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老子收拾的就是你!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隊伍中已經有人再也堅持不住,忍不住稍微活動了一下早已僵硬麻木的身軀。
王謙等一乾親兵早得了將令,見此情形二話不說,如虎狼一般直撲過去,不由分說將違規者架出隊列按倒在地就是一頓軍棍伺候。待到二十軍棍噼里啪啦地打完,再將人扔回隊列,你還照樣得給我好好站著!
眼見大將軍的軍令果然毫不含糊以及被打者的可憐相,余者無不心驚膽戰,只有咬牙繼續苦苦支撐,同時在心裡將所有的惡毒詛咒一股腦都獻給了我們的神武王大將軍!
再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因體力不支而當場暈倒在地。這更加好處理,直接抬到校場邊上解開其甲胄,任其自然慢慢恢復甦醒。
古時可不比現代的講人道主義和人性化管理,訓練場旁邊還有軍醫在隨時待命,萬一訓練中搞出了人命也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在這個沒有人權和民主的封建時代,人命有時可說是一錢不值。別說是練軍中暈倒了,就算是真的送了命,統兵之將連眼睛都不會多眨一下!
王銳心知自己今日若存有婦人之仁的話,先前的努力也都會付諸東流,因此雖眼見暈倒的人越來越多,但仍如釘子般釘在原地,沒有絲毫想要停下來的意思。
不多會兒的功夫,校場邊上已排著放倒了幾十個人,這其中自然也有個別耍小聰明裝暈來逃避者存在。
史梁此時雖然也如釘子般釘在那裡一動不動,但內心裡卻頗不平靜。他看得出王銳的用意,心中對這個大將軍已經開始感到越來越佩服。
眼下一個多時辰過去了,自己有一身的功夫都已微感疲累,可文弱書生出身的大將軍卻依然屹立不動,嚴肅而剛毅的面容上不顯絲毫疲態。
能保持這般樣子,若非是身懷絕技深藏不露,那便是心志堅如磐石精鋼,而史梁相信王銳屬於後者。
如果說王銳先前的言論已讓史梁有所觸動,那麼眼下的表現就更令其折服。他很清楚王銳現在是皇帝眼前紅極一時的人物,如果他真的下決心將龍驤衛打造成真正的精銳之師,那這支如戲子般的雜牌軍就真的有希望,自己多年的理想看來有望實現了。
一想到這些,史梁就覺得全身都熱烘烘的,彷彿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正默默地想著心事時,卻不料場中突然出現了變故。只見隊伍前面的一名把總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喊道:「老子不幹了!這樣傻站著算什麼練兵?弟兄們說是不是?」
有人帶頭這麼一鬧,早已苦不堪言的眾軍頓時有不少人跟著隨聲附和起來,場面登時微見混亂。
史梁眉頭一皺,他一眼認出了這名把總名叫魏清國,原本只是個小混混而已。只因為據說好象與魏九千歲的老魏氏一族有那麼點八杆子都打不著的關係,所以才能混到這龍驤衛里來當上了一名把總。
仗著老魏家的名頭,這魏清國平時就驕橫跋扈,連自己這個參將也沒太放在眼裡,此刻忽然發難亦算不得稀奇。
他開口呵斥,約束眾軍安靜站好,同時轉頭望向王銳,想看看這位大將軍究竟如何來應付這種場面。
王銳早就料到很有可能會發生這種情況,因此神色不變,只是將手一揮,王謙等幾名親兵立時如狼似虎般直撲過去,從兩邊架起魏清國就直趨點將台前。
魏清國還欲拚命掙扎兩下,只可惜他的功夫實在稀鬆,與王謙相比可說是天差地遠。王謙如鐵鉗般的大手只在他腋下微微用力一捏,他已是半邊身子酥軟,如雞仔般直被拎到了台前按著跪下。
王銳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是何人?可知道適才所為已經觸犯了本侯的將令,要受軍法從事么?」
魏清國梗著脖子抬起頭來,面露狂傲之色說道:「標下魏清國,乃是魏公宗族中人!將軍令我等如此枯站,這算何練兵之法?末將不服提出異議,難道這也算違犯軍律不成?」
