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小跑腿馮雲南
氤氳水汽里的虞霧落微閉上眼睛,繼續養精神,一張路條對於雷風起和尉遲均來說都不為難,這種別人上路的大問題,對於他們毫無難度。
實在不行還可以刻蘿蔔印嘛,想到這裡的虞霧落有了輕輕的一笑。
哦,離城書院......先去郭家還是先去離城書院呢,如果離城書院真的郭家罪證,那還是值得去一趟的。
泡上片刻,頂著滿身的熱騰騰出來,紅霞幫忙擦頭髮,換衣裳,等到虞霧落再次走出來,在她船艙里有個大家說話的地方坐下來時,像是煥然一新的俊秀美男子。
雷一文三姐妹和她住在同一層甲板,雷二文和雷三文需要時時盯著玉秀,有時候不往虞霧落面前來,而側耳聽聽也沒有雷風暴的腳步聲,可能他們還沒有洗出來。
虞霧落不介意一個人會會客人,對紅霞道:「傳話過去,請馮幫主過來說話。」
紅霞沒有絲毫猶豫,如果這是在家裡的話,大姑娘要見外客的話,那是里三層外三層的盤查,首先第一個,自幼奶娘薛媽媽那裡就要問個清清楚楚,外客的身份,外客的容貌,外客的談吐,外客的舉止。
還是有點麻煩的。
但是紅霞跟出來以後,就立即發現在家裡的繁文縟節都不需要,小五爺要見的人都有要事要說。
在船上喊話也簡單,往船邊兒上一站,拿手卷卷當喇叭傳聲,喊上一聲:「哎,請馮幫主說話。」
不用通報,不用盤問,過會兒的功夫,馮雲南回船后也換了一身月白色綉黃菊的新衣裳,手裡搖晃著「求仁得仁」的紙摺扇,飄飄然過船,施施然落地。
他裝模作樣的整理著衣裳:「虞五找我,莫不是又有好菜請我吃?」其實天還明亮,不是午時也沒到黃昏。
紅霞欠身一禮,默不作聲的帶他進船艙,進門后的第一個隔間,就是虞霧落晚飯後臨睡前和雷一文姐妹談天的地方,有時候玉秀也來,有時候雷風暴卻在哥哥船艙里。
這是商用的大船,別指望有能工巧匠的妙手雕花,船經過大風浪的捶打,結實是肯定的,但是內里做工的粗葉大枝就一一展現在馮雲南面前。
馮雲南嘖著唇舌:「你這船不夠身份啊。」回想一下在沿城見到的虞五的刀,馮雲南還是堅持他的看法,亂世之刀,妥妥的一柄大殺器。
虞五你應該居住在烏漆滾邊拔步床,沉雲遮月卷案幾,披著黑熊皮毛衣,手裡晃兩鐵彈球,這就和你的刀再搭配不過,也能反向襯你的小臉生得好。
咦......虞五今天有點不一樣,肌膚水靈靈的愈發的男生女相,跟揮刀的時候判若兩人。
馮雲南想到這裡,暗暗挺起胸膛,拿出幫主的氣勢出來,要知道比臉面生得俊這話,有玉面飛龍綽號的馮雲南不輸給任何人。
也就是刀法不如虞五,僅此.......而已。
他一抖衣角,拿出瀟洒的身姿坐下來,笑出他自認為最滿意的角度:「虞五爺找我有何事啊?」
虞霧落冷眼瞅他,簡單明了:「我要去兩個地方,你為我帶路。」
「好說,不知你要去哪裡?」馮雲南輕描淡寫。
「先去離城書院,再去郭國公府.......」故意停頓一下,虞霧落微微的笑:「去問罪於他,你敢嗎,馮幫主。」
「像是這陣子天下的活兒都被你虞家包圓。」馮雲南啪的一收摺扇:「這有何難,我保你直進直出。」
「出卻不要你,只要保我帶著人進入這兩處地方,不受任何阻攔即可。」虞霧落慢慢的道:「你知道的,我的刀不能輕易的拔出。」
馮雲南感覺有無形的針刺過來幾下,讓他有點坐不住,忙道:「我信你手握證據才動郭家,但是亂動刑法這事還是按朝廷規矩來吧。」
說到這裡,水幫的幫主這才出來佔上風的感覺,含笑道:「你虞家可是朝廷的人,不是我江湖作被,雨霧可餐,了結恩怨以後抬腿只管走人。」
馮雲南說完,笑容加深,把手中摺扇更加自由的打開來,輕搖動著。
