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女也瘋狂(上)
王銳掃了眼棋盤,只見滿盤黑白子絞殺在一起,已經進入了中盤戰鬥階段,形勢一眼間難以看的清楚。
中國古代圍棋實行的是座子規則,即一開始的時候黑白雙方就要交差在四角的星位上各放上一子。這種開局與今天的相比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是卻令布局簡單明了,容易將棋局迅速地引向激烈的戰鬥。因此古代的棋手大都善於力戰,殺棋力強是被普遍認可的評價。
王銳凝目細看,很快看出猥瑣文士的黑棋的確已經取得了明顯的優勢,正將白棋分斷開來,同時對上下兩塊孤棋展開了圍殺,只要能殺死任意一個大龍,白棋都將必敗無疑。只可惜白棋眼下正徒勞地在黑棋的銅牆鐵壁中左衝右突,兩條大龍似乎都看不到什麼希望。
那美女的每一步都要思考良久,仍然在做最後的掙扎。但苦於想不出什麼妙手,猶豫著不知應該如何落子。猥瑣文士的每步卻下得飛快,步步緊逼,氣勢咄咄逼人。
王銳心中暗嘆一聲,心知白棋已然無望,就算換成他來下的話也很難再翻盤了,於是將注意力又集中到了那美女的身上,心中在暗暗猜著她的來歷。不過他只想了一會兒就放棄了,因為以他眼下對古代的有限了解,實在想不出會是怎麼樣人家的女子能幹出女扮男裝跑到棋社來下棋這等近乎於瘋狂的事來。
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王銳雖然猜不出那美女的來歷,但眼見她陷入窘境的模樣,自然而然地生出了同仇敵愾之心,又將目光轉到了棋盤上,想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辦法暗中幫助她贏了那一臉欠揍樣的猥瑣男。
此刻王銳已經判斷出猥瑣文士的棋力至少也在業餘初段之上,但究竟到了什麼程度還有待於進一步的觀察。有了幫助美女贏棋之心和終於發現了好手讓王銳的精神大振,全神貫注地盯著棋局的發展。
其實現在黑棋有無數種走法都已經可以贏定,即便是不追求同時殺死兩條大龍,只需要簡單地定型逼兩塊白棋就地苦活,所佔的便宜已是巨大,想不贏恐怕都難。
可是猥瑣文士似乎是有意想讓對手難堪,一定要將兩條大龍全部殺死以便能好好地羞辱對手一番,因此步步不留情,也難免開始下出了過分之招。
恰在這時,黑棋的一手棋讓王銳的眼睛一亮。這步棋看似兇狠,直接貼身緊迫破去了白棋的眼位,但實際上卻是過分之招。白棋只需反戈一擊,就立刻能將黑棋的十幾枚「棋筋」斷掉。由於白棋的氣松而黑棋的氣緊,雙方對殺起來黑棋必敗。
若是這十幾枚「棋筋」被吃掉的話,白棋下方的大龍立告安全,反過來分斷上下白棋的一大塊黑棋就變成了「孤子」,雙方兩條大龍的互殺立馬會演化成極其複雜的局面,勝負也變得尤為可知。
王銳的目光一閃,看著猥瑣文士對自己這一招揚揚得意的表情,心知他的棋力比起自己來恐怕還差了一大截,也就是業餘初、二段的水平。他不由立刻將眼光投向了那美女,想看看她是否能發現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可惜那美女的棋力終究是差了一籌,再加上此時的心境已亂,所以根本沒有看出反擊的妙手,反倒是被對手兇狠之招給嚇住,緊皺眉頭在那裡苦苦思索,那模樣讓人說不出的同情。
猥瑣文士以為此招一出必是大局已定,得意地將身子向後一靠,一邊輕搖著摺扇,一邊又用色迷迷地目光盯住了對手,腦子裡也不知在轉著什麼齷齪的念頭。王銳看的心中暗怒,真恨不得脫下腳上的臭鞋狠狠摔在他的臉上。
那美女終於沒能發現妙手,思考良久後用纖纖玉手拈起一粒白子,猶豫著往棋盤上放去。王銳在一旁看得真切,知道此子一落局勢就再也無法挽回。
情急下他再也顧不得什麼觀棋不語真君子的規矩,重重咳嗽了兩聲嘆道:「唉,可惜呀,可惜!」
他這一來自然是驚動了所有的人,包括那美女在內的全部目光一下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猥瑣文士冷哼了一聲說道:「閣下是何人,難道不知觀棋不語的規矩么?哼,當真是豈有此理!」
