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母親
客廳里有片刻的安靜，唐青看著她被燙紅的手，心臟抽了下，不劇烈，但也不似以往那般無動於衷。
她讓她先放著，抽了紙巾遞給她擦手，點頭回應她的問題，後面補充道：「沒對外公布。」
杜美玲瞬間覺得自己很失敗，女兒都結婚了，她這個當媽的居然不知道。
「你們認識多久了，他家裡的情況你了解嗎？婚姻非兒戲，你好歹也要告知我一聲，讓我幫你出出主意或是見見他家裡人，你這樣不聲不響地就結婚，要是被欺負了，你一個人要怎麼辦啊？」
唐青扶額，「媽，我是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無奈之下的一聲「媽」，不但杜美玲愣住了，唐青自己也愣住了。
她對這個字眼很敏感，甚至是排斥，和杜美玲的幾次見面，從未叫過一聲媽，然而，在她隱含擔憂的念叨聲中，這一聲媽卻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她突然覺得，這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樣子吧！
可是，她還見過別的樣子嗎？
唐青自己也不知道。
杜美玲擦了擦手背過身去，抹了把眼底沁出的淚花，又哭又笑道：「你知道就好，這麼多年我沒照顧過你，你跟我不親也是該的，媽怪不著你。」
唐青無言。
不只是跟她不親，她跟誰都親不起來，唯一親近的那一個，還是因為她變態的心理疾病。
「青青，我跟你陸叔叔商量了下，如今你爸走了，你一個人也不是個事兒，媽就想著讓你跟唐翊一樣進陸家，趁著這次老爺子過壽，想讓你在圈子裡露個臉，你看行不行？行的話媽就安排上。」
唐青垂下眼瞼，情緒沒什麼起伏：「是你的意思還是陸家的意思？」
杜美玲聽出她語氣中的冷淡，連忙斟酌著措辭道：
「你陸叔叔提的，媽也想你能有個依靠，剛開始想著你能找個好人家，如今你婚也結了，可顧家那樣的家庭，更需要有個正兒八經的娘家了，不過說來說去，還得看你自己的意思，媽不勉強你，你自己覺得好，那就都好。」
唐青看到女人眼底的小心翼翼和隱憂，出口的拒絕聲堵在了嘴裡。
嗓子有點癢，她從茶几的抽屜里拿了包煙，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了幾口才淡淡道：「你自己看著辦吧，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告訴我一聲，至於我已經結婚的事，就不要告訴陸家了。」
她能感覺到這女人一直在遷就她。
杜美玲頓時喜出望外，「行，那我就去安排。」
事情說完，杜美玲也沒有久留，臨走的時候顧劭蕈出來送客。
杜美玲瞧著這個眉目溫和氣質溫雅的女婿，滿眼都是複雜之色，說不出別的話，最後只是殷切地說了句，「顧先生，我家青青就有勞你照顧了。」
顧劭蕈笑了笑，「陸夫人放心。」
送走了人，顧劭蕈上樓，卧室沒找到人，他去樓下切了點水果，端到電影廳，人果然窩在沙發椅上百無聊賴地在挑選著電影。
「都聊了些什麼？」
唐青看了他一眼，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將杜美玲和陸家的意思說了一遍，末了她勾了勾唇道：「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她既然想，就隨了她。」
作為女兒，她沒辦法與她產生共情，是她的悲哀，而她是導致她悲哀的根源，也只能在其他方面補償。
顧劭蕈聽完並沒有多驚訝，而是溫和道，「你決定就好。」
而他這一點，也是讓唐青覺得最舒服的，她這人看似懶散隨性，其實骨子裡是有些強勢霸道的，她做的決定說出的話，不喜歡別人置喙或指手畫腳。
此時的她或許自己都沒發現，她在他面前，學會了傾訴。
日子一天一天平靜又安然地過著，沒什麼蕩氣迴腸的澎湃激情，但勝在溫馨和睦，彼此之間有種細水流長之感，唐青也越發地習慣他的存在。
轉眼間，唐青躲在這僻靜的一隅養傷已經快一個月了。
男人的假期似乎已經結束，每天電話不斷，趙大銘跑這裡的次數也勤了些。
除了照顧她的一日三餐，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書房裡處理各種視頻會議，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房睡覺。
陸老爺子的壽宴就在這兩天，這天顧劭蕈帶人去了醫院，季謙看了拍出來片子，表示石膏拆是可以拆，但還是要注意小心養護，不能磕碰和大幅度動作什麼的。
十月十二日，中國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陸老爺子的壽宴正好安排在了這天。
老人八十大壽，宴席一般選在十二點之前開席，杜美玲一大早就來了，說是帶唐青去做個造型，選件合身的禮服什麼的。
唐青沒拒絕，也沒說家裡有滿柜子各種風格的禮服，至於什麼時候買的，她也不知道，終歸是那個細緻的男人準備的。
上樓換了件衣服，在唐青準備下樓的時候，男人拉住了她狠狠吻了一通。
唐青訝異男人突然而來的情緒，卻也沒有推開他。
吻了好一會兒，男人放開她，瞧著她的眸子很深很黑，「青青，我得走了。」
難怪！
唐青對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那眼底似乎有不舍滑過。
她勾唇淺笑，眉眼瀲灧，「顧先生是捨不得這悠閑愜意的假期，還是捨不得藏在黃金屋裡的美人兒啊？」
顧劭蕈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沒回答她的打趣。
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兩個人就這樣窩在這一方小天地，靜待花開花落，坐看雲捲雲舒，無世間紛擾，無悲歡離合。
「後面福嬸會過來照顧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跟她說，有事也可以給我電話，另外，鑒於硫酸和墜馬事件，我準備給你安排個人。」
見她蹙眉，男人伸手替她抹平，「放心，不會打擾到你，如無必要，他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當然，如果你需要，他也可以幫你開開車，顧太太能接受嗎？」
唐青能接受嗎？
換別人問，肯定是不能的，可眼前這人，這雙眼睛，她拒絕不了啊！
太溫柔，太會蠱惑人心了！
在唐青離開之後，顧劭蕈也出門了，趙大銘開的車，而目的地，正是陸家老宅。
中午的宴席，這會兒人卻提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