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無趣的男人

440:無趣的男人

「我是土狗,我喜歡,就是這個味。」

「媽蛋,還得是瑾哥啊,別人說的我都咳嗽!」

「牛逼,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繼續繼續,我已經迫不及待,今天下午不上班了,誰上班誰是傻逼!」

「沒錯,上班的都是腦子不正常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老子今天不上班!」

看到這些彈幕,嚴謹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笑,隨後開始講述第二個故事。

「年輕的妻子去世后,張健對工作和生活都失去了激情。」

「他賣掉了位於市區繁華地段的高層住宅,買下鄉野間一小棟老舊的農民自建房,準備去過半隱居生活。」

「親戚朋友們都說:到寧靜的村子調整心情也是件好事。」

「張健表面敷衍著點頭,他當然不會告訴這些人,自己賣掉那套高層住宅的真正原因——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常常看到一個長發女人,背對著自己,站在窗邊靜靜地眺望城市遠景。」

「這個場景讓張健有些毛骨悚然,時間一長,他實在受不了,便決定離開。」

「反正……妻子也不在了,不是嗎?」

「張健偶爾也會想,那個女人是個幽靈嗎?」

「為什麼她總是站在自己房間的窗邊,面向那扇大大的落地玻璃窗望著外面呢?她眼裡看到了怎樣的風景?她能看到多遠的地方?能夠看到自己打算入住的這個村子嗎?」

「誰都不會相信他的,只會當他是過度思念妻子。」

「城市中心向外圍擴張建設,很多城市周邊的村子都富裕起來。」

「但張健買下房子的古弄村,遠離城市,靠近山區,十分偏遠。」

「聽說村子里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老一輩存了些錢,便在城鎮里買了房和兒女同住。」

「村裡常住人口越來越少。」

「將房子賣給張健的農民老劉,樂呵呵地告訴張健,他也要和老伴住進兒子在市中心購置的高層新房,所以急著賣掉這房子.」

「老劉夫婦的臉色十分蒼白,說話時嘴裡散發出一股讓人難受的臭氣,張健估摸著這對老夫婦肯定是身體不好,兒子才會接他們去城裡住。」

「沒有考慮太久,張健當天就付了定金。」

「對張健而言,這棟二層式的舊房子,佔地面積雖小,但有兩層樓,足夠他使用。」

「唯一讓他感到不安的,是和他的房子緊靠在一起的一棟三層樓房子。」

「旁邊這戶人家是……」

「三層樓的房子看起來還很新,外部裝修使用的材料也相當高檔,庭院里種滿了名貴的花草,有點像暴發戶建的別墅。」

「老劉努力想分辨哪個才是正確答案,嘀嘀咕咕地向老伴求解:哦……不用擔心,旁邊住的可是個藝術家。好像是搞雕塑的?還是畫畫的?」

「細小眼睛里滿是血絲的老婦,緩緩搖頭,張嘴說話時,露出一嘴爛牙,伴隨著「呼呼呼」的怪聲:我看過他拿刀子刻東西呢,雕石頭的吧?應該挺賺錢的,前兩年買了我們旁邊這塊地,建了這麼好的房子。可惜啊,住了兩年,就丟了兩個老婆。」

「老劉他們口中的藝術家,姑且算是雕刻家,頭一年搬進這房子,前妻就突然失蹤了,年底娶了第二任,前幾天又跑了。」

「張健想,這位鄰居十有八九是非法買了媳婦,沒看住吧。」

「老劉咧嘴笑著,將一大串散發鐵鏽氣味的鑰匙放到張健手裡:天色不早,我們得趕末班車回城裡去。你要想今天就住下也行,這是鑰匙。」

「市區的房子已經賣了,張健近來都住在小旅館,打算今晚就住進這棟房子。」

「老劉夫婦樂滋滋地收了定金,和張健約了辦理餘下事宜的時間,便轉身走向村口的公車站。」

「張健握著手裡的鑰匙,打開和鑰匙一樣有些生鏽的小鐵門,推開「吱呀」響的鐵門。」

「院里的植物大多是野生野長的,倒也長得茂盛翠綠,只是疏於打理而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垃圾和死老鼠屍體腐爛的味道。」

