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葉嘉在剪這個指甲之前完全沒料到,辣手摧花的第一步沒摧到該摧的人,反而自己先遭殃。
突然的這一爪子下去,給她的脖子撓出了四條細長的血埂子。疼得她眼淚一瞬間飈了出來。周憬琛在一旁看得一愣,頓時又心疼又好笑,趕緊過去看。
葉嘉捂著脖子,疼得眉頭都抽起來。
周憬琛見她臉色不大好頓時就笑不出來。皺著眉頭他彎下腰檢查了一番,傷口不是很深也沒有流血。但葉嘉的皮膚太白嫩了,被指甲刮到的一塊皮膚確實全紅腫起來。他當下也顧不上調侃,立即轉身去梳妝台取了梨花膏過來替葉嘉擦。梨花膏有治凍瘡和小創口的作用。
他嘆了口氣,手指勾了一點抹上去。冰涼的藥膏敷在傷口上,抹得葉嘉齜牙咧嘴的。
「你看,傷敵為零自損一千,還胡不胡亂剪指甲了?」聽她疼得嘶嘶的,周憬琛終究是心疼了。
一邊皺著眉頭替她將藥膏抹勻,他忍不住一邊開口教訓她:「方才你這一爪子要是撓在了臉上,一準要臉花掉的。到時候疼得還是你。」
「……我也沒想到脖子忽然好癢,」葉嘉也無語。
自打懷孕以後她不知不覺就健忘了許多。方才才剪了指甲要給周憬琛好看,轉頭就一爪子撓在自己脖子上,腦筋都不大好了,「誰知道真的剪得這麼利……」
周憬琛笑了一聲,本還想數落她幾句,看她這哎嘿哎嘿疼的模樣把到嘴邊的話咽下去。
葉嘉一臉幽怨。
他不由挑起一邊眉頭:「……怎麼著?這麼看著我是想讓我也給你撓一爪子同甘共苦?」
葉嘉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點了頭:「也不是不行。」
周憬琛:「……」
撓是沒撓成,偷雞不成蝕把米,葉嘉也消停了。
夜已深,屋內屋外都只剩下風雪狂嘯的聲音。葉嘉憂鬱地坐在軟榻上,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周憬琛斜眼睨著她,葉嘉白了他一眼,周憬琛又伸手勾了一坨藥膏給葉嘉摸上去。這梨花膏裡面放了清涼的藥材,塗上去有種冰涼涼的感覺,讓那種抽疼的感覺舒服了許多。
藥膏抹完了見她還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周憬琛起身將梨花膏放回去,又順手從簸箕里拿了小剪子過來。
葉嘉掀了掀眼皮,沒個動作。
不一會兒周憬琛又回來。掀了衣裳下擺端正地在葉嘉身邊坐好。
葉嘉眨了眨眼睛,只見身邊的人忽然伸手抓起她一隻手。他的手比她大了許多,能完整地將葉嘉的手包起來。葉嘉任由他把玩著她的手指,而後忽然捏住了她一根手指頭。
葉嘉:「嗯??」
周憬琛沒搭理她,只自顧自地垂眸斂眉,仔仔細細地將她這根手的指甲都給剪乾淨。這動作真是突兀的令人震驚,葉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根一根把她鋸齒指甲給剪完了。
葉嘉:「……」
這啪嗒啪嗒剪指甲的聲音不知為何讓葉嘉一瞬間想起後世的寵物貓,她感覺自己現在跟那沒爪子的貓也沒差多少:「喂……」
周憬琛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剪完了一隻手便掀了掀嘴皮子:「另一隻手。」
「……」
頓了頓,葉嘉抬起另一隻。
如今的剪子並非後世專門剪指甲的,用這種剪子反手剪指甲其實很有難度。葉嘉是個非常傳統的右撇子。左手估摸著剪得不錯,右手就不行了。為了簡化,她的右手都不是鋸齒狀,都是咔嚓咔嚓一邊一下,給剪成了三角尖頭狀。
周憬琛一看到這個指甲,感覺自己的頭皮都麻了一瞬:「……得虧剛才撓脖子的不是這隻手?不然你脖子上的血肉都得掉一層。」
