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蔘

夜色籠罩，金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尋龍河。

尋龍河貫穿尋仙城，流動的河水波光粼粼，盛大的煙花綻放在尋仙城最上空，這是每個月十五最壯闊的風景。

巨大的龍船由無數個小龍船組成，緩慢地穿過整個尋龍河。

最尊貴的賓客，則是在龍頭船之上。

龍頭船十分奢侈，各種各樣的娛樂應有盡有。

在二層的貴賓席上，一群衣著光鮮的紈絝子弟正在吵嚷：

「誰說我怕了？我歐陽寒還有怕的事情嗎？」

在這群非富即貴的小孩中，一個衣著破爛的小乞丐顯得格格不入。

沈七棄大喇喇坐在豪華椅子里，邊啃著雞腿，邊跟歐陽寒對噴，「那你還不敢去尋龍樓？」

歐陽寒小眼睛瞪得溜溜：「來的時候你只說登尋龍樓，可沒說炸了它啊！」

沈七棄：「……」

她嘆了一口氣，放下了雞腿，一把將歐陽寒拉過來。

「我是讓你帶著霹靂靈彈，可沒說讓你炸了它！萬一這魔煞又像是上次那樣將我們都困住，我們起碼有個保命的手段不是？」

歐陽寒遲疑了一下，「……好像是。」

他反應過來：「你的手離我遠點！我的衣裳啊！！！！」

幾個人打鬧期間，一個小姑娘提著小籃子，軟軟糯糯喊：

「涼茶，賣涼茶。」

小姑娘大約跟他們年齡差不多，最多也就十歲。

她身量矮矮，學著用大人的模樣在頭上包了一個綠頭巾，卻襯得小臉更加圓嘟嘟，可愛極了。

有男人眯了眯眼，招手讓小姑娘過去。

「這涼茶怎麼賣？」

沈七棄沒在意，她趴在欄杆上，低頭看著被燈火映照著的河面。

河水很深，像是底下掩藏著什麼似的。

便在這時，聽到一聲尖叫。

有人大聲呵斥：「你這賤民！你知道我這件衣服多少錢嗎？」

沈七棄扭頭看去，賣涼茶的小姑娘花容失色，不住地道歉。

地上一片狼藉。

男人罵罵咧咧，一把抓住小姑娘的手，便要將她丟進河裡。

便在這時，瘦弱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俯視著沈七棄，哈哈大笑，「一個小乞丐，也敢多管閑事？」

沈七棄淡淡一笑：「扔進河裡，過分了。」

那人破口大罵，便在這時，他的手腕疼到爆炸，幾乎懷疑已經粉碎：「疼疼疼！！放手！放手啊！你這小叫花子，看我不弄死你！」

帶著些童稚的聲音陰森森響起：「你說要弄死誰？」

歐陽寒雄赳赳氣昂昂地站出來，一張小臉上寫滿了傲慢。

男人認出來了，這是無涯劍派的公子，歐陽寒！

他臉色一變，心知惹了不該惹的人，也不知道這乞丐竟然有如此能耐，能讓無涯劍派的公子挺身相護！

他弓著腰，不迭地往後退，屁滾尿流地不見了。

沈七棄將涼茶小姑娘拉起來：「你沒事吧？」

小姑娘搖了搖頭，她先去看了看自己的籃子，小籃子里東西已經全被打翻了，她有些沮喪，抵著頭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多謝你們……」

歐陽寒湊過來，歪著頭看她：「你哭啦？」

小姑娘擦了擦臉：「沒事……只是覺著有些可惜罷了……」

「這涼茶是我親手熬的，都是用的最上等的食材，更加了珍貴的人蔘等……」

她說她賣涼茶一年了，老顧客都知道每一杯涼茶都會有效用，所以才能登上龍頭船售賣。

現在都灑了，被浪費掉了，委實有些可惜。

歐陽寒有些愣了：「灑了就灑了唄，可惜什麼？」

小姑娘低著頭，半晌，帶著濃濃的鼻音道：「你不懂的。」

沈七棄：「……」

她一巴掌拍在歐陽寒腦袋上，「閉嘴吧你！」

這些從小就天賦絕倫，坐擁修仙界資源的既得利益者，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可惜。

在他們看來，他們是天生的修仙者，天下資源都是屬於他們的，沒了就再取，又怎麼會理解普通人呢？

歐陽寒摸著腦袋，厚著臉皮道：「小娘子，你看涼茶都灑了，不如跟我們一同遊船吧！……你叫什麼來著？告訴哥哥姓名吧？」

沈七棄：「……」

她又一巴掌打在歐陽寒頭上：「你好好說話！」

涼茶小姑娘看著一個小叫花子將這紈絝子弟訓得不敢說話，這一幕充滿了滑稽感。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

「我叫阮幼荷。」

……

「到了到了！快下船！」

尋龍樓在龍燈表演的最後一站，龍燈船在這裡再次繞城，一行人就這麼下了船，仰頭看著巍峨森嚴的尋龍樓。

整個尋仙城被裝點的閃耀繽紛，尋龍樓亦是不例外。

「進不去啊！」

一行人浩浩蕩蕩便要去登樓，門口的守衛躬身哈腰，為難地表示沒有允許不得入內。

沈七棄嗑著瓜子：「看來歐陽公子也不過如此嘛，守衛說不讓進就不進了。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聽話呢？」

