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惡有惡報

14.惡有惡報

崔公公聽了,只是不屑哼道:「著了幾十板子了?」

計奴回道:「還不到三十板,請問大人,還繼續打嗎?」

「繼續打!目無宮規,屢教不改,這就是下場!」崔公公大手一揮,喝斥道。

「是!」那計奴應了話,就要出去。

「大人且慢!」我聽那淑玲已暈了過去,便也不怎麼恨她了,雖然她有罪,卻罪不致死,忙勸道,「我和小蝶也只是受些皮外傷,並無大礙,大人略施懲戒便可,不要再追究了…」

崔公公盯著我的臉看,搖頭不止。

「你啊,人家可是想要毀你的容啊…你這張臉…可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復原的哦…」

韓將軍獃獃地看了我半天,眼中滿是擔憂與關懷,這倒讓我有些疑惑了…

若不是她將小蝶的話,告訴韓香雲,我們也不會受這一遭罪了…

除非,是我們誤會他了,今日他這番言行舉止,明明是向著我們的啊…

韓將軍見我的目光也在審視著他,有些窘迫,閃躲著避開了。

韓香雲哭著懇求道:「崔公公,要怪只怪我管教不善,本夫人實在是過意不去,可是宮女們之間有些恩恩怨怨,也是難免的,如今既然各自吃了苦頭,受了教訓,就到此為止吧,淑玲那丫頭…自小也沒吃過什麼苦…只怕再打下去,就沒了命了…崔公公…就放過她吧…」

崔公公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夫人的面子,老奴肯定要給,那…就抬進來吧…」

太監們領命,將那淑玲抬了進來。

我抬眼看去,見那淑玲下身已是血肉模糊,嚇得我心裡一緊,不忍再看。

韓香雲啊了一聲,幾欲暈倒,宮女們趕緊伸出手,小心扶著。

「崔公公,你的人…下手也太狠了吧!」

韓香雲喘著大氣,又悲又怒,指著崔公公責問。

崔公公瞟了那淑玲一眼,更沒好氣。

「還有二十板子沒打呢,老奴已是徇了私情了,夫人!日後再有人動用私刑,當立刻著人稟報於我!本座三令五申,一再強調,竟依然有人無視宮規,當我內侍省為無物!」

韓香雲還想爭論,韓將軍一把拉住她。

「妹妹,此事就此作罷,崔大人已是仁至義盡,給足你面子了!本將軍奉陛下之命,以保皇宮平安周全,日後,再有此等欺善霸弱之事,我韓石決不估息!」

韓石,是韓將軍的姓名,經此一事,我相信他的人品,也如磐石一般,剛直不阿!

眾人連忙應道:「謹遵崔大人、韓將軍之令!」

韓香雲見親哥哥都與她背道而馳,好不懊惱,只能對宮人發火。

「你們愣著做什麼,趕緊將淑玲抬回房間啊!」

眾人便七手八腳,抬著淑玲進了她自己的房間。

「傳太醫!趕緊傳太醫!」韓香雲又叫了起來!

崔公公冷冷地說道:「傳什麼太醫啊,夫人!小小宮女,又如此作賤,傳個醫下士看看就得了!」又回頭看看我,連連嘆氣,「如花似玉的一張臉,竟毀成這樣,來人,趕緊傳徐太醫前來,好好治治,若恢復不了原貌,可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么…」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似乎只有我能聽到,重新又讓我體會到他對我的呵護,心裡曖曖的。

