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你不是伊雲?!
出宮后。
楚意騎在雪練之上,望著北方的道路,揚起馬鞭。
楚昀選了一匹最溫順的良馬,努力和她一起策馬前行,飲冰跟在他身側,隨時做好他會暈過去的準備。
他們的左右兩邊以及身後,分別跟著一隊鶴袍侍衛,三面騎馬緊隨,保護著公主的安全。
那些常年跟在楚昀身邊的大夫們,也被迫騎馬跟在後面,防止三皇子出現意外。
「就算大哥急行軍,他身邊還有一百名定遠軍將士和隨軍輜重,不可能有我們兩個人快,只需半日,我們就能追上他。」
楚意見楚昀的眼中毫不掩飾的擔憂,安撫道。
旁邊的那些控鶴司侍衛一言不發默默跟隨,彷彿不存在。
楚昀望著他們,默默點頭:「嗯,兩個人。」
剛出京不久,天空傳來一聲清越的鷹啼。
楚意下令停下,就見一隻毛髮油亮,身姿矯健的海東青,正由遠及近飛馳而來。
「那是什麼?」
「公主小心——」
只見那隻巨大的海東青,在天空優雅地盤旋兩圈,不緊不慢地落在了雪練頭上。
它收斂著巨大的羽翼,英武有神地打量著楚意。
雪練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
「這隻海東青是……楚昭的!」
楚意記得回紇人曾進獻給燕國一對海東青,一頭很快死了,另一頭被楚霆驍上次給了楚昭。
楚昭曾想通過楚曜將海東青送給自己,但當時自己沒有要。
她一個女孩子,要一頭大鷹幹嘛。
「腿上有信,看來是他想告訴你什麼。」楚昀指著海東青的爪子處。
這隻氣勢洶洶的大鳥姿態驕傲無比,楚意伸出一隻手,它卻親昵的用喙輕輕啄著她的掌心,用堅硬的羽毛蹭她的胳膊,完全沒有天空猛獸的兇悍。
就像它的主人。
楚意取下信筒展開,上面,是楚昭熟悉的字跡。
【莫頓幼女欒提蘭,擅易容,應該已經易容成了伊雲,楚意,小心!】
「欒提蘭。」
楚意念著這個名字,現在她知道,楚凜身邊的女人是誰了。
竟然是蠻戎單于莫頓的女兒。
據說莫頓曾想過將女兒嫁給大哥,嚇得大哥趕緊帶著伊雲回了京。
再加上昨晚偷襲蕭晏的欒提空。
原來,一切都是他們兩個搞的鬼。
只是不清楚,萬里之外的梁州,楚昭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楚意眼前浮現楚昭陰鬱蒼白的面容,眼中閃過一絲懷念。
海東青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發出一聲啼鳴,戀戀不捨地扇動翅膀飛向北方,彷彿在為他們指路。
「跟著它,駕!」
楚意用力勒住鞍轡,追溯著海東青飛過的痕迹,如銀白的閃電般飛馳而去。
*
另一邊,清晨就離京的楚凜和一百名定遠軍鐵騎,如同一小股黑鐵色的浪潮,在原野之上奔襲。
剛被他從昭獄救出來的伊雲穿著一襲黑色衣袍,單獨騎在一匹青鬃馬上,速度不遜於男子。
那滿頭紅髮,像烈火般在風中飄舞。
「阿凜,我們,我們休息一會兒吧,我實在乏了。」
路過一片桃花林,伊雲勒住馬,氣喘吁吁地說。
「全體休息半個時辰。」楚凜點了點頭,下令定遠軍停下休息。
他翻身下馬,走到伊雲的馬下張開雙臂,俊臉露出溫柔又有幾分愧疚的笑容:
「伊雲,你也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是我考慮不周,你在昭獄關了四天,我應該陪你恢復一些時日的。」
馬背上的伊雲穿著黑色衣袍是立領的,遮擋住了她白皙的下巴和紅唇。
「沒,沒關係,我自幼在馬背上長大,不過是幾天牢獄之災,還是受得住的。」
她的聲音不似平時的甜美,而是有一些沙啞,似乎是在監牢里長時間缺水造成的。
楚昭笑她道:「什麼馬背,你小時候被那莫頓父女當成小奴隸指使,哪有時間騎馬。」
伊雲褐色的眸子閃了閃,道:「那又如何,你看,我就是可以。」
說著,她沒有扶楚凜的手臂,而是自己利落地下了馬。
「你沒事便好。」
楚凜微微蹙眉。
不知為何,明明伊雲已經救出來了,楚昀也交出解藥,只是可惜自己見不到太后醒來……為何他的心跳得格外快,心裡越發不安,好像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
或許是昨天發生的一切讓他身心俱疲,楚凜的大腦有些混沌。
他並未思考太多,取了水囊遞給伊云:「喝點水吧。」
「謝謝阿凜——」伊雲接過水囊,脫口而出感謝道。
楚凜愣住,忽然發現不對:「伊雲,你怎麼忽然叫我阿凜了?」
伊雲每次只叫自己的大名,有時候還叫他楚大,大殿下,但從沒叫過他這樣親昵的稱呼。
伊雲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嬌嗔地笑道:「我之前見那個雍國質子就是這般叫永寧公主的,所以……」
「原來如此。」楚凜撓了撓頭,望著伊雲紅霞似的頭髮,覺得自己是被楚昀的行為搞得頭疼,想得太多了,伊雲怎會有什麼不對呢。
「阿凜,那些是桃花嗎?我還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桃花,真是漂亮,像是大團粉色的晚霞。」m.
