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她想活著

第十三章 她想活著

還沒出口的尖叫,便全被掐在了嗓子眼。

秋瞳身世坎坷,小小年紀都不知道被倒賣了多少手,這麼多年在人牙子手裡吃了不知道多少苦。

她是奴籍。

人從出生就分三六九等。一張賤籍契約,更是與良人天淵之別。

身為奴隸,代表著她們的一切,包括身體、生命,都不歸自己所有,買賣隨意,生死隨意。

秋瞳害怕啊。

官字兩張口,怎麼說怎麼都是理。

她手裡握著匕首,肖寄都橫屍她的床榻之上,就連房門,都是昨夜他們進來之後,從內被她親手插上。

她怎麼可能不被第一個當做懷疑對象?一般官吏的正常做法,便是現場一個人贓並獲,再拖著她過大堂,當著一群看熱鬧的民眾,褪了她的裙子,打一頓板子,讓她羞憤欲死之下,趕緊招認自己是殺人兇手。

再之後,認罪畫押,呈報上官,秋後處決。

以她的賤命,賠給肖寄,給肖家一個交代,給闔府百姓一個交代。

可誰給她交代?她的命就真的這麼不值錢嗎?她才十三歲啊,哪怕已經身陷青樓,以後要過一點朱唇萬人嘗的生活,她還是想要活下去。

螻蟻尚且偷生,她想辦法把匕首扔掉,又擦乾淨手心裡的血跡,草草給不小心划傷的指頭抹了點葯止疼,一直盯著外面的動靜,知道最角落的房間里來了客人,抓住姜家兄妹離去之時,假裝剛剛醒來,導演了一出發現死者的戲碼。

「大人,奴不該欺瞞大人,奴認罰,但奴真的沒有殺人,還望大人明鑒!」秋瞳收起剛剛的媚態,端端正正地跪好,額頭觸地,語氣真誠。

呵~是真是假,還是先查再說,已經做出過欺騙行為的人,是沒有資格要求別人再對她的話照單全收的。

「來啊,先讓這花娘把匕首尋回,而後收監,容后再審!」破壞偽裝現場,就是重罪一樁,先讓她進牢里長長腦子,以後做事千萬別隨便耍小聰明,尤其不能跟官府耍。

單媽媽想要求情,掙扎半天也沒敢說出口,她自己剛剛被姜文遠不輕不重嗆了一聲,人精如她,豈會不知道自己並不招通判大人待見。

還是等下吩咐人給大牢的獄吏使點銀子,在裡面對她的人照顧一二,別折辱了去。

唉,她剛立起來的一塊招牌,還沒掙到錢呢,這就毀了,心下不由對秋瞳有幾分埋怨。還是年紀太小不會說話,剛剛那話里的意思,可不是說有的官員斷案,都是屈打成招,草菅人命。

姜大人能愛聽才怪了。

明明看著一副聰明像啊,怎麼說話辦事如此糊塗,真是光長臉蛋不長腦子!

回頭得跟背後的東家彙報一二,看看如何描補,得罪了安慶府的實權人物,都不用人家做什麼,光給他們觀月樓穿穿小鞋,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現官不如現管,強龍不壓地頭蛇。

秋瞳被兩名捕快一左一右架起來,帶著他們去後花園找匕首。

當時情急,她的屋子裡肯定不能藏東西,不然成為案發現場后,被人一搜,那才是真的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能偷偷拿塊不打眼的邊角布頭綁了,趁著樓里多數人都沒醒,從窗戶直接扔下去。

也算她運氣,剛剛好落在了樓下的花叢中,絕大多數人路過都不會想著去翻的地方。

姜文遠很快拿到了殺人兇器,五寸長,很是厚重,刀尖沒有被血跡浸染的地方閃著寒光,可見其鋒利。

不像女人會用的東西,太長太笨重了。他示意單媽媽上前,詢問可曾見過這東西。

「喲,大人明鑒,奴這觀月樓是供人玩樂的,小姐們的屋子裡怎麼可能會放置兇器,那多危險啊。秋瞳屋裡絕沒有這等匕首的。」

小姐們是沒有人身自由的,平常出行會受到很大限制,能出門買個胭脂水粉都不容易,有客人點她們出台,隨行之人頗多,也不可能偷偷摸摸買兇器。

我朝對兵器管製得嚴,這把匕首看著不像凡品,不會是某個鎮子上的小鐵匠鋪能打出來的東西,少不得還得從它的來歷上做點文章。

「單媽媽,本官有一事不明。」

「大人請講。」

「永安侯府可與貴東家有隙?」不然你為什麼這麼坑人家?姜文遠沒有問單媽媽外面鋪天蓋地的謠言是不是她放出去的,是因為他可以肯定。

要是府衙傳出去的,以那幫大老粗的性子,等不了三天。單媽媽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

「奴的少主子,與永安侯世子相交莫逆。」

哦,只要觀月樓不是沖著他來的,勛貴之間的恩怨,與他無關,也懶得理會。

姜文遠明了,起身收隊走人。

次日清晨。

府衙辦公房裡的床還真是硬啊!姜文遠揉著發酸的腰,決定今天晚上回家休息。查找匕首來源一事已經由鄧令安吩咐專人辦去了,其他幾起懸案的卷宗看來看去線索全無,他便是天天扎在府衙,意義也不大。

本來也不過是想要給上面人看的一種態度,現在該做的也做了,想看的人估計也看到了,再住下去就是為難自己了。而且自己不回家,底下人也不敢回去,時間長了,再起怨言,終歸不美。

為官者,要擺正位置,權衡利弊,平衡各方利益。四平八穩方是上策,過猶不及。

「給大人請安。」一聲清脆的問安,讓姜文遠邁出的步頓了頓,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女兒又女扮男裝,跑府衙來了!

「胡鬧!」女兒家家的,又來府衙,成何體統?

「姑丈息怒。侄兒是遵從姑母吩咐,來給姑丈送朝食以及換洗衣物的。」姜久盈絲毫不懼吹鬍子瞪眼的爹爹的。

事實已經無數次證明,這個看似嚴肅的爹爹其實是個紙老虎,最經不起糖衣炮彈的考驗,而她裝了十幾年小孩子,發射糖衣炮彈毫無壓力。

俏生生的女兒身姿挺拔地站在面前,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做鬼臉,她身後的女使懷中抱著的食盒裡還散發著陣陣誘人的香味。

還能生什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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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籬把酒黃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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