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一拳開山嶽
看見郭國公走進來,隔壁這房間里的殺氣有所消彌,六個人中有兩個人起身,客氣的稱呼一聲:「國公」,而其他的人原地坐著,抬抬眼神的也有,拱拱手的也有,看得郭國公滿心裡生出火氣。
當一個人把地位和身份看得很重的時候,他的日子裡自然分出仰視和俯視的角度出來。而長久浸潤在這兩種角度里,見到別人的第一面,就會自然分出高下的感覺,把對方劃分到仰視和俯視的區域之中。
十萬兩銀子分成六筆,兩個各是四萬兩請來,兩個各是兩萬銀子請來,餘下兩個也不均分,一個一萬八,一個腿快負責偷襲只有八千兩。
應了那句話,多花的銀子值得重視。
拿三個銅板買把傘,丟了不會心疼;拿一個月的月錢買把傘,愛惜的程度可能還會做個傘套;拿三年月錢買把傘,那得另外做個柜子放著,風吹不到雨淋不著,櫃門上還要加把鎖。
其實都是傘,它的作用是下雨遮著颳風也可以擋著。
郭國公的怒火一般來說,對八千兩的那個相對多些。
如果他沒有擬好開國年號的話,會是這樣的態度,這位不是把年號也擬好,只等著混亂製造時局,時局造就郭家的英雄,十萬兩請來的六個人一概不值錢。
「列位,虞五現在沿城,我管轄內的九城,每城皆做好準備,我等著你們好信頻傳。」沉著面龐的郭國公丟下一句話,就轉身負手走回。
他請的這六個人,分別是大力金剛手錢旺、一拳開山房岩、玉面虎楊簡、毒閻王齊放、毒龍遲歸、邪醫鮑象。
前面三個不是天生神力,就是下山虎勢,是郭國公針對虞五刀快想出的對策,拿力大來擋快刀。
把這三個人比過名聲又比力氣,玉面虎楊簡就比錢旺和房岩少了兩萬的謝銀。
後面三個全是下毒的。
郭國公對於虞五的消息還是不多,虞霧落不怕毒,他又不知道,就想著一面下毒一面大力士殺人。
邪醫鮑象是最便宜,八千兩的那個,這也是郭國公府比試過名聲比過他們毒死雞的能耐劃分出的三六九等。
大力金剛手錢旺、一拳開山房岩立即站起來,虎吼一聲:「兄弟們走了,去找虞五。」
邪醫鮑象在最後面,眼珠子骨碌碌的亂轉。
他有兩個下毒的同門給師兄弟們傳信,宣稱去找虞五一毒成名,此後,再也沒有此後,其人本就是使化骨毒,結果連骨頭都沒有找回,不知這毒最後下到誰的身上。
既然只收八千兩謝銀,又被另外五個人因謝銀而瞧不上,鮑象一個字也沒有說,晃晃悠悠的跟上。
......
沿城不是很大的城池,它以風景秀麗而出名。
一條大江繞過三座大山,沿城位於三座大山的山腳下,和每座山都沾個邊,都有邊沿這個位置,所以名叫沿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沿城有魚有蝦又有野味,往這裡來的商人和遊客很多。
虞霧落一行人進城毫不費事,尉遲均隨身帶著國公府印章,路條要多少有多少。不給離城書院的秋洪開一張,是還不夠信任,再說答應送秋洪一直到家。
在客棧里下榻以後,每天就在城裡逛逛。
虞霧落偶爾扭過臉面,視線里掃過大家,唯一覺得擔心的還是雷一文三姐妹。
玉秀也在,這個開場道具似的人物,不帶上可不行。
雷一文三姐妹有意無意的夾著她走在中間,不讓她有接近虞霧落的機會。
虞霧落一身青衣男裝,腰間佩戴黑色雁瓴刀,行走間帶著瀟洒模樣。
雷一文三姐妹一身青衣男裝,腰間佩戴黑色雁瓴刀,行走間自如英武。
乍一看上去,雷一文三姐妹在邊城長大的風采,更接近江湖傳聞中的無敵刀客虞五。
苗保高山跟在虞霧落身後,雷風暴走在虞霧落膝前,雷風起尉遲均和虞霧落並肩而行。
「一文姐妹們沒必要學我衣著,」虞霧落淡淡的道:「要找我的人不要擋。」