伊雲雖然接過水囊,卻沒有喝水,而是眼神閃爍地望向遠處那一片一眼看不到盡頭的桃花林。
楚凜不由自主回想起什麼,道:「六六的未央宮內就有幾棵桃花樹和梨花樹,不過可惜前日桃花初開,你卻沒有看見。」
他想到未央宮的桃花梨花,就想起了妹妹。
唉,自己走得這麼急,六六不會難過吧。
他只是醒來后,不知如何面對楚昀。
而且,楚昀想讓他走,他也就走了。
「看見這些也很好了,」伊雲眼中滿是歡喜,「阿凜,我們去那邊賞花可好?我在雪原上可看不見這麼多盛開的桃花。」
「我的伊雲公主居然喜歡賞花這等附庸風雅的事,」楚凜道,「我還以為,你會關心我這幾日沒見到你,是不是瘦了呢。」
伊雲無奈地問:「你今日怎麼疑神疑鬼的?我沒見過這麼多桃花,只是想看看風景。」
楚凜垂下眸:「是我錯了,走,我們去前面。」
「殿下,那邊的林子太大了,我等與您一起去吧。」一名親兵說道。
伊雲白了他一眼,冷聲道:「我與阿凜兩人賞花,你們跟著做什麼?」
「屬下不敢。」親兵連忙低下頭。
楚凜含著笑說:「不必跟隨,你們在此處休息,最多一個時辰我和伊雲就回來了。」
定遠軍們只能聽從,默默的在原地休息。
楚凜則拉起伊雲的手:「走吧。」
他眼底閃過一絲迷惑。
為何他感覺,幾日不見,伊雲的手好像比之前細膩了不少。
昭獄里還有著等功效?
他搖了搖頭,驅散心中那些奇怪的念頭,和伊雲悠然的走向桃花林。
春日桃花灼灼綻放,如同滿樹粉色的雲朵嬌艷動人,還未走進,就能聞見撲鼻的花香。
兩人不知不覺進入到桃花林深處,四周靜謐,唯有桃花爛漫,映襯著點點綠色,越發醉人。
伊雲折了幾束桃花枝,讓楚凜捧在懷裡。
「阿凜你拿好這個。」
「好。」
「那邊的花開的更好,我去看看。」
「你還記得嗎,咱們回京的時候也經過這片林子。」楚凜手捧著桃花,斜倚在一棵桃花樹下,墨色的眸子深沉悠遠。
伊雲點點頭:「是啊。」
「那時還是冬天,這裡枯敗一片,我當時跟你說,若是運氣好,我們回北府的時候就能看見桃花,沒想到真的遇見桃花盛開的時候了。」
伊雲胡亂地敷衍著,又慢慢靠近他,呵氣如蘭:「桃花真美。」
「阿凜,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楚凜「嗯」了一聲,他的眼中清晰倒映著她的容顏,彷彿沉醉般閉上了眼睛。
就在他閉上眼的瞬間,伊雲的手中多了一把尖銳的短刃。
她褐色的瞳仁滿是殺意,轉動刀刃,死死地刺向楚凜胸口!
