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賠我摺扇
濟善堂不止一位掌柜,但即使濟善堂的掌柜,也不見得清楚濟善堂所有的生意。
在所有人認知里,濟善堂平時贈葯救人,荒年贈葯救人,亂世贈葯救人,再就是不與任何朝廷官員往來。
大掌柜的讓馮雲南前來保護虞五,不能怪馮雲南尋思,虞五是虞家的人,都說他有官職。
不與朝廷官員往來的意思,是沒有過深的交情。
沈良知父子在看出虞五是女子以前,都想結交一下虞五,知道虞五可能有官職以後,太平也沒有說不交虞五這個朋友。
私下的往來不見得濟善堂就約束。
但濟善堂大掌柜發話保護虞五,明明好手無數,卻還召來一個掌柜,這讓馮雲南只能納悶。
來到,還就碰個釘子。
滿心裡想和虞五熱絡一下,結果小胖子擋道,黝黑猴兒精擋道,虞五本人也不知道前來寒暄,這讓馮雲南原地氣結。
尉遲國公府所在的南州城外碼頭,算得上大碼頭,小碼頭不會有三個較有氣候的幫派,也許還認不得縱橫江面的馮雲南。
碼頭上的日頭清楚明朗,照得出馮雲南清楚神情,也讓馮雲南看得到其餘人神情。
他們有些定神看著天下水幫碩大船隻,有些獃獃凝視馮雲南。
不管認識馮雲南或以前不認識他的人,都為他威風的出現而有所折服時,虞五的不給顏面又讓他們產生新的認知。
殺刀幫主不是第一個動心思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就見他喃喃說著:「對啊,我怎麼想不到呢,姓馮的跑到碼頭上來和虞五套近乎,只怕近來遭災,他在江面上吃了大虧,跑到岸上來躲躲。平時他多傲氣,虞五再強他是朝廷的人,天下水幫犯不著和官府客氣。沒錯!」
他的兵器也是一把刀,適合他分量的厚背開山刀,殺刀幫主提著刀,帶著暈乎的頭腦,晃晃悠悠的向著馮雲南走去。
馮雲南正在琢磨大掌柜的為什麼讓自己保護虞五,就見到風向沖著他過來,一個大漢提著大刀,殺氣騰騰走來:「姓馮的,這裡是老子們地盤,江里才是你的地方,滾!」
向著周圍團團抱拳,大漢粗聲大氣:「殺刀幫主請各位做個見證,
馮雲南納悶的想想,殺刀幫是什麼?
這世上有這個幫派嗎。
「嘿嗨!」
殺刀幫主吐氣開聲,拿出全身的力氣,試圖施展自己一生的絕學。
說是他的一生,因為.......下一刻,馮雲南輕飄飄的一掠侵近開山刀,手中打開的摺扇點中開山刀中間,就聽到格啪一聲巨響,摺扇壞了肯定不是這個聲,再就咣當一下子,開山刀從中間斷為兩截,另一半飛出去落到殺刀幫主背後,而殺刀幫主運道不高,他驚恐的後退幾步,失腳滑落向後摔去。
若是早一分他坐下來,開山刀還沒有落地,若是他晚一分坐下來,開山刀已經落地平展。
開山刀從半空中落下來,筆直的呈現出刀斷面尖銳扎地,地面扎不穩時也就平展。
就在這筆直的狀態下,殺刀幫主摔了上去。
「啊!」
這是他最後的一聲,腦袋一歪,嘴角流血而亡。
馮雲南自己也詫異一下,扎的這麼准,這坐的角度和時間一般人可做不到,然後也就釋然,又不是自己想要殺他。
周圍的驚呼聲里,似乎有些蠢蠢欲動的提刀準備報仇,馮雲南不放在眼裡,繼續琢磨不對勁兒的事情,保護虞五,為什麼呢?