王銳事先已經想到這龍驤衛中肯定少不了要有魏忠賢的人存在,甚至很有可能有些人就是他特意安插在這裡以監視自己。如果不把這些關係理清,他就無法真正駕馭得了這支部隊。
可若是處理不好,就有可能會開罪了魏忠賢,沒準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所以他對此也早就想好了對策。
此刻見魏清國果然一上來就抬出了魏忠賢,王銳心內暗暗冷笑,表面上卻不溫不火地說道:「原來魏把總竟是精於練兵之道,呵呵,想不到我龍驤衛如此人才濟濟,當真是令本侯欣慰!魏把總既然認為本侯練兵之法不妥,那麼依你之見應該如何練軍方能將龍驤衛訓練成勁銳之師呢?」
魏清國原本就是個草包混混,只是因為再也受不得那份罪,這才仗著魏氏宗族的名頭來耍橫鬧事,又哪裡會懂什麼練兵之法?
眼見王銳有問,他也只好含混道:「末將只是個把總而已,這練兵之法又如何知道?將軍莫非是要故意為難標下么?」
王銳聞言將面色一沉冷笑道:「哼,你既不懂練兵之法,又憑何置疑本侯的練兵之道?分明是因為吃不得這點苦累而找的借口!需知為軍者之天職即是服從上令,若人人都因為一己之喜好而懷疑、違抗上令,那為將者還如何統軍、治軍?所將之軍又會成何模樣?你違抗將令、鼓惑眾軍在先,卻仍巧言令色不知悔改,可曾將本侯放在眼裡?可曾將軍律放在眼裡?難道真的不怕軍法無情嗎?」
魏清國哆嗦了一下,但隨即硬挺著說道:「將軍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只不過末將乃是魏公族人,亦是由魏公一手提拔,就算違犯了軍律,也要由魏公來責罰,恐怕還輪不到侯爺來處置!侯爺若是越俎代庖,難道就不怕魏公不快嗎?」
他這已近乎是**裸的威脅,意思再明顯不過,老子就是違抗軍令了,但老子是魏公公的人,你敢拿老子怎麼著?
如果是換了別人,還真就很可能被他的威脅所嚇住。以今日魏九千歲的權勢,又有誰敢去捋他的虎鬚?(當然,魏公公實際上不可能有須的!)
但王銳聞言卻只是暗暗一笑,心說我連肅寧伯魏良卿都得罪過,還怕你個小小的把總不成?老子想收拾的正是你這種刺頭,如果今天被你嚇住,那我這個龍驤衛的大將軍就乾脆回家種地抱孩子也罷!
他淡淡地一笑,沒有理會魏清國,而是轉向史梁問道:「史參將,違抗軍令者依律該當如何處置?」
史梁見王銳只寥寥數語就將魏清國逼得理屈詞窮,不由得對他更加佩服。此刻聽到王銳突然發問,他略一猶豫才插手施禮道:「回將軍的話,違抗軍令者……依我大明軍律當斬!」
王銳面色倏地一沉,將手一揮冷冷道:「既是如此,來人!魏清國違抗軍令鼓惑眾軍,依軍律當斬!著即拉下去斬首,速速報來!」
王謙等人高聲應諾,如捉雞般拎起魏清國就往外走。
魏清國沒想到王銳竟真的敢不買魏公公的賬,不由被他的話嚇得臉色猛地變得刷白,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直到被王謙等人提起來向外走時,他才猛然反應過來,拚命掙扎著叫道:「我是魏公的族人,你一個小小的侯爺竟敢動他老人家的人,莫非是活得不耐煩了嗎?還不快快放了我,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王銳冷笑一聲道:「笑話!我且問你,這龍驤衛是皇上的親軍還是魏公的親軍?你是不是龍驤衛把總官?本侯忝為龍驤衛大將軍,難道連處置違犯軍令的屬下的權力都沒有不成?眼下信王殿下就在此,如你這般所說,將置皇上於何地?置魏公於何地?即便是魏公在此,他老人家也必治你大逆不道之言的罪!」
魏清國聞言面如土色,再也說不出話來,變得如一灘泥般任由王謙等人向外架去。
史梁見狀知道自己不能再保持沉默,急忙上前兩步插手施禮道:「大將軍且慢,這魏清國雖說違抗軍令身犯死罪,但念其乃是初犯,而且平素操行尚好,可否請將軍免其一死,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其實根本不在乎魏清國這等廢物的生死,但依照常例還是要開口替其求情。暫且拋開魏九千歲這一顧忌不論,他身為參將也要為屬下求情,否則豈不是會令他人心冷?
