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蟲貓衛
王銳聞言跪地說道:「臣不求皇上賞賜,只求能為皇上練成這支勁銳之師!」
朱由校點頭笑道:「好,難道卿有此心,朕又豈有不成全之理?哼,有人成日里只想著朕的封賞,朕便偏偏不賞!卿有此功卻不圖賞賜,朕卻要重重有賞!這樣吧,朕就賞卿黃金鎧甲一副,以顯龍驤衛大將軍的威風!」
他說的黃金甲可是貨真價實地用黃金所打造,非親貴大將不能穿戴,眼下竟賜予了一個外姓的小小侯爺,自是個極大的恩賞,王銳當即叩首謝恩。
朱由校擺了擺手示意他平身,面上難掩興奮之色說道:「朕當初設龍虎二衛,原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並未欲將其用於戰陣。今日聞卿所言,方覺打造如卿所說的精銳之師並非沒有可能!好在這二衛一直是由朕的內庫所供給,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免聽那幫御史文官的聒噪!咱們君臣二人說干就干,神翼之事就由朕負責,練軍諸事就交給卿去辦。所需一應開支,去找小塗便可。」
他所說的這個小塗就是塗文輔,也是內廷五虎之一,在未入宮時就給客氏的兒子當過老師。入宮后通過巴結魏忠賢當上了管庫內侍,兩年後又升為乾清宮管事,直接伺候皇帝,陪著朱由校玩木匠活兒。
有了皇帝、魏忠賢和客氏這三大資源,塗文輔晉陞的極快,不久就升了隨堂太監兼御馬監掌印,總提督四衛營,同時還提督太倉銀庫與節慎庫。手裡握著財政大權,可說是氣焰熏天。王銳先前也曾與其打過幾次照面,也還算是相熟。
朱由校的話令王銳大喜過望,心說得了這個尚方寶劍,正好方便自己開展下一步的計劃。看來這個朱由校果然是挺懂軍事,自己的一番苦心果真是沒有白費!
王銳所想的不錯,這天啟帝朱由校雖然在政治上是個白痴,文化底子也很薄,但在軍事上卻遠比後來自以為知兵的崇禎皇帝要高明得多。
他一意想誅殺熊廷弼,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看出了河西之敗令大明在山海關外再無屏障,致使遼東的戰略形勢幾乎惡化到了極點。並且也看出了熊廷弼的大撤退其實是在跟自己賭氣,因此才惱怒萬分,不願意饒過老熊。
白痴皇帝自然也有他的好處,那就是只要攛掇著合了他的心意,他就敢蠻幹、胡干,根本不管什麼規矩和舊習,對於陳規陋習重重的古代官場來說反而能體現出驚人的高效率。
當然,這是一把雙刃劍,常常極易被壞人、小人所利用,那禍害起國家和朝堂來亦會非常高效!王銳就是看出了此點,因此只幾句話間就令得朱由校興起,為自己下一步計劃創造出了最有利的條件……
喜出望外之下,王銳真心誠意地再一次跪倒謝恩。
朱由校點點頭笑道:「既然如此,而且卿今日也正好來了,那就不妨先看看龍虎二衛的演武。來人,即刻宣信王與魏公覲見!」
不一會兒的功夫,二人先後來到。在給皇帝請安后,王銳和魏忠賢也朝信王見禮。由於王銳現在有太子少師的身份,所以信王亦恭敬地還禮並口稱少師,讓他小小地虛榮了一把。
聞聽皇帝要開內操演武,不由得大為興奮,應承下來轉身就要出去照辦,卻不料被朱由校開口叫住說道:「往日里都是在宮內演武,吵吵鬧鬧地也不得安寧。今日天氣大好,朕欲與眾卿一同到郊外大營一觀龍虎二衛的操演如何?」
這龍虎二衛雖說是以開內操的名義所設,但數千人之眾卻也不可能駐紮在宮裡,乃是仿效京營在南郊外紮營,需要時再拉到宮內來操演,平常的操練也是在郊外進行。
魏忠賢微微一愣道:「皇上,不知您是想正式出巡,還是欲微服一游?」
他這微服是客氣的說法,說不好聽點就是私下裡偷著出宮去。這也是當皇帝的無奈,如果想堂堂正正出宮話準備工作和各種手續就繁瑣了去了,恐怕今天都休想能出得去。
果然,朱由校將手一擺說道:「自然是微服,否則朕豈不是又要被煩死?怎麼,這點區區小事也辦不到么?」
魏忠賢嚇了一跳,急忙躬身笑道:「皇上放心,區區小事包在老奴身上便是!」
他這一點也不是吹牛,對於在內廷與朝堂都能呼風喚雨的魏九千歲來說,那確實只是小事一樁而已。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四人與一干侍衛隨從就已經來到了南郊的龍虎衛大營……
所謂的龍驤衛與虎賁衛,其實和明軍正式的衛所大不一樣。當初魏忠賢以開內操的名義攛掇著朱由校成立了這兩衛,皇帝與他可以各引一衛操演、對陣,既好玩,又能過一過統兵大將的癮。
但這二人卻不可能真的去當衛指揮使,所以這兩衛的指揮使一職一直空缺,只有兩名練勇參將負責日常的操練。如此一來兩衛名義上雖是皇帝的親軍,可實際上卻魏忠賢控制的一支私人武裝。
當日魏忠賢向皇帝建議讓王銳來當龍驤衛的統領,實際上就是要將這個年輕的新貴和俊才攬入到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他可萬萬沒想到王銳今天早晨的一席話已徹底勾起了皇帝的興緻,讓其有了親自將龍驤衛打造成能夠縱橫天空的精銳之師的想法。