虞霧落只能給他說的話一些顏面,把馮幫主認真端詳幾眼。
他坐姿端正,端茶碗的姿勢也無懈可擊,眼神里有恰到好處的得意,神情里卻一直穩穩重重。
如果天下水幫出來的幫主能和世家子在禮儀上相媲美的話,江湖也就不是江湖,而會被人人視為朝堂的一分子。
這位說的好像他不理會朝廷,朝廷也看不見他似的。
這是虞霧落領會馮幫主的真意。
「我守規矩與否,與你無關。你好好辦事,免得我叫你唱兒歌。」虞霧落奚落回去。
馮雲南頓時有老實的感覺出來,打個哈哈應該是緩解他的尷尬,徹底不想再坐,先站起來,再問道:「還有事嗎,沒有我就先去安排。」
虞霧落心平氣和的看著他,伸三根手指搭上茶碗沿。
主人還沒有端茶送客呢。
馮雲南懊惱的發現自己失禮,站著不是滋味,坐著更沒有必要,既然已經失禮,索性失禮到底也罷,拱手:「告辭。」
虞霧落看著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出船艙,笑上一笑,眼神落到茶碗上面,還沒有把茶碗端起,船艙外面伸進個腦袋。
馮雲南咧嘴一笑:「晚上吃什麼?」
「我做。」
「你辛苦。」
紅霞在外面道:「馮幫主慢走。」馮幫主這才正式的走了。
虞霧落覺得有些好笑,她到這個時候才把茶碗端起來。愜意的送到唇邊,輕輕呷上一口。
......
大掌柜的在徒弟船艙時面對邪醫鮑相的屍體推敲著什麼,馮雲南推門進來:「師父,虞五找我原來是晚上請吃飯,他說辛苦我一路護送。這功勞徒弟不敢要,是師父的。」
大掌柜的欣慰道:「你大進益,這事辦的不壞。」
「我去拿見客的衣服,師父,晚上給你帶回來。」
「好好。」大掌柜的覺得徒弟比以前懂事。
馮雲南換好衣服,聽到隔壁船上響起「噹噹當」,那不省心的小胖子又喚狗似的喚人了,流雲戲水妙步直躥,微笑落到虞五船上。
他帶去一面大旗,仗著輕功好,獨自栓到虞霧落船艙的上方,風展輕送旗幟展開,上有四個大字「天下水幫」。
「我這幾個字寫的如何,不是我吹,我馮家的家世不比你虞家差......我家是哪裡的?呵呵,好漢不提當年勇,英雄不論祖宗名,當年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麼,添飯添飯,我容易餓,再幫我準備一份我帶走。有我的旗幟在,天下去哪裡都可以。」
整頓晚飯,馮幫主一面侃大山一面和雷風暴搶菜吃。
玉秀的不安明顯多出來,她吃飽的時候不自覺的盯著說話的人看,好在有雷風暴和高山在,又添一個馮雲南,三個人一台大戲,吸引得別人只看著他們。
玉秀以為無人發現,其實大家都裝看不見,只有秋洪是真正的看不見,得到路條以後,他時常激動出面頰上一片紅暈,恨不能下一步就回到離城書院去,也人人看得出來。
「你怎麼了?」趙亭功如今喊秋洪住在同一個船艙里,既然這個書生沒有鬼,尉遲均樂得和雷風起說私房話,他有好多好多的話要和雷風起說,只是屢遭雷風起反對。
不管是國事如登基,還是家宅小事如心愛的小虞,都被雷風起一駁到底。
尉遲均從沒有打算放棄,就像他愛慕雷一文,直到如願。
趙亭功也樂得和秋洪說說私房話,救下一整個書院的書生或者解脫他們的困難,這算是功德事情。
「不要急嘛,水要流船才會走,你再著急也得看水的速度。」趙亭功很願意攬這件事情,虞霧落對他說過,對離城書院的證據有興趣。
趙亭功穩如泰山的安慰著秋洪,他是有底氣的人。
虞夫子能在廣陽城下處置兩位郡王,虞五處置一個國公應該不在話下。
他笑道:「我對你交個底,我們送你回家去,會有想像不到的好處。」
「你說你住在廣陽城,是趙家的人,那你能幫我和虞夫子說上話嗎?能說得上,我感謝你。」秋洪目不轉睛,神情里又出來情不自禁的激動。