「噔噔噔。」
雷風暴重新跑來,小胖子見到馮雲南贈送玉佩,看上去不像壞人,對他功夫實在好奇又欽佩,雙手提著西瓜錘,出現危險時可以格擋,過來發問:「你這扇子是鐵打的嗎?」
馮雲南忽然出現,不清楚他是敵還是友,哪怕他前腳贈送禮物,後腳卻隨意殺人。
虞霧落、雷風起、尉遲均、雷一文三姐妹,都是官身或官宦之家出身,對於當街隨意殺人的事情都有本能上的抵制,見到雷風暴跑出去,他們齊齊走上一步。
虞霧落雪白手指扣住黑色雁翎刀,眸光盯緊馮雲南,彷彿擔心他是殺人狂魔。
馮雲南看在眼裡,本來悶悶居多,現在真的來了脾氣。
遞出摺扇:「喏,你自己看。」
雷風暴放下右手西瓜錘,接過摺扇到手裡,隨手一揮,三十六斤西瓜錘的力量讓摺扇承受不住,「哧拉」,摺扇斷裂開來,同時發出紙張被撕破的聲音。
「真的摺扇。」雷風暴驚喜叫出來。
在高興勁兒里,拿起西瓜錘,摺扇也還在手裡,跑回虞霧落身邊,響亮的道:「五哥哥哥,你看這摺扇是真的。」
虞霧落自己功夫號稱無敵,但讓她摺扇動武還做不到,見武心喜,接過摺扇仔細看著,對馮雲南投去讚賞目光:「你功夫好。」
雷一文姐妹也傳看一遍,對馮雲南的不悅也是就此下去。
殺刀幫主率先動手殺人,馮雲南拿紙摺扇應對,對方就此喪命,理論上說殺刀幫主學藝不精,又挑釁在先。
你拿把刀,人家手裡只有摺扇,不用點功夫巧勁不可能。
斷刀殺人本是無意,不是出自馮雲南本心,到此時才洗清白,虞霧落微笑向雷一文姐妹道:「他是無心而殺人。」
「是啊。」
虞霧落把摺扇給雷風暴:「還給他吧。」
雷風暴又跑過來:「給。」胖臉上帶些仰慕。
馮雲南不看他,只看虞霧落:「賠我摺扇。」
「咦,是我弄壞的,我賠你銀子。」雷風暴身上帶的有錢,掏出幾兩來。
馮雲南看看胖手裡約四五兩的銀兩,一抬手,從懷裡取出一張銀票:「給你一百兩,讓虞五賠我摺扇。」
「為什麼?」雷風暴胖臉上迷茫,一百兩可以買許多摺扇,你自己再買幾把就是。
馮雲南理直氣壯:「虞家的人都會寫字。」
「我也會寫我也會寫,」雷風暴樂顛顛道。
「我不要!虞五,我禮讓三分的和你打招呼,才引出這事情,事情由你而起,你賠我摺扇。」馮雲南再次瞪視虞霧落。
這小子生得比自己俊,馮幫主的不爽漸起心頭。
雷風起低聲道:「大家小心,他只衝著小虞來的。」
虞霧落想想也是,大家不相識,先是打招呼,這又耍無賴,她道:「索性答應他,看他葫蘆里有什麼。」
擺一擺手:「拿摺扇來,我寫給你。」
馮雲南招招手,大船上送來空白摺扇,還有筆墨,虞霧落就走過來,雷風起等簇擁著她,硬是把馮雲南隔開,馮雲南站開幾步,繼續生氣:「要有上下款,我叫馮雲南。」
虞霧落揮筆寫完,除去上下款,還有四個大字,求仁得仁。
拿著摺扇的馮雲南狠看幾眼,再瞄一眼地面殺刀幫主,不確定的道:「你在影射我嗎?」
「我......」
虞霧落剛要回話,有人大呼聲過來:「五爺,上船了。」
就在碼頭上出現鬧劇打鬥和爭執的時候,另一隻大船進碼頭,這隻大船沒有馮雲南的坐船大,但甲板上有兩層,不折不扣也是一隻大船。
常全等幾十個人笑容滿面招手:「五爺,船到了。」
虞霧落立即高興了,指給雷一文看:「這就是我對你說的,我買了一隻大船,這是我的船,船上有很多好花草。」
想到這裡,高聲問道:「我的花還好嗎?」
白玉盆和蘭花被捧起來,日光照出玉的水頭兒和蘭花品種,碼頭上一直看熱鬧到驚呆的商人們活躍起來,他們不敢走近,就在原地招呼:「虞五爺,你這貨什麼價錢?」
高山來了精神:「和我說和我說,」
鬧鬧哄哄里,殺刀幫搶回幫主屍體,而龍幫主和花鳳兒藉機來見馮雲南,他們要的還是碼頭原地盤,願意按月給馮雲南孝敬錢財,馮雲南按濟善堂的規矩告訴他們:「你們有事我出頭,但是你們平時不許拐賣人口,不許胡亂殺人,不許......不許.......」
按阮成功的話說,濟善堂的規矩繁瑣到比朝廷還狠,龍幫主和花鳳兒聽得愣住,這不是規規矩矩做生意嗎?