就這樣不動聲色之間,王銳已經成功地將龍驤衛從魏忠賢的私人武裝里生生剝離出來。只可憐眼下魏九千歲還蒙在鼓裡,否則他的腸子都非得悔綠了不可。
魏忠賢早已命人先一步到大營知會了皇帝要來的消息,所以此刻兩名參將史梁和周寧已率領一干千總、把總等低級軍官與親兵等在營外列隊迎候。
看到皇帝的御駕,史梁和周寧率領一干部下齊齊下馬匍匐於道旁叩首道:「末將恭迎聖駕,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由校停馬點頭笑道:「都起來吧,今日朕特意與信王、威武侯到此來一觀卿等的操演,爾等要加倍努力,切勿讓吾等失望才是!」
說罷,他一揮鞭,領著眾人怒馬如龍地捲入了大營……
兩營的兵士早在大校場列好了陣勢,龍驤衛是飛龍旗,黃衣白甲。虎賁衛是飛彪旗,紅衣黑甲。從點將台上望去,倒也稱得上是軍容齊整頗具威勢。
朱由校已經習慣了這等陣勢,他也沒有多言,揮揮手示意可以開始了。魏忠賢也是輕車熟路,而且一到這時就格外來精神。
他此刻是蟒衣玉帶,騎著高頭大馬立在陣前,倒也像個威風八面的大將軍的模樣。見皇帝點了頭,魏忠賢將令旗一揮,史梁和周寧立時遵令率領眾軍操演起來。
眾軍見皇帝竟親到大營來觀演,這還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因此也格外賣力,一時間校場內旌旗翻滾,喊聲震天,真是好不熱鬧。
待布陣操演過後,又進行了火器的演練。王銳早聽說明朝的火器當時可稱是世界第一,因此格外留神細看。
這龍虎二衛裝備的火器確實不少,比起專以火器見長的神機營來可能也差不了多少。但見銃炮齊放下果然是如雷鳴般響聲震天,聲勢頗為驚人。若是第一次遇上,還真能被嚇個半死不可。
可王銳卻暗暗搖頭,心說前世里看過的那些評論果然不假,這明軍的火器看起來雖然挺嚇人,但適才那些士兵一來使用火銃的技術很差,裝填彈藥和點火都既慢且手忙腳亂,顯得既無章法,又疏於訓練。
二來使用者對火銃似乎很有畏懼心理,射擊時都盡量讓其遠離身體,好象生怕火銃爆炸一樣,事實上也確實有幾支炸了膛,傷到了數人。
另外整個隊伍的射擊就更無戰術可言,什麼「三段擊」、「五段擊」的戰術統統不知道,完全是亂打一氣。
眼下龍虎二衛在皇帝面前表現出的水平都是如此,普通明軍如何更是可想而知。如果是照這樣的話,那這些號稱世界第一的火器在守城時還能發揮些作用,若是用於野戰,的確敵不過後金精銳的鐵騎。
再聯想到適才操演戰陣之時,那些龍虎衛雖然表面上挺賣力,但仍是難掩骨子裡的那股驕橫與懶散之氣。王銳不由得暗暗嘆道,這算得是什麼龍驤和虎賁呀?我看是蟲貓衛還差不多!
他這邊正暗自思量之際,那邊魏九千歲已親自下了場。他年輕時曾練了些騎射的功夫,一直都未曾撂下,每次演武時都要親自上陣比劃一番。
只見他連射了數箭,竟真的箭箭都命中了數十步開外的靶心。校場中頓時歡聲雷動,魏忠賢則洋洋得意地催馬回到了點將台。
朱由校點頭誇讚道:「老魏的騎射看來是又有長進,兒郎們的表現也沒有令朕失望!王卿,你看如何?」
王銳微微一笑,順口恭維道:「魏公的騎射功夫當真令人佩服,龍虎衛亦果不負其名!」
魏忠賢面露得色,朝王銳笑道:「侯爺何不下場一顯身手,令我等一開眼界!」
王銳淡淡一笑道:「魏公說笑了,在下原本是區區一介書生而已,手無縛雞之力,又哪裡會得騎射功夫?」
魏忠賢哈哈笑道:「既是如此,那侯爺今後可要加緊努力了,否則又怎當得好這個龍驤衛大將軍?」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信王忽然笑著插口道:「魏公此言差矣,為將者豈能以勇武論高下?古時孫臏、張良何嘗會騎射,韓信比霸王之勇又如何?」
魏忠賢沒想到一直都很低調的信王會突然跳出來「咽」他一句,登時面露尷尬之色,愣了片刻才惟有忍氣道:「信王說的是,是老奴思慮不周了!」
朱由校哈哈笑道:「五弟說的有理,王卿雖是書生出身,但以朕看來也必是一難得的將才!依朕看莫如這樣,王卿與魏公從今日起就各領一衛練軍,以三個月為期,到時候朕看你們這一文一武誰更加厲害如何?」
王銳聞言急忙跪地應道:「臣雖不敢與魏公相比,但亦必盡全力練出精兵,不負皇上的厚望!」
魏忠賢卡了卡眼睛,這才回過味來皇帝的一句話就算是一下將他的「嫡系」部隊分走了一半,不由得心中暗生警惕。
但聽了王銳的話后又轉念一想,沒準是這兩個小娃兒又把練軍當成了像飛天神翼那樣好玩的事情,所以才如此興緻勃勃。既是如此,就讓你們兩個小孩玩得高興又能如何?反正只要是高興,這虎賁衛我隨時也都能擴充起來,又有何可懼?且先看看他們究竟要如何玩再說!
想到這裡,他也跟著跪地應道:「老奴領旨,必不負皇上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