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想當鹹魚
單媽媽應諾，知道這位小公子歷來是主意正的，決定了的事不需別人再勸，只吩咐人好生伺候著，便沒再打擾他。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小公子比大公子和藹可親了不少，平素沒啥正形的樣子，為什麼自己在面對他時，總不自覺地恭敬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觀月樓在開國初年就歸了定國公府，傳到單媽媽手裡不過十來年光景，見這位小主子的面也才三四次，說好伺候，確實從來不沒事找事，亂指手畫腳，說不好伺候，那是位眼裡不揉沙子的主兒，別想輕易糊弄了他。
趙東籬打發走了單媽媽安排的下人，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
「準備一份禮，拿著本公子的拜帖，送去姜通判府上。」觀月樓是他們家的產業，他人到了，於情於禮也得拜拜山頭，何況之前的事單媽媽早就託人轉告府里，無論有心還是無心，都給姜家添了點不大不小的麻煩。
正事辦完，趙東籬拎起塊桌前的豌豆黃扔進嘴裡，嚼吧嚼吧，有些不滿。
沒有甜味，點心不甜叫什麼點心？剩下的點心便嫌棄地一口沒吃，只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水酒，偶爾夾一筷子糟鵝掌，盤算著要怎樣才能在安慶多停留些時日。
三年一次的武舉要開了。他老爹在得知他明確拒絕參加考試后，就在家裡早早準備好了家法，就等他回家了。
大哥一早派人通知他，讓他趕緊回來認錯，爭取從輕處罰，免得皮肉受苦。
可他偏不！沒見過這麼暴躁的爹，一言不合便對孩子非打即罵，棍棒加身。憑什麼？
別人家的孩子望子成龍心切，頂多嘮叨點，管得嚴點，再狠心些的，把兒子扔進軍營里操練一番。
他家的，自己沒混出個人樣來，在皇帝老兒面前沒幾分話語權，上朝時成了個隱形人，擔著個禮部侍郎的官，每天點卯，無所事事，不過是官家看在他們一家還算老實的份上，給他的幾分體面。
偏他總也看不透，定國公府勢微，根本原因是什麼？
是因為咱們家老太妃有子啊！姑母趙太妃的兒子，安王陳慎！當今在潛邸時最大的競爭對手。
雖然最後皇位更迭時是和平過渡，紫禁城裡沒有見血，但是當今怎麼可能會忘記老皇帝表揚安王，說他甚肖朕躬的話。
定國公府那時候，因為血緣，是天然的安王黨，最終沒有被清算從而抄家奪爵，一來因為他們家沒有兵權，還算安分，二來嘛是官家仁慈大度不計較。
但如果他們真當官家沒脾氣，可以任由他們一家上躥下跳，那絕對是怕腦袋在脖子上頂著太沉，想要搬搬家了。
現任定國公趙義琮本身就是個沒本事的，文不成武不就，勉強還算老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得久了，心理變態，開始做光復定國公府門楣的美夢。
呵呵，醒醒吧，只要趙太妃還活著一天，就沒有他們府出頭之日。而那位老太妃，被兒子奉養得很好，四十多歲的年紀，頭上愣是見不到一根白髮，據說一頓飯都能吃掉個大肘子，還且有幾十年好活。
優秀如自家大哥，五歲騎馬射箭，六歲能寫文章，尚且還不敢鋒芒畢露，只憑著家裡的恩蔭，在刑部當個小小的給事中，慢慢熬資歷，更何況是他。
有些人啊，自己就是個笨鳥，卻希望兒女成龍成鳳。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沒出息，那也是當老子的種不好！
當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頭鐵如趙東籬也是不敢跟父親說的，那位已經越發老邁糊塗了，所以他選擇拍拍屁股，跑了。
反正他就想當條鹹魚，粘鍋里的那種。
幸好他們家未來的主子，自己的親大哥是個清醒的，沒有被老爹攛掇著昏了頭，懂得韜光養晦。
趙東籬覺得自家老爹真的是蠢得無藥可救，定國公府是開國元勛，與開國皇帝那是過命的交情，爵位世襲罔替，子孫富貴已極。
百來年的經營下來，錢財幾輩子也花用不盡，與其他捉襟見肘的勛貴相比，他們已經甩了別人幾條街去。
論地位，便是現今的國公爺沒啥本事，安分守己地呆著，也沒人敢小覷，逢年過節宮中的賞賜也沒見薄過，這便是皇帝優容老臣，不想與之為敵的意思了。
連他跟大哥都懂的道理，為啥老爹看不透？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真是想想都心煩，他留了書與大哥，相信以大哥的聰明才智，肯定能勸動父親，他必是得在安慶府呆到武舉結束，斷了老爹的念想才肯回去的。
至於回去之後去哪頂個閑差，他不會拒絕，不然白身行走，遇到以前一塊招貓逗狗的小夥伴，就他身份最低，也很抬不起頭來。
天漸漸黑了，戲台上逐漸熱鬧起來，趙東籬是個愛聽戲的，很快便進入了狀態。
姜承輔帶著妹妹，跟隨下人指引，來到吳鵬程的包間。
兩個男人一頓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互相打著機鋒，兩個女人也裝作好閨蜜的模樣，親親熱熱相攜看錶演。
戲台上的花旦想是唱得極好的，可惜姜久盈來自娛樂資源無比豐富的後世，對這聽不懂詞的戲根本不感興趣，忍住想要打呵欠的衝動，跟吳子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兩個人心知肚明，關係不算好強行尬聊，臉上掛著的假笑讓肌肉都快抽了，好容易熬到那倆臭男人開始推杯換盞，吳子萱也忍不下去了，借口更衣躲了出去。
姜久盈樂得自在，吃些零嘴，與桔梗小聲說笑，倒比剛剛應酬吳子萱好過得多。
一曲唱罷，台上氣氛更加熱烈，看樣子今天的壓軸秋瞳小姐要上場了。據說這位舞姿曼妙，身姿輕盈，能站於荷葉與人手掌之上起舞，因此一時間風頭無兩，很受人追捧。
秋瞳妝扮一新，手持團扇遮面，裊裊娜娜地扭上台，在眾人一片熱烈的呼聲中，含羞帶怯地放下扇子，露出張巴掌大的小臉。端得是貌美無雙，風情萬種。
姜久盈在看到秋瞳的第一眼時，就驚得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