王銳抱拳一笑道:「這位兄台不必多心,在下其實並不太懂棋道,只是看兩位仁兄弈得巧妙,竟將這黑白子在棋盤上擺得如同一幅畫般,當真是佩服之極!適才見這位公子的一粒白子大有破壞畫中意境之意,所以這才忍不住出言嘆息,驚擾之處還望二位見諒才是!」
他這一番話自然是純屬胡扯,但那猥瑣文士也不便再說什麼,於是冷哼了一聲不再理會。而那美女卻收回手來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王銳也緊緊地盯住她,用旁人難以覺察的幅度微微點了下頭,唇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美女的臉不由一紅,重新轉過頭去望向棋盤。
她又想了片刻,再度拈著棋子往盤上伸去。王銳見落子的位置仍不正確,當下又是輕輕一聲嘆息。這一次她立刻明白了王銳的意思,毫不猶豫地飛快縮回手來,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王銳見狀放下心來,心中不由暗贊這美女還真是聰明伶俐一點就透。
那美女此刻已完全明白這位素未謀面的年輕公子是在暗中幫助自己,雖說不知道他的棋藝究竟如何,但反正自己眼下已經是必敗之局,就權當是死馬當活馬醫也罷。
她放鬆下心情之後再一次仔細審視棋局,忽然間眼睛一亮,第三次緩緩伸出手去,同時忍不住轉頭望向王銳。
王銳見她終於發現了妙手,暗暗鬆了口氣,又是讓人難以覺察地微微點了點頭,唇邊的笑意更濃。這一回那美女不再猶豫,啪地將棋子點在了棋盤之上!
那猥瑣男又豈能沒有察覺到王銳的小動作?但是他一直狂妄地自以為已經勝定,因此也沒在意,只是輕輕搖扇冷笑而已。可是當他細看白棋弈出的這一手時,忍不住渾身一震,將手中的摺扇一合,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向王銳,瞬時間冷汗就從後背上冒了出來,心中為自己的過分之招而暗暗後悔不已。思慮了良久后,他才猶豫著應了一手棋。這一次他沒有再色迷迷地望向對手,而是將驚疑的目光投向了王銳。
旁觀的眾人也已看出了玄機,無不將目光再次集中到王銳的身上,有些人已經開始紛紛低聲議論起來,但卻沒人識得這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公子。
此時不但那美女,就連她的小童也看出了那位年輕公子是在暗中幫忙,這小童不用說亦是女扮男裝。
接下來不再用麻煩那美女去看王銳的反應,扮成小童的丫鬟完全替代了此職。那美女落子之前,只要王銳是輕輕搖頭,她就用手在主人的後背上微微一劃。當王銳點頭時她就微微用力一點,反正她的手被袍袖遮蓋住,旁人也無法看到究竟在做些什麼。
就這樣,王銳實際上是接過了棋局與那猥瑣文士對弈。那猥瑣男因過分之招而被逆轉,想要在王銳的手底下重新翻盤又談何容易?心慌意亂之下又錯招連出,只短短的十幾手就被逼入了絕境。此時那美女也漸入佳境,很快就能找到正確的下法,倒是省了王銳不少事。
當她將最後一粒白子點到棋盤之上時,猥瑣男的臉如土色,直愣愣地盯著棋盤許久,這才抓起一把黑子灑在其上,示意投子認負。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卻終於沒說出來,又從袖內掏出錠紋銀默默地扔在桌上。
旁觀的眾人想不到棋局竟會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變化,不由得一窩蜂地議論起來,所有人都將好奇和佩服的目光集中在了王銳的身上。
那美女毫不客氣地將銀子收入袖中,朝猥瑣男一抱拳道:「兄台承讓了,小弟下次有機會再行討教!」
說罷,她轉頭看了一眼王銳,不知道是應該馬上當面道謝一下,還是暫且離開過後再說。
王銳聽到她清脆悅耳的聲音更是大奇,心說這幫古代人的腦子都秀逗了嗎,怎麼連如此明顯的女聲都聽不出來?
還沒容他細想,那猥瑣男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徑直朝他抱拳施禮道:「請問閣下尊姓高名?既然閣下是此道中的高手,又何必藏頭露尾行那苟且之事?不如就與許某弈上一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