師傅表演雜耍了?」

隨後,白慶然坦然地走到隊伍末尾站定。

不提還好,白慶然這麼一提,孟桑瞥了一眼手中剛扯好的拉麵,暗暗長嘆一聲,滿心無奈。

今日頭回開張,本是打算先備下四隻矮竹筐的量,且看看監生的喜好,再拿出醒好的麵糰現做。

左右蔥油醬汁是現成的,再教會阿蘭怎麼煮出爽滑筋道的面,後頭的事兒也只剩下裝盤、淋蔥油、撒蔥花,簡單得很,並不需要孟桑親自守著灶台。

畢竟扯麵的功夫一時半會兒沒法教會阿蘭,這活兒只能孟桑親自上。

哪成想,扯條兒的時候被監生瞧見了。

一群年輕郎君哪裡見過這種手藝,而且會來食堂用朝食的監生家境一般,成天憋在國子監裡頭悶頭讀書。他們乍一看見拉條兒這種新奇手藝,一雙雙眼睛陡然放光,紛紛放言。

「孟師傅,我們只喜好拉麵,不必用切的!」

「孟師傅,煩請再來一次!」

之後他們每看見孟桑甩麵條,就會起鬨叫好,活像是見著什麼稀世珍寶一般,興奮極了,將食堂的氣氛不斷炒熱。

面對一群目光炯炯的年輕人,孟桑雖然萬般無奈,但還是滿足了這些監生的期許。

罷了,不就客串一回某火鍋店的扯麵師傅嘛,權且幫他們課業之餘增添一點樂子罷!

-

熱鬧過後,隨著將近早課的時辰,大部分監生都陸續離開食堂。

這些監生腳下步伐加快,腦海中卻還在回味著那魂牽夢縈的誘人香氣、裹滿醬汁的滑溜麵條,心中滿是恍惚和不可置信。他們只覺得自己或許尚在酣眠,而今日這一頓煙火氣與美味並重的朝食,不過一場好夢。

如此想法,致使他們依依不捨地回頭張望食堂所在。

離得近些的監生依稀能看見孟桑三人的身影,忐忑不安的心緒頃刻間平復許多;離得遠的監生,已經完全望不見食堂的一磚一瓦,頓時有些焦躁不安,扯住身邊同窗。

「齊兄,我們並非在夢中吧?是真的能在食堂吃到可口飯食了吧?」

被他扯住的人亦是一臉恍惚:「啊……應當不是美夢?」

許平亦在這群監生中,他越過此二人時,恰巧聽見了這番對話,笑道:「兩位同窗且安心,絕不是夢!新來的孟師傅說了,今後朝食皆由她負責,明早還會有新菜式,讓大夥記得去嘗呢!」

話落,許平低聲嘀咕:「今日沒來得及多領一碗蔥油索餅,著實可惜!看來明日得提早去食堂。」

方才還暈乎的兩位監生頓時清醒,對視一眼。聽這話里意思,暮食不經孟師傅的手,恐怕仍舊難以下咽,而他們只有在朝食才能享用佳肴。

兩人無需多言,瞬間達成共識——明日他們也得早些起了!

一行人匆匆往講堂所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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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許平等人今日在食堂多呆了好一會兒,險些誤了早課時辰。幸好他們腳程快,走到講堂時,今日負責早課的博士還未到。

許平長舒一口氣,環顧一圈尋到交好的同窗薛恆,連忙趕過去坐下。

薛恆看他慌慌張張地過來,不禁失笑:「子津,你今日怎麼來得這般遲,再慢些怕不是要和錢博士撞上,是路上耽擱了?」

一路快步而來,許平氣息還未平復:「不是路上,是在食堂多坐了一會兒。」

「在食堂多留作甚?」薛恆不解,往深處一想,方才恍然大悟。

多留在那兒,自然是因為朝食太過難以下咽,吃得無比艱難,可不就費時費力,差點誤了時辰嘛!