「光線不足又長時間緊閉門窗的房子里,也充斥著同樣的難聞氣味。

張健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推開老舊的窗戶,讓快要下山的夕陽照射進來,在黑夜到來前盡量驅散房子里的陰氣。

大致打掃了一遍衛生,張健虛脫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望著灰暗的院子,覺得肚子餓了。

和老劉進村的時候,張健留意到村口有家小商店。雖然店主那張陰暗的臉看起來怪嚇人的,但沿路走來,整個村子里似乎只有那麼一家小店可以採購生活必需品了。

進城採購之前,就算是一包速食麵也好,今晚總要填飽肚子的。張健無奈地嘆口氣,帶上錢包和鑰匙出門。

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隔壁的三層樓房子沒有亮燈,幽暗的房子里卻持續傳出奇怪的聲音。張健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像是敲打什麼硬物的聲音。搞藝術的人果然都神神秘秘,張健沒有太在意,只是加快腳步離開。

走了好長一段沒有燈光的小路,那家亮著一盞昏黃小燈的店終於映入眼帘。店主幹瘦的臉在橘黃色的光線映照下,像個病人。詢問價錢的時候,張健近距離打量,發現店主眼眶有些下陷,嘴唇發紫,像極了電影里的喪屍。」

「店主問,聲音怪怪的,有些幽冷:你……要住老劉家那棟房子?」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店主讓張健有些不安,但他還是如實點頭,小心打探道:那房子,有什麼問題嗎?」

「店主望著張健,似乎思索著什麼,將裝滿食物的袋子交到張健手裡,最後卻匆匆說了句:那房子,沒事。」

「像是害怕被張健追問,臉色慘白的店主手忙腳亂地收了錢,抱起錢盒催促道:早點回去吧,天黑路不好走,我也要關門了。」

「速食麵、泡麵搭檔香腸、茉莉花茶裝滿袋子,張健提著沉沉的袋子,邊往家走邊回想剛才的事。店主那副模樣,怎麼看都有所隱瞞。莫非,自己買下的這套房子有什麼問題?他決定在交付餘款之前,向老劉夫婦仔細問個清楚。

再次經過藝術家的三層樓房,張健驚愕地發現三樓的一個窗口亮起了燈。

有人!

是個女人!

柔順的黑色長發,順著女人毫無血色的臉頰垂落下來,她的眼睛正牢牢望著張健,散著幽幽的冷光!

最可怕的是,她沒有嘴巴!

正常的女人怎麼可能沒有嘴巴!張健嚇得逃回自己的房子,顫抖著手鎖好門,虛脫無力地倚著門跌坐在地。站在窗邊、面向外頭的女人——這不是和那個自己以前常常看見的女人一樣嗎?雖然從未見過那個女人的模樣,此刻張健卻哆嗦著想,說不定,那個在自己房間眺望窗外的女人,也沒有嘴巴!

難道,那位店主吞吞吐吐的原因,不是自己買下的這套房子有問題,而是隔壁藝術家的房子有問題?」

「遠遠的傳來鏘鏘鏘的敲打聲,像一首有規律的午夜葬曲。」

「耳邊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還能聞到一股腥味。這具有刺激性的臭味讓張健皺起眉,伸手搓搓鼻子,慢慢睜開眼,才發現晨光從沒裝窗帘的玻璃窗照射進來——天亮了啊。」