雷風起莞爾,小虞這是擔心自家的姐姐們,而姐妹們想為小虞分擔,就鬧出相似的衣著相似的打扮。
「你看這大街上學你衣著的人還少嗎?」回話的是尉遲均。
虞霧落啞然,沒錯,自從虞五齣名以後,身在江湖或心向江湖的人,只要買得起刀,大約會佩戴一把雁瓴刀,還一定要求黑色刀鞘。
往沿城來的商人和遊客相當的多,出門趕道帶上防身傢伙,此時這街上幾乎有三分之一的人佩戴黑色雁瓴刀。
虞霧落只擔心雷一文三人,是三姐妹學她學的最像。
當然也有眼神犀利的人,此時跟在後面的大掌柜,戴一頂斗笠遮住面容,不妨礙他的視線從斗笠下面看出來,他打量著雷一文三姐妹,再打量虞霧落。
東家的身影不是別人能學得來。
兩邊的酒樓上,左側坐著的大力金剛手錢旺和右側坐著的一拳開山房岩,也一眼認出滿街的雁瓴刀里,誰是真正有殺氣的刀。
「好刀。」錢旺贊道。
「這刀真勾魂吶。」房岩也道。
有的人腰間有刀,刀在趕路的時候滴溜亂晃的,像別人家的東西。虞五身後的三個青衣男子腰間的刀,明晃晃是三把殺器。
虞五而不是,他的人和刀彷彿為一體,看見虞五腰間有刀,感覺那刀天生就在那裡,換個地方都不對。
虞五和同伴們微笑說話的時候,那刀也彷彿帶上笑容。
可是虞五的刀終究是虞五的刀,他的刀就真的會笑,也還是滿大街里唯一抓眼的刀,讓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眼只看得見虞五和他的刀。
四萬銀子請來的大力金剛手錢旺和一拳開山房岩,有他們的眼力所在。
這兩個人一個在街道左側的酒樓上,另一個在街道右側的酒樓上,此時,認出確實是虞五以後,錢旺和房岩隔著街道的熾熱眼神觸碰在一起。
虞五的名聲如日中天,近來實在太旺盛了些。
原來一個江湖人物,名聲再響也僅在江湖的一畝三分地上,可是二郡王發兵廣陽城,暴露虞五的身份出自虞城虞家,而雖不能確定虞存虞五效忠於哪位殿下,但虞五儼然是位從龍人物。
官聲和賊名從來是相抵觸的,虞五攬官聲和江湖無敵於一身,讓他的身份暴漲,能殺他的人也同樣身份暴漲。
錢旺和房岩已經醞釀好這一戰結束以後,再有人請他們的銀子要升到六萬兩動一次,也切實的沖昏他們頭腦。
兩個人各自大喝一聲:「虞五,相好的來看你來了。」
虞霧落對於這種不知道是江湖切口還是江湖黑話的談吐,先是就字面意思一變面容,再就想到自己多心,對方只怕說黑話,她歪一歪面龐,手指扣住雁瓴刀,怔了怔。
這兩個人不成。
刀沒動靜。
虞霧落放心的怔著。
雷風起和走江湖的人沒少打交道,一聽這就是江湖上尋仇的話,他揚揚眉頭。尉遲均也聽得懂,他挑挑眉頭。對方不知道虞五是個女子。
苗保和高山氣壞了,苗保在虞家斯文的環境里耳濡目染已久,不能聽別人拿相好這話比劃大姑娘。高山在內陸戲台上學會的,相好的不是好話,又在內陸大半年裡學會男女避嫌,有些話不能對女子亂說。
大力金剛手錢旺和一拳開山房岩跳下來的位置在一行人的背後,苗保一個虎撲大轉身,再發出一聲虎吼:「什麼東西,也敢亂喊我家小五爺。」
高山尖聲:「就是,喊什麼喊,找死圖快嗎?」躊躇滿志的大力金剛手錢旺氣樂掉,敢收四萬銀子,殺的還是虞五,多少有點對自己的厚望和底氣,比如不是對手跑的脫的底氣。
既然他這麼有底氣的出現,虞五想當然要給幾分顏面,大家說了幾句,彼此介紹一下對方,開打見輸贏,輸了就跑,贏了從此漲身價。
喊一聲相好的,難道不算句客氣話,反正錢旺是這樣想。
結果就遇到一個魁梧漢子大黑臉,一個小矮個子說話更難聽。
錢旺冷笑一聲,挺挺肚腹,高聲叫道:「在下大力金剛手錢旺,特來請教虞五刀法。請了。」
虞霧落顰一顰眉頭,雷風起下意識里把小虞的種種看在眼裡,見到后,忙關切道:「有什麼不對?」