趙亭功一時很難判斷離城書院遇到什麼,才讓秋洪和他的失散的學友們奔波近千里去廣陽城,而官道不是筆直的,從繞的路來看,千里還不止。
他神情里不能自制的激動,到底出自憤怒還是出自另有原因。
反正,虞五雷七不怕,這回出門還多出來尉遲國公府的世孫,趙亭功更是不害怕有什麼。
「真是很奇怪,你去廣陽城下等虞夫子,難道沒有聽過我趙家夫子的名聲?」趙亭功又開始他夾在問話里的盤問。
秋洪咦上一聲,反問他:「天下夫子只有一位吧,其他的我記他做什麼。」
趙亭功愣住,有些氣結:「那你只看一本聖人的書就行了,為什麼還要看其它大家寫的書。」
「這樣啊,書院教什麼我就看什麼,不過,書院里好像有天下夫子的名字,也許有你趙家的人在上面。」
趙亭功微微冷笑:「你到我家門外都聽不見,你書院放著的又有何用?」
「不是我聽不見,在廣陽城下面說的不都是虞夫子和二郡王嗎?」
趙亭功啞了聲音,稍停:「你說的對,反正我也是勸你不急,這船它總要跟著水流走。水流的快,船就走的快。水流的慢,船就走的慢。」
秋洪猶豫好半天,小聲問道:「你們不是走江湖的人裝的吧?」他手指上方,這船剛換上一面新旗幟。
趙亭功氣樂掉,本想否認,可再一想虞五在江湖上的名聲,大家正在走江湖,這話也沒有錯。
留下懸念給秋洪:「呃,讓我想想怎麼回答你。」
秋洪神情里的激動又出來,面頰上紅暈更重,這是愛激動的人會有的表現:「我這是一個不小心的上了賊船,我對你們說啊,綁我沒錢,沒人贖我。」
趙亭功擺手:「罷罷罷,我不勸你了,你讓我安靜會兒。」他拿起一本書,在書後面偷偷的笑。
過會兒,秋洪看在眼裡:「咦,你看的是趕考的書?」
「是啊,上科我中到春闈,年底要是不亂的話,明年剛好有一科,我還要趕考呢。」趙亭功繼續看書。
這一趟出來比上一趟的條件好,上一趟追上虞五雷七,幾乎天天在馬上趕路,這回坐船,有大把的鐘點看書。
趙亭功不理秋洪,秋洪就著他的蠟燭光,也看書去了。
江面上無風的時候,江水裡的隱香在夜晚層層的翻騰出來,悄然就送到船艙里,兩個人正讀的起勁,頭頂上琴聲悠揚,有樂聲洋洋洒洒的出來。
趙亭功伸個懶腰,樂陶陶的拿出他的紫竹簫,走出船艙,見到自己住的這層甲板上,在江風明月下面擺好矮的小炕桌,洗擦雪亮的甲板上坐著尉遲均和雷風起。
聽一聽就知道愛湊熱鬧的高山在哪裡,他船艙里九個浴桶,天天晚上忙的很。
廚房有火光,能看到苗保和兩個媽媽的身影,不知道為明天虞五的早飯又準備什麼樣的小菜。
雷風暴不在這一層,就回到姐姐們身邊。
雷風起手裡握著短笛,可見琴聲出自虞五。
趙亭功腦海里想到秋洪的話,虞夫子的名氣更大,在雷風起登基傳聞出來以前不服氣的趙亭功,如今已然承認虞存的名氣確實高。
只看虞五弟就能知道,寫字是好的,彈琴也足見功底,可見練過,不曾在棋盤上手談過,也沒有見到畫畫的模樣,但是趙亭功知道虞五樣樣都是行的,一定行。
就像那把雁翎刀一樣,一出鞘就人鬼驚。
趙亭功靜靜的坐下來,尉遲均輕推過來一碗香茶,大家欣賞著琴音都知趣不拿話語聲打擾。
一聲清笛聲起,雷風起的短笛還在手裡沒有動。
姓馮的還真是會湊趣,不過也好,讓他糾纏一下虞五,給我家舅爺一點顏色看看,免得這木頭天天裝自己薄情寡慾,失去真性情。有朝一日虞五和別人定親事,哄舅爺這活累,不是人乾的。
尉遲均未雨綢繆的想著。
笛聲清雅,把江風明月推向極致。雷風起也承認馮雲南有一定的家世,他的有些氣度不是江湖世家能出來,雖說江湖世家積攢深時,可追大宅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