下一刻,楚凜睜開眼,漆眸寒光四射。
「你不是伊雲,你是誰?!」
他丟掉手中的桃花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住了伊雲的手腕,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眼神凌厲如刀。
「我是啊,楚凜,我只是與你開個玩笑——」伊雲丟掉刀刃,壓抑地慘叫一聲,面容扭曲起來。
那張無比熟悉的臉露出痛苦的表情,讓楚凜愣了一下,下意識鬆開手。
「哥哥,就是現在!」
伊雲忽然大吼一聲。
她不但沒有掙扎,反而反手抓住了楚凜的手臂,然後用另一隻手撿起掉到地上的短刃,胡亂刺去。
楚凜面色一變,只聽見身後傳來利箭的破風聲。
他的餘光已經看見側後方驟然出現的長箭,卻還要面對伊雲的攻擊。
楚凜任由伊雲的短刃劃破自己胸口,強行扭轉身體,雙目圓睜。
利箭擦著他的肩膀而去,割破了他的衣服,劃出一串血花。
楚凜悶哼一聲,又一支箭射向他,伊雲手中的刀也刺入他的胸口與腹部。
這一次,楚凜不再心軟,大手猛地發力,只聽「咔嚓」一聲,伊雲抓著他的右手就無力地垂了下去。
他一腳將這個假冒伊雲的女人踹飛,然後拔出腰間的短劍,「鏗」地一劍砍斷利箭。
女人倒在地上,震起了朵朵桃花。
「何必裝神弄鬼,給本將滾出來!」
楚凜大喝一聲,垂眸掃了一眼地上的箭。
——是蠻戎特有的月牙鈚箭。
「原來是蠻戎人,怪不得只敢在大燕的地盤下隱姓埋名,廢物!」
他冷冷的嘲諷,後背抵住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桃花樹,冰冷的目光在四周梭巡。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女人痛苦喘息的聲音,一陣風吹過,桃花林的樹木沙沙作響。
楚凜肩膀被利箭擦破的傷口,正滴滴答答流著血。
他微不可察地皺起眉頭,不是因為箭傷,而是他感覺自己身上,昨日被楚昀氣得裂開的傷口,再一次崩裂。
這老三,他今日若是死在這裡,一定是被老三氣死的。
「不出來?」楚凜攥緊劍柄,泛著寒芒的劍尖直指倒在地上沉吟的女人,「那我就先殺了她。」
「楚凜,你是如何認出,我不是伊雲的?」
女子支撐著身體爬起來,她一隻手捂著自己斷掉的手腕,聲音比之前更加沙啞,也徹底和伊雲的音色有了區別。
她慢慢抬起頭,一張薄如蟬翼的人臉面具從她的臉上脫落。
露出臉的,是一張二十歲上下的陌生女子面龐,她的五官艷麗濃烈,膚色則是健康的小麥色,唯有一雙眼睛滿是不甘與恨意。
楚凜冷笑一聲:「我的伊雲自小做辛苦活長大,手心怎會如此細膩?而且她從不叫蕭晏為雍國質子。何況,我與伊雲回京的時候,根本沒有走這條路,哪裡路過桃花林了?」
「原來是這樣啊……」女人恍然大悟,沒想到自己居然暴露的這麼快。
「你究竟是誰,伊雲呢?」楚凜問道,他的胸口忽然絞痛起來,臉色陡然一白。
「伊雲,呵呵,那個蠢女人在出宮那日就已經死了!」
女子察覺到了他的身上有傷,故意大聲說道。
「胡說八道!」楚凜低吼一聲。
女人邪笑一聲:「我胡說八道?不敢。你還不知道吧,你的皇祖母太后,她中的毒就是我親手下的,她也必死無疑!」
「我乃單于之女欒提蘭,而伊雲,那隻不過是我們王庭的一個奴隸而已!你竟然寧可和伊雲那個奴隸在一起也不願意娶我,楚凜,那你就……去死吧!」
「欒提蘭?」楚凜回想起來,當初他戰勝了整個雪原所有挑戰者取得雪蓮,莫頓曾想讓自己娶了他的女兒,正是那個欒提蘭。
「原來是你。」
又是一箭射來,楚凜正要舉劍阻擋,一道赤紅色的身影從樹上一躍而下,手中的彎刀劃出凌厲的弧度。
遠處的一棵樹后,則藏著一名仍在瞄準的蠻戎弓箭手,眼神很是銳利。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欒提空攥著彎刀,眼神邪魅,聲音沙啞低沉,「楚凜,拿你的命來!」
「是嗎,可惜本將可以殺了你爹,就也能殺了你。」
楚凜確定了欒提空的身份,低喝一聲,率先衝上前,身體化作一道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