葉嘉:「……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讓你撓一爪子的,你死心吧。」周憬琛木著臉,不消一炷香就全給她剪乾淨。周憬琛彈了彈衣袍上的碎指甲,那一舉一動賢惠得像個護工。
葉嘉:「……」看來老了誰推誰出去曬太陽還不一定。
……
這一年是難得的寒冬,便是在西北歷年寒冷的天氣中都算的上罕見。
去歲十月底街道兩邊的商鋪還沒有關過門,還能見著大太陽。今年天氣一冷,瓦市都徹底關了。街道上幾乎沒有看到開門的。大部分日子貧苦的百姓沒有別的法子抵禦嚴寒,只能貓在家中硬抗,有些人家孩子身子弱些的恐怕都熬不過這個冬日。
熬不過冬日在當地百姓來看都已經算是稀鬆平常。雖說這個時代講究多生多樣,大部分人家都生養四五個孩子,但能全部養大的都是極少數。這種狀況在西北,更是普遍。不過如今周憬琛既然已經接手了這裡,自然就得管理。他除了借用西北的兵力,自然也需要承擔起當地的民生。
他即便是回來了深夜也總是在忙碌的。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改善當地百姓的日子。
用罷了晚膳,葉嘉回屋沒一會兒便睡了。
她如今身子不能太累,夜裡等閑不會叫自己熬著。
周憬琛端坐在書桌邊上正在看文書,牆角的燈籠發著暖黃的光。寒風穿過窗欞吹得木框不停地震動,發出哐哐的響動。偶爾有一縷冷風鑽進屋中,拂動得屋內的燭光搖曳晃動。門廊下的燈籠吊繩被風颳得來回搖晃,風雪之中反而越發映襯的四下里靜謐。
許久,周憬琛才彷彿回過神一般動了動僵硬的脖子,閉了閉眼睛。
他一手扶著袖子啪嗒一聲輕輕放下了筆,抬眸不自覺地看向了床邊。果然睡到半夜葉嘉的腳會不自覺的從被子里踹出來。嘉娘睡覺不老實這習慣還是沒改,周憬琛嘴角掛著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捏了捏眉骨,起身回到床邊握著她的腳放回了被子里。
此時已經是二更天,屋子裡地龍沒有停過,這般穿著單衣倒也不冷。他俯身在睡著的人額前親了親,這才脫了衣裳小心翼翼地上床。
月份大了以後葉嘉起夜很多,如今夜裡自然都是睡在床外。周憬琛小心翼翼地抬腳剛準備要從她的身上跨過去,這人睡夢之中忽然抬起腳踹了一下。要不是他閃躲的及時,怕是都要被踹到臉上去。
一手抓住那人的腳,肚子大了以後葉嘉漸漸不能彎腰,不太好抓到腳趾頭。許久未剪,腳指甲有些長了。估計穿鞋子都有些頂腳趾。周憬琛笑了一聲,去將先前給葉嘉剪指甲的那個小剪子取過來。盤腿坐在床上,慢條斯理地將她的腳指甲全給修剪整齊。
啪嗒啪嗒的聲音,周憬琛幾次抓住葉嘉想抽回去的腳,真是睡著了也不消停。剪完收拾了一番他才側躺下去,小心地將人攏在懷中,呼吸著她身上暖香味兒閉上眼睛。
周憬琛夜裡其實很少有睡沉的時候,但只要抱著她,他夜裡總能睡得很沉。
接連下了幾日大雪,到第四日時才停。這一大早阿玖就已經等在花廳。他自打大前天回來這幾日就沒怎麼冒過頭,跟四妹兩人縮在屋子裡好生地親近了一番才捨得出門。關於西場如何安頓馬匹還需要一個章程,這麼冷的天,馬兒也受不了凍的。
葉嘉沒有相關養殖知識,她連馬都很少見。這樁事情自有周憬琛去安排,她只管當個甩手掌柜便好。
北庭都護府的商鋪如今基本都關了。安西都護府那邊商鋪也有曹如月和幾個後來派過去的掌柜看著。葉嘉如今只管每個月做到了解生意經營狀況,理清楚賬簿便可。
余氏每天都要過來看葉嘉好幾回,總是擔心她的肚子會忽然發動。
這大雪天的,一旦出個什麼事找人都不方便。當真是恨不得將葉嘉掛在褲腰帶上。葉嘉偶爾也無奈,余氏也是關心,她只能盡量更小心些。得虧肚子里這孩子跟它娘一樣是個慢性子的,這段時日待在葉嘉的肚子里一點動靜沒有。