「張健揉揉眼睛,看清面前亂七八糟的垃圾堆,才明白那些把他熏醒的惡臭味來自哪裡。」

「昨天看到那個女人後,他匆忙跑回家,忍耐著幾乎踩著他的腳跑過的老鼠,趕緊煮麵填飽肚子睡覺,垃圾也沒收拾。」

「看來自己入睡后,老鼠們又出來搗亂了,速食麵碗里還印著老鼠的爪印。」

「洗漱一番,張健趕緊把垃圾清理乾淨,正在廚房清洗碗筷,突然響起的敲門聲嚇得他手一抖,碗盤摔碎了,黏稠的紅色湯水流了一地。」

「門口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張健低頭看看順著地面傾斜度往角落漫延而去的速食麵湯,決定先去開門。」

「原以為是老劉夫婦,可打開門的瞬間,張健嚇得失聲驚叫起來。」

「是昨晚那個無嘴女人!只是,咦,嘴巴有了?」

「從這張慘白的「鬼臉」後面探出一張男人的臉,及肩頭髮,鬍子拉雜。男人對張健咧嘴笑起來:嚇著你了?哈哈,別怕,這是我給你這位新鄰居的見面禮。」

「原來。」

「那只是個極其逼真的人偶,真人比例,十分精緻。」

「張健呆愣著,看著那張精美卻沒有血色的臉緊貼著自己,半天才回過神來:你是住在隔壁三層樓房子的藝術家?」

「長發男人沒有否定,只是露出嘲諷的笑容:那兩個老東西告訴你的?哎,算不上藝術家,就是做模擬人偶的,人偶師。」

「不是畫家,不是雕刻家,偏偏是做這種讓人看著不舒服的東西。」

「張健想到以後要住在這種怪人隔壁,就覺得喪氣,可他還是努力向這位怪異的鄰居擠出笑容:這人偶是給我的見面禮?做工很精細呢!這麼貴重的禮物,真不好意思。」

「男人的笑容有些猥瑣:客氣啥。我聽說了,你是個死了老婆的單身男人。這不是怕你寂寞嘛,嘿嘿……」

「張健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僵硬,出於禮貌,他還是主動自我介紹:我叫張健,不知道您怎麼稱呼?」

「孫彌。」

「人偶師道出姓名,向張健伸出右手。」

「張健原以為孫彌要和他握手,正想伸出手去,孫彌修長的手指卻落在了女人偶的嘴唇上,一臉陶醉地呢喃著:本來打算昨天晚上就來拜訪的,可嘴巴還沒弄好。看,這鮮嫩的唇瓣,很逼真吧?嘿嘿,碰上去也是溫溫軟軟的哦!」

「原來如此,昨晚看到的無嘴女人不是什麼鬼怪,而是尚未弄好嘴唇部分的人偶!」

「想到這,他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孫彌收回手,站直身體,望著張健和他懷裡的人偶,意味深長地笑道:愛上完美的人偶,說不定會讓你更加幸福呢。」

「張健沒有理解孫彌的話,下意識重新打量懷中的女人偶。」

「烏黑的眼睛似乎還泛著水霧般晶瑩;皮膚雖顯得慘白卻很細膩光滑;嘴唇,確實如孫彌所說的那樣——很柔軟。

如果死去的妻子也是這麼溫順的女人,溫軟如水,安安靜靜地躺在自己懷裡,他們相處的那些時光一定會更加快樂。可惜,回想起和妻子共同度過的日子,永遠是尖銳的爭吵聲和東西破碎的聲響。」

「人家送了那麼貴重的人偶,自己卻一味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張健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招呼道:屋裡還挺亂,也沒什麼東西招呼,不介意的話,請進來喝杯茶?」

「孫彌樂呵呵地接受了邀請,走了進來,用老鼠般狡黠的目光環視屋子裡面。」

「張健把女人偶放在牆角,招呼孫彌坐下,便忙著燒水泡茶,清理剛才打碎的碗和流了一地的隔夜速食麵湯。」

「孫彌洋洋自得,冷笑著問道,見張健不解地望著他,愈發得意:老兄,你真打算買下這個房子?那兩個老東西真陰險,明知道這房子是凶宅還賣給你。哎,我真同情你,畢竟我也是過來人。要不是買了現在那棟三層樓的倒霉房子,哪至於跑了兩個老婆。」

