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可惜了一場好戲
不多會的功夫,王謙就迴轉帳來,朝王銳躬身稟道:「回大將軍,營外來的是幾個附近村落的百姓。他們說昨夜丟了一頭牛,必定是我們營中的軍士所偷,所以特來向大將軍討個說法。若是大將軍不能查出真相給個交代,他們就絕不會離開,而且還要進城去皇上那裡告御狀!」
還沒等王銳開口,佐擊將軍梁俊就搶先怒道:「真是豈有此理,他們有何證據說是我們的軍士偷的?此等刁民何需理會?將他們全部趕走便是!」
王銳掃了他一眼淡淡地開口道:「哦?梁將軍怎會如此肯定不是我們的人偷的?難道你肯為所有的人作保不成?這些百姓所提的要求並無不當之處,又何來刁民之稱?此事我自有主意,莫非梁將軍想替本將軍做主不成?」
梁俊已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被王銳的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慌忙起身跪地道:「末將唐突,還望大將軍見諒!」
王銳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揮手命他起來,然後轉向王謙說道:「你去告訴那些百姓,讓他們稍安勿躁,本侯定會查明真相給他們一個交代便是!」
帶王謙應聲退下,王銳又朝史梁說道:「史參將,還煩請你派人將昨夜值哨的統領全部召到這裡來!」
史梁插手領命當即傳令下去,不多時的功夫,昨夜在四個營門值哨的八名伍長就被傳入到帥帳中來。
王銳示意除了史梁留下外,其餘梁俊人等全部暫且退出帳去,然後沉下臉來用冰冷的目光在八個人的身上掃來掃去,久久也沒有言語,大帳之中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凝重和壓抑起來。
那八名伍長也都是老兵油子了,但此刻亦忍不住心中惴惴,心說這大將軍翻起臉來連九千歲的宗族中人都差點殺了,更別提我們幾個小小的伍長啦。
他忽然無端地將我們幾個召來,是不是自己有什麼把柄被人抓住了?若是那樣的話,今天可就凶多吉少啦!王銳越不開口,這八個人就越感到巨大的心理壓力,到最後連冷汗都已經冒了出來。
見火候已到,王銳輕輕冷哼了一聲開口道:「不知昨夜四個營門是否是由你們幾個率人值哨的呢?」
他的聲音雖輕,但那八個人卻不由得渾身微微一震,急忙齊聲應是,昨夜正是他們率手下的軍士分上下夜在四個營門值哨。
王銳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從昨夜到今早都有誰出入過大營你們幾個應該是一清二楚。來人,給他們紙筆。我們要你們將出入過大營的人全部都寫下來,一個也不許漏掉,否則必軍法從事!」
幾個親兵聞令立刻上前,將早已事先準備好的紙筆塞到了八個人的手中。
這八個人沒想到大將軍竟會下了這樣一道命令,不由得拿著紙筆呆站在那裡面面相覷,好半天的功夫竟無一人動筆。
王銳一拍帥案怒道:「爾等沒聽懂我的話不成,為何還不快寫?」
那八人被嚇得渾身一哆嗦,互相看了一眼,突然不約而同地跪倒在地齊聲說道:「回大將軍的話,我等非是故意要違抗鈞命,而是實在寫不出來,還懇請大將軍開恩!」
王銳不怒反笑,拿眼狠狠地掃視了他們一圈說道:「好,那你們就說一說寫不出來的理由。若是說得有理,本侯自是不予追究!」
八個人互換了一下眼色,最終由其中看起來年紀最長的那人低聲說道:「啟稟大將軍,我等寫不出來的原因是由於那段時間裡出入大營的人實在太多,僅小人那裡就至少有三、四十人之多,又如何能全部記得下來?若小人有半句虛言,甘願領受軍法,望大將軍明查!」
其餘幾人也紛紛點頭附和,看來情況也差不多。
王銳聞言又驚又怒,心想照這樣算來昨夜足有幾百人在這大營中出入,難道將堂堂的軍營當成了自由市場不成?