薛恆眼中帶上些同情,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同身受。

畢竟他沒吃過這種苦。

薛恆阿耶和許父皆為七品小官,同在御史台做事,朝廷發放的俸祿之類都是相當的。不過薛母手中的莊子鋪子忒多,使得薛恆從來不缺銀錢花。他進國子監后沒在食堂吃過一回,朝食是家中備好送到後門,暮食則是在外頭食肆用。

薛恆憶起許平先前形容的食堂吃食,再回味一番今早家裡送來的食盒裡,酥甜可口的玉露團、奶香醇厚的白龍臛2……無一不是精心烹制,食堂里那些糟心吃食與之相比,真真是打發乞丐的。

念及此處,看著許平口乾舌燥、猛灌茶水的可憐模樣,薛恆心中泛起對好友的不忍,當即下定決心。

不論許平怎麼推辭,他也得將好友從食堂的虎口狼窩裡拽出來!

薛恆勸道:「子津,你就聽我一句勸。咱們兩家交好,本沒那麼多條條框框。不若從明日起,你就與我一併用朝食,何必去食堂活受苦!」

聞言,許平雙目微睜,詫異道:「安遠兄,我未曾說今日朝食不好吃啊。」

薛恆只當好友是跨不過心中的坎,嘴硬而已,剛想再勸幾句,就聽到身側傳來一聲譏諷。

「聽聽,竟然有人說食堂那些豬糠好吃哎!」來人身著統一制式的監生袍,腰間掛著刻了「國子學田肅」字樣的木牌。

田肅這一聲譏諷道出,緊跟在他身後的監生當即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語起來。

「田兄不必驚訝,畢竟人家阿耶只是個從七品下的主簿,差一點就進不了四門學。對他而言,想必食堂已是珍饈美味啦!」

「我來時可聽說了,不就是出了個什麼''''蔥油索餅''''嘛,裡頭只有蔥、油和索餅,如此寒酸……哦不,是如此簡樸的吃食,怕是連我家婢子奴僕都咽不下去吧?」

「哈哈哈可不是么!」

「……」

許平與薛恆的臉色陡然沉下,周遭一些四門學監生的面上也很不好看。

國子監分設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統稱六學。能入國子學的監生,多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孫,皆為高官貴胄;入太學者,為五品以上……到了書學算學,多是普通官員之子,或者有才學的庶人子弟。3

如田肅等人,家中長輩穿紫著紅,入得是國子學,無論家境還是出身,皆甩了許平等人一大截。

自打上一回月考被許平壓了一頭,田肅就開始有意無意針對起許平,連帶著薛恆和其他四門學監生,他也看不順眼,時不時就出言譏諷。

「你薛安遠號稱和許子津是至交好友,怎麼全無兄弟義氣?好歹陪著許子津一起去食堂吃豬糠啊!」

「你曉得什麼,人家不過是表面兄弟罷了,哪捨得委屈自個兒呢?」

薛恆被激得怒上心頭,猛地站起:「吃就吃,我自今日起,便與子津一起去食堂!」

見到薛恆中了激將法,田肅等人笑得越發大聲。

「都吵什麼!肅靜!」

一聲怒喝從講堂門口處傳來,錢博士板著臉緩步而來,制止了一場將要發生的鬧劇。

田肅滿是不屑地掃了許平一眼,帶著身後跟班去了前頭桌案。

許平呼出鬱氣,拉著怒火衝天的薛恆坐下,小聲勸道:「安遠兄,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礙於錢博士在,薛恆壓低聲音,堅決道:「我絕不能讓他們平白無故質疑咱倆交情,不就是吃食難吃些嘛,忍忍就是了!」

早課已經開始,看著薛恆毅然決然的模樣,許平不好再勸,只能按捺下來。

也罷,至少孟師傅做的朝食足夠美味,定能合了安遠兄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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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小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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