各人各自領命,趕緊前往太醫院,傳醫者前來。

韓石看了看我的房間,有些不滿,問道:「妹妹,這是莫家小姐的住房嗎?怎麼連個獄舍都不如,要什麼沒什麼…」

韓香雲本就大為光火,見親哥哥也來責問,便氣了。

「哥哥若怪這裡冷清,那就將妹妹的寢宮送給他們如何?」

韓香雲說罷,便衝進了淑玲的房間,哭個不停。

這兩主僕,雖然都心腸歹毒,卻自幼一起長大,多少還是有些情誼的。

崔公公點點頭,吩咐眾人。

「你們把床椅桌凳,通通配些來,其他該有的也都配進來!」

眾人得令,趕緊忙著準備去了。

我和小蝶對著崔公公和韓石一一行禮,拜道:「謝過崔大人,謝過韓將軍!」

崔公公吁了口氣,嘆道:「你們…真是受苦了!哎!」

不多時,太醫院派了人過來,下等醫官醫下士進了淑玲的房間,而太醫徐大夫則進了我房間。

徐大夫見到崔公公和韓石,三人便互相拱手行禮問安。

那徐大夫已是年近五十,頭髮鬍鬚都已生了不少白髮,但見他沉著冷靜,一臉穩重,就知是個老道的醫者。

只見他拿出一塊凈白素布,貼在我臉上,然後用手指按著臉部,沾些瘀血,看看顏色,又用同樣方法查看小蝶的傷情。

「二位姑娘並無大礙,只是受些皮外傷,不會傷及內里的!」

崔公公關切問道,「可會傷及容貌,留下傷痕?」

徐大夫搖搖頭,說道:「常侍大人放心,不會影響容貌的,消腫化瘀后,便會恢復如初,稍後下官便派人配好湯藥,送來給二位姑娘。」

一番話說得我們都放了心,那徐大夫便告辭出了門去。

那韓香雲卻甚是不服,不甘心只派一個醫下士來給淑玲診治,便攔在徐大夫面前,說道:「徐大夫留步,勞請移步房中,看看我這丫頭!」

「是,夫人!」徐大夫自然不敢違抗虹麗夫人之令,便又進到了淑玲房間。

.........

李祖娥聽說我的事,派宮人將我叫了過去。

「這個女人也太歹毒了些…」

李祖娥拿著燭火,照著我的臉,惋惜又忿忿不平。

我在書案上抄著經書,心神倒很寧靜。

「皇后無須擔心,我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主動請求李祖娥教我禮佛,李祖娥也樂得宣揚佛法。