他雙眉一跳,嘿嘿冷笑道:「虧得爾等還有顏面在這裡狡辯!哼,就算是京師的青樓,把門的龜奴會有個高低眼色,知道不是什麼客人都能放到窯子里來。爾等可倒好,竟然任人在大營中出入,當真是連龜奴也不如!我問爾等,我堂堂的龍驤衛大營難道竟連窯子也比不上了么?來人,給我將這幾個殺才推出轅門外砍了,梟首示眾!」
一眾親兵轟然應諾一聲,如狼似虎般直撲了過去。那八人被唬得魂飛天外,一邊大呼將軍饒命,一邊用求救的目光望向史梁。
史梁見狀急忙上前跪地說道:「大將軍且慢,請聽末將一言!」
王銳擺手止住了親兵,朝史梁點頭說道:「好,史參將有何話但講無妨!」
史梁面帶慚色,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正如大將軍昨日所言,龍驤衛名義上雖說是皇上的親軍,但實際上卻與那些下九流的戲子無異,只是哄著皇上玩得高興開心罷了。此話雖然難聽,但卻是不爭的事實!正因如此,所以向日來軍規軍紀十分散漫,與我大明精銳衛軍不可同日而語。而且軍中人員魚龍混雜,有不少人的家就在城內,更有不少王公顯貴的家丁、下人也在這裡充數。因此以前一到了晚間,就有不少人或回城中的家中過夜,或是尋那***場所作樂,直到清晨方回大營點卯。之前魏公一直默許此事,末將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予嚴加約束,需怪不得這些值哨的軍士。昨晚末將雖按大將軍的要求開始整肅內務,但在此事上卻有疏漏。若大將軍要追究的話,末將甘願領受軍法,絕無半句怨言!」
王銳心知他說的都是實話,也知道要清除龍驤衛的積弊絕非是一日之功。自己昨天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因此也未做相應的要求。此時若是一味較真的話,未免有些不公,亦難以服眾。
但一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安排就這麼被打亂,他仍有些忍不住心頭火起,當下嘿嘿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我龍驤衛的將士們夜裡笙歌,白天里還要打起精神應景,可當真是辛苦啦!哼哼,今早我還以為龍驤衛的面貌已有改觀,沒料到這裡面還有這樣的文章,險些連本侯都騙了過去!」
史梁滿面羞慚地頓首道:「是末將治軍不力,還請大將軍重重責罰!」
王銳暗暗嘆了口氣,他昨夜思來想去,明白自己若想與老魏對抗的話,所依憑的除了對歷史的預知,還有就是皇上和信王。只要靠住了這兩棵大樹,任憑老魏如何權勢熏天也無法奈何得了自己。
可是若想抓住皇上和信王的心,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真的將龍驤衛變成一支精兵。如果能做到這點,皇上必定會更加對他另眼相看,他這才算有了自保和周旋的資本,否則一切休提。
想通了這一節,王銳終於決定甩開先前的顧忌索性大幹一場,要搶在老魏有所動作之前就拿出些成績來,如此才能穩定住局面。
計議已定,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要將龍驤衛複雜的關係理清。只有想辦法先將老魏固有的勢力連根拔除,在所有關鍵位置上都換成可信之人,才算是真正能取得龍驤衛的控制權。
若是不能做到這點,想要在龍驤衛做出點什麼來必定是千難萬難。可是他剛剛走馬上任還沒兩天的功夫,在這裡可說是一個親信都沒有,又如何能儘快地找出哪些人才是老魏的親信呢?
王銳還真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判斷自己昨日的所有舉動老魏的親信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報與其主子知曉。這年頭的通信手段還很落後,最有可能的辦法自然是親自或是派親信進城跑上一趟。
所以他在吃早飯時就命王謙去找謝天博,請他安排了一些「托兒」,扮成附近村子里丟了牛的百姓到大營來鬧事。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夠不動聲色地藉機查出昨夜究竟有哪些人出入過軍營,從中自可找出些端倪。
可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精心設計變成了眼下這般模樣,就算他能將昨夜出入大營的幾百個人都找出來,可是如此大的範圍又如何甄別?他總不能將所有的人都當成是懷疑的對象吧?
一想到這些王銳不由得感到一陣鬱悶,但他知道這屬於龍驤衛的「歷史遺留問題」,也不能全怪史梁,因此只能暗嘆了口氣一揮手說道:「算了,此事不能全怪在你的身上,本侯也有失察之責!史參將請起,把他們也都放開吧!」
史梁道謝一聲站起身來,那八個人也是驚魂稍定,連忙頓首叩謝大將軍不責之恩,然後狼狽萬分地退出帳去。
雖然計謀未成,但這番戲也不能讓人看出破綻。所以王銳也只好無奈地吩咐王謙道:「你去拿十兩銀子給那些百姓,就說偷牛之事一時難以查清,這些銀子就當是本侯給他們的補償吧。讓他們放心,今後絕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王謙領命而去,史梁卻在一旁暗自嘀咕,心說十兩銀子都夠買幾頭牛的了。那些百姓這麼容易就得到了這些好處,以後要是時常放賴說是丟了東西怎麼辦,難道每次都要我們來賠不成?
他心中雖對大將軍的處理方法有些異議,但卻想不到這竟然就是王銳一手導演的好戲,更是不敢說出口來。
王銳自是猜不到史梁心中的想法,待王謙出帳后,他轉過身來加重語氣說道:「史參將,過去的事情也就罷了。從今日起,沒有帥令或是你我二人的手令,任何人都不得隨意進出大營,違者按違犯軍令論處!你可聽明白了嗎?」
史梁心中微微一凜,急忙插手施禮道:「末將遵令,請大將軍放心!」
王銳點點頭說道:「今日你暫且領軍仍進行昨日的操練和繼續整肅內務,我要去進宮面見皇上,待回來后再與你商量下一步的練軍事宜!」
史梁躬身插手領命,王銳也不耽擱,立刻帶著親兵出營直奔皇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