同樣的道理,其他的千總、把總也都跟在史梁後面跪倒在地,齊聲懇求大將軍免去魏清國的死罪。
這完全跟顧忌魏九千歲和魏清國的人緣沒有關係,因為誰都不敢說自己會不會也有這一天的時候,有誰會願意看到自己就要被推出去問斬時其餘的同僚都在袖手旁觀?
王銳的臉如寒冰,將手一揮道:「眾將請起,此事與爾等無關!今日若此等害群之馬不除,往後誰人還肯聽本侯的將令?又如何將我龍驤衛練成勁銳之師?」
史梁久在軍中,心知王銳此番意在立威,必然要做足一番模樣,所以一邊再次求情,一邊回過頭來朝魏清國猛使眼色。
魏清國雖是草包一個,但面臨生死關頭也猛然開了竅,拚命從王謙等人的手裡掙脫出來,連滾帶爬地撲道台前哭道:「大將軍饒命!小人不會說話,這張嘴乃是婊子托生的,就是他娘的賤!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跟小人一般見識,就開恩饒了小人吧!可憐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嗷嗷叫的小崽子,我如果一死,可就是要了全家人的命呀!」
他先前飛揚跋扈的神態早已不知拋到了哪裡,此刻就如同一個潑皮般哭嚎著撒潑放賴,讓人又是可氣又是好笑。王銳看得一陣噁心,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一旁的信王此時開口笑道:「王少師,今日是你大將軍走馬上任頭一天練軍的好日子,若是放炮殺人未免不美!這廝雖然違抗軍令身犯死罪,但念其已知悔改,就看在小王的面子上饒這殺才一死如何?」
王銳暗贊這信王當真是聰明伶俐,此時出言求情可謂是恰到好處。他原本就沒打算真的斬了魏清國,只是要狠挫一挫這幫兵痞的銳氣,所以早就吩咐了王謙等人如果自己要殺人時一定要見機行事,否則以魏清國的那身稀鬆功夫又怎麼可能掙脫王謙的掌握?
眼下見信王已經開口,王銳心知已到火候,當下趁好就收,重重地冷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信王殿下與眾將求情,本侯定然不會饒過你這廝!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饒,來人,將魏清國拉下去鞭責八十!奪去其把總之職,暫留雜役營聽用!」
魏清國此刻再也顧不得別的,只知道能保住小命比什麼都好,急忙拜伏於地千恩萬謝。
只可惜他剛說得兩句就被王謙等人上來提小雞般拎了下去,三兩下扒去了上衣,就綁在校場邊的刑樁之上結結實實地抽了八十鞭子,只抽到一半時人依然暈了過去。
他的慘嚎聲令眾軍無不心驚肉跳,當下再無人敢有半點懈怠,只有接著咬牙硬挺。直到午時三刻,王銳才終於下令暫且解散回營休息。他自己卻沒有半點休息的意思,馬上又將史梁、梁俊以及三名千總召入到帥帳中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