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姜還是老的辣
吃晚飯的時候,謝天博興緻勃勃地問起了今日校場練兵的事情,紫晴和香芸也十分好奇,都將秋水般的目光盯在了王銳身上,很想聽聽這位看起來書生氣十足的年輕侯爺究竟會怎樣練兵。
王銳其實已經疲累得渾身的骨頭架子都要散了,但他不忍心讓三人失望,於是強打起精神來將今日之事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只聽得倆小丫頭大呼有趣,好象恨不能跟他一起去才好。
當王銳終於說完時,謝天博已皺起了眉頭沉吟不語,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王銳知道其中必有緣由,當下微微一笑說道:「大哥若覺得小弟做得有何不妥之處但說無妨,你我兄弟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謝天博點點頭說道:「我確實在為賢弟擔心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你懲處那魏清國之事。賢弟這麼做雖說是起到了立威的作用,但你就不怕因此開罪了魏公公嗎?他若是怪罪下來,賢弟儘管眼下在皇上面前甚為得寵,以後的麻煩怕也不小!」
晴兒和芸兒本來覺得王銳懲處無賴那段很是過癮,但聽到謝老爺如此說,也不由露出了擔心的神色。
王銳哈哈一笑說道:「大哥放心,我敢擔保老魏知道了此事後非但不會生氣,沒準還會非常高興,不知你可敢與我賭一賭呢?」
謝天博這時候早就對這位賢弟的神通廣大佩服得五體投地,聽他這麼一說雖覺得萬分奇怪,但也知道其必然很有把握,於是搖頭一笑說道:「賢弟既如此說,想必一定有你的道理。愚兄可不敢與你打賭,反正你切記要小心謹慎才是!」
王銳點頭笑道:「多謝大哥的挂念,小弟一定牢記在心!但不知那第二件事情又是什麼?」
謝天博聞言斂去笑容,眉頭微皺沉吟道:「愚兄雖說不太懂練兵打仗之事,但賢弟的一番言論也讓我有茅塞頓開撥雲見日之感!若我大明之兵真的能如賢弟所說的那樣,又何愁內寇不除、外敵不屈?想不到賢弟胸中竟有這般韜略,當真堪稱是文武雙全的曠世奇才,愚兄實感佩服之致!只不過賢弟的想法雖妙,可做法卻有欠妥之處。若是愚兄所料不錯,恐怕必有很大的麻煩!」
王銳的心微微一沉,隨即雙眉一揚道:「小弟年少輕狂,行事難免有不周之處,正需大哥多多提點。但不知今日之事究竟有何欠妥之處,還望大哥明示!」
謝天博展顏一笑說道:「賢弟莫急,愚兄自會為你細細道來!晴兒、芸兒,你們再去給侯爺泡一壺上好的茶來。記得讓王謙他們守在門外,絕不許任何人靠近!」
晴兒和芸兒甚為聰慧,一聽便知道兩位老爺是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說,當下知機地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將房門緊緊地關上。王銳見狀不由得暗贊謝天博細心,任何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
直到屋內只剩下了他二人,謝天博這才繼續說道:「我雖不關心朝政,但由於平素交遊甚廣,因此對朝廷之事也略知一二,這一點賢弟想必也清楚。據愚兄所知,那龍虎衛乃是由魏公私募。名義上雖是皇帝的親軍,實際上卻如同於魏公的私兵,此一點賢弟可曾明白?」
王銳聞言目光閃動,沒想到這位平常從來不談論朝事的大哥竟然能看得如此明白,不由得喜出望外,當下點頭道:「大哥說的不錯,這一節小弟自然明白。只不過皇上聖明,已決意將龍驤衛練成真正的精銳之師,所以才命小弟為其大將軍,全權負責練軍一事。因此今日之情已不同往時,難道大哥仍是擔心小弟無法真正駕馭得了這龍驤衛不成?」
謝天博搖頭笑道:「愚兄今日方知賢弟實可稱得是帥才,這一節自是不會擔心。可是賢弟想過沒有,這龍虎衛已由魏公經營多時,其關係必然盤根錯節。你縱然想要清理,也必會費上一些時日。這個還在其次,關鍵是魏公絕不會甘心龍驤衛如此輕易地就落在了他人之手!」
王銳的腦子一邊飛速地運轉,一邊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當初他為何要舉薦小弟來當這個龍驤衛大將軍?況且是皇上決意收回了龍驤衛的真正控制權,魏公就算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謝天博哈哈笑道:「當初他舉薦你是因為覺得你即使當上了這個龍驤衛大將軍,也會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根本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改變了主意!賢弟今日的一言一行眼下恐怕必定已全部被魏公所知,你的那個三榮耀、三責任和三不怕雖妙,但魏公是希望那龍虎衛忠於皇上還是忠於他?賢弟這般大刀闊斧的動作又怎能不令魏公感到你已有了野心?皇上突然改變主意收回了龍驤衛的真正控制權他又會怪罪到誰的頭上?如此種種加在一起,他又怎會不對賢弟你起了疑忌之心?」
王銳渾身不由得一震,心說姜到底是老的辣,謝大哥平常從不顯山露水的,想不到目光竟有洞穿三札之力!看來自己還是嫩了點,今日的動作後來儘管已大有收斂,但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謝大哥說的一點不錯,龍虎衛一直被老魏視為私兵。昨日皇帝的決定已好似在他的心頭剜了一刀,今日自己的一番舉動又怎能不引起他的疑忌之心?