十一月初時,李北鎮城寨那邊傳來消息。倒不是突厥人又南下搶掠,而是先前緊急建造的城寨和防禦的圍牆出了點問題。雪勢太大,壓趴了好幾座瞭望塔。
瞭望塔在作戰上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能不能第一時間發現敵情就仰仗它。這要是塌了,對李北鎮城寨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孫玉山手下的人不懂建造,當初這些塔和防護牆都是周憬琛帶人建造的。他們一時間沒別的法子,只能緊急傳信回來求助。不過北庭這邊有能力去修築瞭望塔的工匠太少,寒冬季節也不好找人找木材,只能說先過去看看情況。
「我得親自過去一趟。」周憬琛才回來不到一個月就又要走,一時間十分不舍,「應當不是什麼大事,過個兩三日便會回來。你在家中好生待著,有事叫人去城寨尋我。」
葉嘉正在算賬,她雖說不用操心經營,卻需要知曉商鋪的運營情況。
如今她的手下有七十多家商鋪,兩千多畝良田,這麼多資產稍稍大意就是大筆損失。雖說這些商鋪另有掌柜管理,但每隔一段時日就要將賬本原本送到葉嘉這邊。她從無數的賬目中抬起頭看過去,看的太專註,冷不丁都有些眼前發黑。
眨了眨眼睛,葉嘉將這股暈眩勁兒壓下去:「這個時節你能尋到人去修繕么?」
「還不清楚,先過去看看情況再說。」周憬琛將她鬢角的頭髮別到耳後。
……倒也是。大雪壓趴到什麼程度。若是情況不嚴重,只需稍微懂一點木匠手藝就能修。
周憬琛沒耽擱,當日便收拾了行囊出門。
余氏看著馬車遠去的背影就忍不住嘆氣,這一個兩個的都這麼忙。但願葉嘉生產的時候別遇上這些事兒,好叫兩人的孩子能安安生生的出生。余氏這段時日也沒停下來,先前葉嘉叫她搗鼓的口脂,她目前搗鼓出來三個色。一種絳色,一種朱紅,還有一種春紅色。
薄塗或者濃塗能呈現出不同的色澤,兼之餘氏一手出神入化的點唇妝,能將同一款口脂弄出花兒來。
原本這口脂是要立即投入到作坊生產製作的。但由於大雪天兒道路受阻,原材料等沒有購齊等緣故暫時擱淺。目前來說,余氏搗鼓出來的那點口脂和胭脂,只拿給家中幾個女子用。還別說,色澤上比市面上賣的口脂更鮮活靚麗,上唇也能持久。
閑來無事,余氏也會教一下葉四妹葉五妹如何上妝。都是年紀輕輕的女子,尤其葉五妹還沒有出嫁,學點拾掇自己的本事是應當的。省得將來妝容衣裳都不會搭配。
女子愛俏,葉四妹也五妹自然感興趣。跟著學了兩三個月,倒是學出了點興趣。兩人本就是巧手,如今葉五妹葉四妹都被余氏給帶著也有點樣子,沒什麼事都愛給自己搗鼓一手好看的妝容自己高興。
這些東西余氏暫時沒敢拿給葉嘉用,葉嘉人在孕期,怕這些東西不小心吃到嘴裡會對身體有損傷。
葉嘉倒是沒怎麼在意,不過余氏擔心的話她便不用便是。
倒是周憬琛,這次原本以為是小麻煩,稍微處理一番便能應付。但到了城寨才發現不僅僅是瞭望塔被壓趴這般簡單,原先建造的城寨護欄等也不夠堅固。許多住處都需要重新建。周憬琛跟著城寨的人四處轉悠了一圈后眉頭皺得打結:「可有嘗試找當地工匠來修繕?」
「找過。」孫玉山也頭疼,若不然便不會著急給周憬琛去信,「只是手藝活能找泥瓦匠來做,但真正懂建造城寨和城牆的人沒有。若是建造那等堅不可摧的城牆,還得找有相關學識的人才行。」
說著,孫玉山不由看向周憬琛:「主子,西場那邊有沒有懂建造的人才能調過來?」
懂建造的自然是工部的人,周憬琛當初也只是懂一點皮毛。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西場那邊雖說有不少流放來的人才,但大部分是官員,真正懂得土木建造工藝的人好似沒有什麼印象。
「不急。」周憬琛思索了片刻,「派人過去問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