歐陽寒火氣就上來了，他雄赳赳氣昂昂衝上前：「什麼允許？誰允許才能進？」

守衛看歐陽寒執意要進，低聲道，若是沒有命令闖進尋龍樓，被巡城衛發現，是要抓進大牢的。

歐陽寒哼了一聲，一揮小肉手：「走，我們進去！」

當他怕啊？

守衛：「……」

他滿臉絕望，他能怎麼辦呢？

「哎呦」一聲，他一個假摔，倒在了地上。

……

寂靜。

當他們踏入樓內的時候，彷彿進入到了另外一個空間。

出乎他們的意料，這樓內並不像是外表那麼巍峨，反而有些陰森。

歐陽寒大罵：「沈七棄！你是不是騙我！就這麼陰森的地方，能驅散邪魅嗎？」

沈七棄聳肩：「也許是以毒攻毒呢？」

歐陽寒：「……」

他硬著頭皮往前走，悄悄將靈劍抽了出來，握緊在掌心。

沈七棄亦是正了正臉色，一行人慢吞吞地往深處走。

直至走到了樓梯前。

樓梯顯然有些年頭了，走在上面吱吱嘎嘎。

他們帶來的火摺子根本用不了，歐陽寒隨意念了一個火訣，竟然也失敗了。

「這地方太邪門了！」

連續登了九層樓，歐陽寒不耐煩了：「沈七棄，要是什麼都沒有發現，我要把你扔河裡！！」

直至終於登頂，漆黑的一片終於亮起來了。

所有人沉默地看著正中央。

沒有作惡多端被鎮壓的龍，亦是沒有什麼陣法，而是一根巨大的釘子。

釘子血跡斑斑，上面縈繞著黑色的鎖鏈，似是帶著無盡的怨恨與惡毒，狠狠釘下去。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這九層樓梯，竟然是旋轉著的。

他們圍繞著一根巨大的，幾乎要將這天地釘穿的黑色釘子，繞了九層。

「喔——」

阮幼荷驚呼出聲：「鎖鏈動了！」

……

不僅是鎖鏈動了，整個尋龍樓都在動。

本就逼仄森寒的空間似是被扭曲了一樣，他們腳下的台階亦是在動。

「活、活過來了……」

鎖鏈變成赤色扭動著，吱嘎吱嘎流動著鮮血，鋪天蓋地的血色籠罩下來。

巨大的釘子之下，有什麼亦是在掙扎！

天旋地轉間，釘子下的東西將尋龍樓撞開了一條裂縫！

似是一條龍尾！

呼啦啦——

從縫隙里，飛出來無數的紙人！

劈頭蓋臉，遮的他們睜不開眼！

歐陽寒臉色發白：「現在……現在怎麼辦！」

這兩方打起來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沈七棄。

沈七棄說跟荒宅有關係，他本來還不信，現在紙人爆發，他不得不信了！

沈七棄眯眼看著這一切，她說：「我們是闖進來的，救兵沒這麼快到，這裡又與世隔絕，我們得靠自己了。」

靠自己？

歐陽寒怔怔摸向自己的懷裡，他的手裡，是一袋子霹靂靈彈。

仙都的秘密武器之一！

他離開仙都的時候，師父給他塞了滿滿一袋子呢！

再不扔，他就要死在這裡了！

他眼睛一閉，胡亂的往下面扔下去！

轟——！！

……

尋龍樓塌了。

尋龍城裡大亂，巡城衛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將罪魁禍首……一群有名有姓的小紈絝們抓捕歸案。

季宇來的最早，當時他正在巡邏，恰巧看到尋龍樓下倒著的守衛。

等他衝進去的時候，巨大的爆炸幾乎要將此處夷為平地。

他黑著臉一個接一個的數著，一、二、三……十九……

「二十……」

數到二十的時候，他看到了熟悉的人，那聲音是從牙縫裡出來的：

「沈、七、棄！」

沈七棄嘖嘖稱奇：「我臉都變成黑的了，你還能看出來！眼力不錯啊！」

季宇勾唇一笑：「由不得你嘴硬，未經城主允許擅闖尋龍樓，還將尋龍樓給炸了，來人，將她……」

歐陽寒停著小胸脯，大聲道：「闖進去的是我，炸了樓的也是我！」

他十分自豪！

現在他將作祟的邪祟炸死，為民除害，還解決了後顧之憂，心底總算是大石頭落地，意氣風發的很！

他才不懼怕季宇！

不過是他爹爹門下一個不入流的弟子罷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季宇眯著眼：

「將他們都帶去大牢！」

沈七棄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她環視一周，沒看到賣涼茶的小姑娘阮幼荷。

沈七棄摸了摸下巴。

剛才這裡已經被炸的變成廢墟，季宇的人圍過來的時候，她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姑娘就地一蹲，不見了。

好傢夥……這小姑娘屬人蔘的嗎？

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