自己先前只以為有了皇帝的尚方寶劍就可以對龍驤衛大膽動手而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眼下聽了謝大哥的一番話才猛然醒悟過來以老魏的老奸巨滑和對龍虎衛的重視程度又怎麼會察覺不到自己的「野心」?
這些念頭在王銳的腦海里飛速地閃過,他沉吟了片刻方才開口道:「大哥說的不錯,小弟實是感激萬分!」
謝天博將手一擺說道:「咱們兄弟之間不需如此客氣,今日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愚兄就直言無忌了!」
王銳聞言當下抱拳一禮道:「小弟年少識淺,還望大哥教我!」
謝天博微微一笑說道:「自從結識賢弟那天起,為兄就感到你決非是普通讀書之人。呵呵,果然不出愚兄的預料,賢弟的學識才幹果是出人意表,真可稱得上是當世奇才!如此短的時日內就能封侯拜將,雖不能不說其中有運氣的成分,但主要仍是歸功於賢弟之才,令愚兄深感佩服之致!」
王銳搖頭笑道:「大哥就別誇我了,小弟這侯爺全是靠運氣混來的,豈敢稱什麼當世奇才?」
謝天博哈哈笑道:「賢弟不必謙虛,你若是沒有真才實學,腦袋恐怕都混掉了幾次了,又哪裡混得來這個侯爺和大將軍?」
王銳聞言不由想起了幾番驚險的經歷,搖頭苦笑了幾聲沒再說什麼。
謝天博頓了頓繼續說道:「從當日邀月樓贈詞起,愚兄就已經看出了賢弟胸懷抱負。眼下既已封侯拜將,自然更欲一展胸中之志!只不過賢弟你現在雖然得寵於皇上,但根基尚淺,切不可操之過急!魏公其人其心怎樣想必不再用為兄細說,想那楊、左二人當初俱有擎天保駕之功,可其下場又如何?他若是真的起了對付賢弟之心,那情形恐怕就真的危矣!」
王銳眉頭微皺,點點頭說道:「大哥說的是,那依你之見,小弟現在應該怎麼辦?」
謝天博略一沉吟說道:「賢弟也不必過於擔心,眼下魏公即使已經起了疑忌之心,但想來仍要觀察一段時日,不會立刻有所動作。以愚兄之意,賢弟可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即偃旗息鼓,向其表示出臣服之心。我看魏公對賢弟之才似也頗為欣賞,如此一來他必露出招攬之意。賢弟不妨暫且虛與尾蛇,待時機成熟時再做計較不遲!還有一個選擇當然就是索性放開手腳去做,搶在對手有所動作之前就拿出成效來讓皇上看一看。只要始終能抓住皇帝的心,天下再沒第二人能奈你何!只是這第二條路十分兇險,等於是直接站在了魏公的對立面上,賢弟要有十足的把握方可!」
王銳聞言微微點頭沉默不語,心中卻在急速地轉著念頭。
謝天博說的一點沒錯,政治和權力的鬥爭要麼就是你死我活,要麼就是繳械投降,再沒中間的第三條路好走。
自己先前既不想與老魏對抗,又要通過龍驤衛來實行下一步計劃的想法未免有些一相情願了。以老魏的老奸巨滑,又怎麼會容忍一股自己無法控制的勢力默默壯大?更何況這股勢力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麼眼下這兩條路自己應該如何選擇?第一條路顯然行不通,謝天博誤以為自己是存了為朝廷剷除老魏這個巨奸的大志,不可能知道他的目標其實是在信王。
若是自己選擇了與老魏暫且虛與尾蛇,那信王會怎麼看?自己想要與之親近並最終改變他的大計又怎麼可能成功?因此這條絕不可行!
看來只有選擇與老魏對抗一途了,但這條路的確是兇險異常。且不論眼下老魏的權勢實在是太大,自己雖然也得寵於皇帝,但與老魏相比確實是相差太遠,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即便是他隨便動點小手腳,自己想要在龍驤衛做出些成效來恐怕也很難。別忘了提督內庫的可是五虎之一的塗文輔,可說是掐著龍驤衛的經濟來源呢,僅就這一條就夠自己喝上一壺的。
面對著兩難的選擇王銳頗有些舉棋不定,驀然間他的眼睛一亮,險些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心說他怎麼忘了自己這個強大無比的穿越者身份呢?有預知歷史的如此巨大優勢而不知利用,真可說是蠢到了家!
不錯,老魏眼下的確是強大無比,但是他終究也要敗於信王——也就是未來崇禎皇帝之手。
自己只要緊抱住信王,就算是再兇險最後也應該能安然渡過。既然已經選定了朱由檢為目標,與老魏針鋒相對也是早晚的事。
既是如此,那麼此事來的早些也罷。只要能想辦法將信王也拖下水,沒準就是在共同與老魏爭鬥的過程中,自己設計的目標就能自然而然地達成!
想到這裡,他起身向謝天博一揖笑道:「多謝大哥的金玉良言,小弟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