只抄了幾頁經文,我心裡便釋然了不少。

忍辱波羅蜜,無相無嗔痴,或許是我有佛緣,又或許,我的本性仁善如佛…

「皇后,陸夫人來了…」有宮女進來稟報。

「你繼續抄寫就是,不用管我們…」

李祖娥囑咐了一聲,忙走了下去,想了想,又回頭拉上紗幔,將我和小蝶隔在裡面。

少時,一婦人款款而入,步履生風。

「皇后,萱兒來看你了…」

我透過紗幔望去,好不驚嘆。

那陸夫人不論是年紀還是容貌,都與李祖娥頗為相似,雖是徐娘半老,卻亦有那掩不住的絕世容色。

李祖娥瞟了瞟她,沒什麼好臉色。

「稀客…有何貴幹?」

那陸夫人呵呵連聲,亮了亮手中的物件。

「陛下說,你們有了孩兒,讓我縫了些女娃娃的衣服給你送來,怎麼,也不請我賜個座,喝杯茶?」

李祖娥淡然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天黑路暗,不便留客,你早些回去吧…」

陸夫人也不生氣,看看我們這邊,有些好奇,怕是看不真切,便指了指紗幔。

「這不是有客么…偏要趕我走?」

李祖娥擺擺手,說道:「只是我的宮人,不是客…」

陸夫人終於有些掛不住面子了,點了點頭。

「那好吧,本來留著好些話,要說給你的,改日再和你說吧!」

「你不要再來看我了,日後若有變故,省得連累了你!」李祖娥語氣變得決絕起來。

那陸夫人愣了愣,面色有些哀婉。

「你何故說這話?前塵往事,我們福禍同當的日子還少嗎?」

李祖娥吁了口氣,沉默片刻。

「我說的是真心話,你若信我,就離我遠一點…」

那陸夫人輕拭眼角,似是有淚,連連搖頭。

「你…你怎會這般絕情?我都看不懂你的心了…」

李祖娥笑中帶淚,囁嚅著雙唇。

「我的路…快到頭了,萱兒…你的路卻是似錦前程…萱兒,我只想給你一句良言,卻不知…你聽是不聽?」

陸夫人連連點頭,不由分說,緊緊握住李祖娥的手。

「我當然聽,可是皇后…不論發生何事,萱兒絕不會至你於不顧的…」

「未來的事,誰能預料呢?」李祖娥緩緩抽出手來,面色肅然,「往後,你若有權侵朝野之時,可一定不要忘了仁德於心,慈悲為懷…」

陸夫人聽了,目瞪口呆。

「這便是你給我的良言?萱兒何德何能,受得起你這樣的話?」

李祖娥望了望她,似在陸夫人的眼中看到了什麼。

「我這樣的弱質婦人,尚有榮耀之時,又何況萱兒你呢?好了,我要說的話說完了,你請回吧!」

陸夫人沒再說什麼,只是看了看李祖娥,轉身離開了昭信宮。

李祖娥心力交瘁,癱坐在榻上。

「皇后…」我和小蝶連忙走出紗幔,滿臉關懷。

李祖娥撫撫髮髻,笑了笑。

「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

我點點頭,頓了頓,心有疑慮。

「皇后似是不敢讓她與我親近?」

李祖娥看看我,笑了。

「她和那皇帝惡鬼是同路人!她若見了你的容色,那惡鬼也就知道了!你們在宮中行走,莫招惹這個女人,這宮裡,除了太后,也就是她了!」

.........

清晨,我和小蝶收拾宮人們的臟衣服,準備去浣衣局。

淑玲屋裡,宮女們往來不斷。

我一邊收拾,一邊往裡探,就見那淑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見沒人攔我,便挪到她床前。

「你…害死我…你害死我…」

我還沒看清淑玲的臉,她倒先瞪著我罵了起來,就象她一直在等著我似的。

那慘白的面色,我從來沒見過,又不知何故,嘴裡還含著血,頓時嚇得我直哆嗦,魂魄都飛了一般,愣在原地。

小蝶忙拉了我出來,嘀咕:「小姐何苦惹她…」

有宮女笑臉相迎,悄聲說道:「莫家姐姐,恭喜你了!」

我本來驚魂未定,聽了這話,更是一頭霧水。

又有另一宮女道:「莫家姐姐要成將軍夫人了!」

此刻我頭腦里盡裝著淑玲凄慘的臉,心智如傻子一般,竟不知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小蝶倒是滿眼喜色,急問:「姐姐們,是韓將軍要娶我家小姐嗎?」

宮女們連連點頭,說道:「一大早就聽說了,韓將軍要帶莫家姐姐走呢…」

「那…虹麗夫人同意了嗎?」小蝶喜出望外,看看他們又看看我。

「那還有不答應的,韓將軍可是夫人的親哥哥啊…」宮女們看著我,眼光很是和善。

宮女們說的,可是真的?

韓將軍要娶我當夫人,我心中竟有些激動。

就算沒成為宮裡的娘娘,當個將軍夫人,也算是為我們莫家長了威風了,爹娘一定也不失望吧…

「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小姐啊…要為我報仇…啊~啊~」

屋裡又傳來淑玲的叫嚷聲,那是在罵我。

我直犯噁心,渾身發緊,忙把衣物塞進筐里,和小蝶抬了出去。

出得門來,見了東升的日頭,心緒方好了些。

「淑玲怎會說是我害她…」

小蝶在前面回了一下頭,嘆氣。

「惡人哪裡知道自己是惡人呢?壞事做盡,心安理得,一旦受了報應,不知悔改,卻歸罪於別人,小姐怎會對這樣的人心生悲憫?」

我思量著小蝶的話,竟得開悟,直佩服她的高見。

「停下,停下!」

身後突然有人叫嚷,我和小蝶便停了下來,回首張望。

是一位身著華服的公子,很是眼熟…

此刻,他衝到我面前,細細打量,面色氣憤不已。

「這位美人,為何親自浣洗衣物,沒有宮人服侍你嗎?」

我終於認出他來,初進皇宮之時,是他出手相助,教訓了韓香雲一番。

「公子當心…」小蝶扶穩竹筐,怕搖搖晃晃碰到了他。

我卻半晌無語,卑怯於心。

與他初見時,我還是待召的美人,容色傲人…

如今,淪落成卑賤宮婢不說,臉上又儘是傷痕,實在無臉相對,只得低頭閃躲。

「奴婢得趕緊去浣衣局了,不然又要受罰了…」

說完,我和小蝶抬起衣物,繼續前行。

「什麼?奴婢?你…你臉上是怎麼回事…」

啊,他看到了我的臉了?

我更慌了,腳步不停,匆匆離去。

「崔慶隆沒有關照於你嗎?誒…別走啊…」

那公子見我故意躲著他,便也沒再追來。

「崔慶隆?莫非是崔大人的名字?」小蝶在前面嘟嚕。

我想著也不對勁,這公子是什麼人物,竟然敢直呼崔大人的姓名?

崔大人,那可是二品的常侍大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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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冷憶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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