虞霧落慢吞吞:「雷七兄你看,人家叫大力金剛手,又大力又金剛,到我這裡只是虞五,這讓我彷彿記得也有個綽號,我叫大大大.......大少俠。」
雷風起撲哧一樂。
站在他旁邊的尉遲均見到,自覺的往旁邊邁開兩步,給兩個人留出一方小天地。再說,他也要防備有人從旁邊衝過來。
苗保斷喝:「什麼鬼?正經叫斷手就合適。」大步走向錢旺。
就聽到後方雷風起提起嗓音:「呔,大力金剛手,你不是大大大......大少俠虞五的對手,且先和苗伯試試再說。」
虞霧落笑彎眉眼,覺得這種出場才算氣派,又趕緊往左右看看,太平沒來,所以沒有出現。
苗保一聽也樂了,在他這一樂之間,錢旺看出有機可乘。
報過名號以前,錢旺蓄勢凝氣,不敢再開口說話,怕有泄氣的可能。
而苗保嘴巴張開的在笑,看不到他凝氣在哪裡。
錢旺一個大步跳過去,轟出一拳,借著這一拳吐氣開聲:「嗨!吃我一拳。」
就見到苗保倉促之間坐馬擰腰,一拳砸出如平地驚雷,他也是吐氣開聲:「滾!」
兩邊酒樓上還有餘下的四個人,玉面虎楊簡、毒閻王齊放、毒龍遲歸、邪醫鮑象,四個人正在談論錢旺和房岩目中無人,說好大家配合,卻他們見到虞五就搶頭功,不管不顧的就下去。
此時在苗保的一拳出來后,只見當街的門帘齊齊飛舞,二樓上酒幌也有晃動,驚的四個人白了面龐。
「轟!」
兩拳對砸開后,苗保借勢往前走上兩步,而錢旺騰騰後退的身影帶著狼狽,直到他在十幾步后猛然一定身子,胸口猛烈起伏后,這才站住。
高山應對的是房岩,小個子不比力氣,比靈活,房岩應對起來還有餘力,反正小個子在身前身後到處躥,他躥的時候,自己就能歇歇。
眼角餘光一直注意錢旺有沒有頭功,就見到苗保這一拳震驚滿街。
房岩失聲叫了出來:「一拳開山嶽,五指破蒼山,你是蒼山派的人!」
「嗯?」苗保斜眼瞅瞅他,把背上歪了的包袱扶扶正,這裡面裝著小五爺下船幾天的壇裝果子醬、香油和小菜。
不放心留在客棧里,小五爺入口的東西,還是自己背著更為放心。
包袱扶正,房岩下一句話又出來,他的震驚變成不懷好意的笑:「蒼山派早幾代就投靠朝廷,到我師傅揚名立萬時,聽說當朝廷的狗下場不好,怎麼,居然還有一個能活著的?」
虞霧落只知道苗保是祖父辭官時,從京裡帶回,對苗保的身世還真不知道,她聽得很是認真。
苗保對於房岩的挑釁話不怎麼放在心上,漫不經心的回:「仨兒。」
「什麼?」房岩反問,跳著躲過高山一擊。
他力氣大,一拳能轟得高山出去好幾步,自命與苗保功夫差不多的高山到現在沒能奈何得了他。
「據我知道的,還有三個活著的人,我爹,我,我兒子。」苗保一本正經的凝視房岩:「你對蒼山派很熟悉嗎,那應該知道世上已無蒼山派,我苗家的拳本就是五指破蒼山,蒼山派已是過去的事情。」
錢旺大喝著撲上來,苗保一拳又轟飛他,對著房岩看上幾眼,說道:「高爺退後,我看他的拳路也是力大無窮,這是我的活兒。」
「不,是我的!」
雷風暴忽然出現在高山旁邊,敢情小八不知何時站在這旁邊,只是高山不能靠近房岩,沒法逼得房岩到小八錘勢之中,雷風暴就走了兩步。
一對西瓜錘舞動起來,原重七十多斤,這一動起來可就遠遠不止,再加上雷風暴狂暴的小身子,像推動風火輪的風勢,對著房岩滾滾而去。
高山跳向一旁,難得給昭勇郡王的孩子喝個彩:「雷八胖,好樣的。」
雷八胖忙著呢,顧不得理他。
酒樓的房頂上,輕搖摺扇的馮雲南也笑了笑,這小胖子對自己使過好幾錘,但從眼前來看,小子對自己沒用過真力氣。
這街道上跟落雷滾動的架勢,才是小胖子的吃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