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穢氣
「韓宇」雖然可惡,但茅三道從頭徹尾並沒有想過要致「他」於死地。
最初的想法僅僅只是想讓斗魁幫忙制服於他。
可不知為何,自剛才看到斗魁滅掉「韓宇」時的那一瞬間,茅三道卻覺得尤為舒坦。
就像卡在嗓子眼的一口老痰終於吐出來了一般。
關門一刻,茅三道瞟了眼「韓宇」消失的地方,長舒一口氣。
「這樣也好,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店內,毛球兒早已縮進收銀台下的紙箱,躲了起來。
剛才它也很害怕,但為了主人,它剛才還是奮不顧身沖了上去,這讓茅三道備受感動。
茅三道從袋裡抓出一大把狗糧放在毛球兒跟前,摸著它的頭:
「球兒,這是獎勵你的,感謝剛才你捨身救主人。」
毛球兒嗅了嗅,便大口吃了起來。
而茅三道獨自走下通道。
「沒事吧?」
斗魁似乎等著茅三道,他剛一進門,便貌似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嗯,還好。」茅三道揉了揉還散發微痛的脖子,「再晚幾秒,老子就去天堂報道了!」
「你還算聰明,遇到危險至少還知道往書屋跑。」
茅三道聳聳肩:「我是書屋主人,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書屋,藉此證明我愛崗敬業,可為事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何不說,你知道我會救你,故意把他引到書屋?你這點小伎倆,太低級了。」
心思被看穿,茅三道吐了下舌頭,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香煙后緩緩抽了一口:
「你放心,我是不會感激你的,韓宇之所以要殺我,完全是因為你一手造成的。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救我,等我死了,我看誰給你做書屋主人。」
「唉,選擇你做書屋主人真是一件遺憾的事!」斗魁嘆了一聲,似乎很無奈茅三道這種「無奈」的品性,頓了頓,繼續道,
「我不要求你感謝我,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聽話,我會給你提供保護。」
茅三道背慢慢靠向沙發,說道:「我現在能不聽話嗎?敢不聽話么?替你做事已經讓我手上沾滿邪惡,除了聽話還有其他選擇?」
「你有這個覺悟,我表示很欣慰。」
茅三道突然犯起中二病,頭一仰,傲嬌道:「你當然很欣慰咯,有這麼個既帥又聽話,還很聰明的主人替你辦事,能不欣慰?」
「你是如何將臉皮修練到如此厚度,又是如何面不改色說出這些話的?」
茅三道翹起二郎腿,慢悠悠道:「臉皮厚打娘胎開始就有,面不改色是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不需要心虛。」
「……」斗魁。
「對了,我下來是有個事想問你。」茅三道猛抽一口香煙,恢復嚴肅姿態,一本正經地問道。
「放!」
「麻煩您老人家注意措辭,什麼放不放的,一點都不文雅。」茅三道翻了個白眼。
「說!」
茅三道鄭重問道:「其實就在今天凌晨,韓宇就差點殺了我,但後來毛球兒叫了幾聲后,韓宇就突然不見了,那按照常理推測,他應該是怕狗才對,可剛才怎麼就不怕了?」
「魂魄只是怕狗身上的穢氣,不是怕狗本身,如果狗長時間跟人挨在一起,那狗體上的這種穢氣就會被生人陽氣所壓,那魂魄自然就不會怕狗了。」
「哦,原來是這樣。」
茅三道恍然,來時,他確實是一直抱著毛球兒,如此一來,甭說穢氣被壓,穢氣沒了都有可能。
茅三道很無語,沒想到對毛球兒的寵愛居然成了自己差點被害的導火索。
「這世界還真是稀奇,真是人活得久了,什麼都能見到……」
「小子,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茅三道扔掉煙頭,臉色倏地一沉:「別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我非常非常不喜歡聽!」
對於斗魁此番話,茅三道倒也並不是真的不喜歡聽,而是斗魁說完后,勾起了他對爺爺深深的思念。
因為爺爺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
有些事情,尤其是憂傷之事,大多數人會埋於心底儘力不去想它,更想借用時間去慢慢淡化它。
而當有人突然提起,亦或者情景貼近時,那這份塵封良久的往事便極速從心底湧上心頭,再次無法釋懷。
「怎麼,戳中你某個痛處了?」
「這,跟你有關係么?」
茅三道再次點燃一支香煙,竭力緩和內心的悲戚。
「我是出於人道主義聊表關心,請你不要不識抬舉。」
「如果你沒殺我爺爺,我相信,我一定過的很好。」茅三道當即反駁。
「就算你爺爺活著,你就這麼確定過的一定好?」
「你錯了,你根本不懂人世間有親人陪伴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說著,茅三道神色變得再次黯然,哀嘆道,「今年的春節,看來只有我一個人過了……」
是啊,快到春節了,算下來也不過一月有餘。
在茅三道心裡,縱然爺爺對自己嚴苛,談不上特別好,但親人至少健在,每到春節,茅三道還是會下廚做上滿滿一桌菜。
而現在,爺爺去世,茅三道感覺自己就像一條喪家之犬,無家可歸。
對於鄉下的房子,茅三道雖然嘴上還是將其說成「家」,但內心早已只是把它當成了一處可遮風避雨地住所,僅此而已。
家,在爺爺去世后,便已不復存在。
「為了表達我的善心,你可以來書屋過春節。不介意的話,我陪你。」斗魁道。
「還是算了吧。」茅三道擺了擺手,「在你這裡過春節,我怕我以後會過的非常不順。」
「在書屋過節,或許別有一番風味,你可以試著接受。」
茅三道搖了搖頭,慢慢從沙發上起身:「我只希望你少取幾個客人的魂魄,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完,卻不見斗魁任何回應,茅三道微一皺眉:「嗯?怎麼不吱聲了?」
良久,斗魁回道:「你已經把天聊死了。」
茅三道緩緩吐出一口煙圈:「雖說你不愛聽,但這是我的心裡話,咱們要給自己積點陰德,別死後下地獄。」
斗魁粲然一笑,不屑道:「只有人類才會下地獄,而我,就算閻王見了也得行跪拜之禮!」
「行,你牛逼,你狂!」茅三道抬腳走向通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我覺得你一定會後悔。」
「我想,你大抵忘了一件事,我並不是人,所以剛才那句話嚇唬不了我。」
茅三道腳步一頓,扭過頭幽然道:「天狂必有雨,魔狂必有禍。」
「你!」
斗魁似乎已經氣到語塞,霎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應付茅三道的這句話。
而茅三道目的便是如此,既然打不過,那就以語代劍,使得斗魁渾身不舒服。
可他又有所克制,他認為,萬事不可玩火過頭,否則到頭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為了表達我對你的忠誠,我就先上去等待客人了哦。」
茅三道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