什麼維持碼頭秩序,不讓有欺行霸市,還要幫助朝廷賑災照顧不到的老幼婦孺,這還是江湖市井嗎?
兩個人大為後悔,躲著馮雲南也就是了,何必特地過來討好,本想混個臉熟,以後在水路上生意開源,現在別說開源,索性節流。
馮雲南看得出來他們表面答應,等自己走以後就會變卦,也不放在心上,只要你口頭答應,那麼不好意思,天下水幫就會幫忙一直到你們能做到。
正經做生意的利息本來就不少,等他們一代兩代的享受到正經生意的好,也就改過來。
沒錯,一代或兩代或幾代。
有些人立即就改,有些人幾代也改不過來。
他們以為按時孝敬銀錢,就會讓自己庇護他們強搶強拿?這是他們及有些人不知道天下水幫也依靠正經生意為主。
水路縱橫無人敢擋,從南至北貨物運送不斷,掙來差價銀兩無數。天下水幫表面是幫派,骨子裡是擁有眾多保鏢的大商人。
這樣想,就對了。
馮雲南拖拖拉拉的一直說到虞五船隻駛出碼頭后,這才放過龍幫主和花鳳兒,他緩步上船后,龍幫主和花鳳兒抹著汗水,隨時累的可以倒下。
眺望江面,虞五船隻已看不見,馮雲南跟上她不難,這時候吩咐一聲:「開船。」
「船家,讓我搭船。」一個背著開山斧的老人喊道。
馮雲南看看他的開山斧也是厚背沉重,人在江湖隨時有事,馮雲南瀟洒揮動剛到手的摺扇,不慌不忙:「老人家行路不易,讓他上來。」
大掌柜的衝出船艙:「快開船,別理他。
大掌柜的當然不想和阮成功坐在一條船上,而且這些日子裡也能明白阮成功和自己用意一樣,都是保護虞五。
船上的人這就看到多出一個船員,有幾個船員向大掌柜的走去。
天下水幫雖是濟善堂的產業,可不是所有人知道。
大掌柜的一躥,跳到馮雲南背後,繼續疾呼:「抽跳板,快開船,別理他。」
嗓音著急的讓馮雲南跟著心尖子也一哆嗦,像是放老人上船就會出大事一樣,他忙道:「開船!」
阮成功見狀,早就跑的飛快,可也沒有攆上,氣的他在碼頭上跳腳大罵:「我看見你了,看見你我才上船,你敢不讓我上船,我和你沒完。」
大掌柜的回他一個面無表情,低聲催促馮雲南回船艙,他跟在後面進去。
船艙門關上后,大掌柜的吁一口長氣,大模大樣的向椅上坐下,馮雲南反過來跟著他,見他坐好,雙膝跪倒:「徒弟見過師傅。」
「起來,你來的及時。」大掌柜的自己倒茶喝。
現在一臉好奇的是馮雲南:「師傅請指教。」
「沒有。」大掌柜的反而拿走馮雲南的摺扇:「這字下了力氣,虞家的人名不虛傳。」
「是,虞家的人不當官就做各處學里的夫子,是朝廷不折不扣的世家大族。」
「我知道。」
「那師傅,咱們幾時開始幫朝廷官員,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不經過大家商議,我身為七掌柜從沒有收到。」馮雲南嬉皮笑臉,小心翼翼問道。
別人都說他是六脈奪魂刀的傳人,教他這套失傳刀法的人,就是大掌柜。
他不僅是大掌柜的親傳並拜師的弟子,也是濟善堂目前認可的下一任大掌柜人選。
和朝廷官員有往來這事情太大,馮雲南也應該詢問。
大掌柜的瞅瞅他,馮雲南低頭:「是。」
大掌柜的耳邊頓時清靜,關大樹敢和他啰嗦半天,徒弟當面卻不敢,他又鑒賞了一會兒摺扇,還給馮雲南:「你讓我指教,那就聽好,虞五往南邊這一路上都由你保護,必要時,把咱們的一些事情亮給虞五看看。」
「啊?這不合規矩,師傅,咱們從不和朝廷打交道。」馮雲南苦著臉。
濟善堂從沒有這樣的規矩。
大掌柜的沉下臉:「老七,你是掌柜的,可掌柜的不等於平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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