「張健說:不至於吧?老劉夫婦告訴我,這地方以前是田地,田地向來是最乾淨的地方啊。」

「孫彌接過張健遞來的茶水,聳聳肩道:信不信由你吧。不過,有一點絕對不騙你,這裡的老鼠,連人肉都吃。你夜裡睡覺要鎖好房門,放好蚊帳喲!哈哈。」

「張健看著這個自說自話又笑得誇張的人偶師,簡直覺得他有失心瘋。」

「不過,兩個老婆都跑了,這是殘酷的背叛,確實挺可憐的。」

「而自己的妻子在家中自己懷裡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雖然沒有背棄他,可他也失去了妻子,就這一點而言,他和孫彌也算是同病相鄰了。」

「被活著的女人背叛,倒不如愛上一個沒有生命的完美人偶嗎?張健忽然能夠理解孫彌剛才說的愛上完美人偶說不定更幸福的意思了。」

「把玻璃杯里的茶水喝個見底,孫彌抬手抹了抹嘴,便笑嘻嘻地起身要走:不打擾了,我也該回去工作,還有很多半成品等著我完成。」

「張健暗自嘀咕,看來以後夜裡要少出門,否則難免又要被什麼沒有嘴巴的女人、沒有眼睛的小孩嚇到了。」

「這麼想著,他將孫彌送到門外,正要關上家門,孫彌猛地回頭,盯著張健看了半天,怪笑道:這附近人煙稀少,房子陰氣重,容易成凶宅。老兄你要是夜裡害怕,不妨抱著那人偶一起睡。」

「呵呵。」

「張健嘴角已經扯不出微笑的弧度,只能從喉頭髮出兩聲乾笑。」

「待到孫彌走出院子,進了隔壁房門,張健才關好門,回頭望向那具立在牆角的女人偶,試想了一下抱著女人偶入睡的場景,當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開玩笑,抱著這種東西睡覺,半夜不給嚇死才怪。」

「張健還要回城區中心辦事,帶好東西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人偶,總覺得她鮮紅的嘴唇往上翹的弧度似乎變大了一些。張健背脊發涼,渾身抖了抖,匆匆鎖了門,疾步向村口公車站走去。」

「忙完各種購房手續,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看著天邊即將完全沉沒的夕陽,張健抬手看了看手錶,回古弄村的末班車早就沒了。他四處張望尋找計程車。正是下班時段,前面某小區好像還發生了墜樓命案,導致道路堵塞,攔不到車。張健正垂頭喪氣,一輛沒有計程車牌照的黑車慢慢停在他面前。司機從窗口探出腦袋,小心詢問:大哥上哪兒去?

張健打量眼前的黑車司機,下意識按了按裝著銀行卡和不少現金的口袋,謹慎地搖了搖頭。」

「司機分明看出了張健的擔心,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是本地人,不安壞心眼,就混口飯吃罷了,放心上車吧!」

「說完,他自嘲似的嘆了口氣。」

「張健壯著膽子上了車,系安全帶的時候,司機還一個勁不停地說:謝謝大哥啊,唉,要不是下崗,還要養活一家人,我也不想開黑車。」

「察覺到張健始終皺眉,司機識相地轉換話題,對了,大哥還沒說要上哪去呢?這城裡城外的大路小路,我都熟得很。」

「張健並不討厭這個熱情的司機,只是這種聒噪的感覺讓他感到莫名的躁。

妻子在世的時候,經常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說個不停,每每如此,張健心裡只有一個強烈的願望——讓她閉嘴!讓她安靜!」

「他握緊拳頭,將焦躁的怒火壓制下去,深呼吸口氣,告訴司機:去古弄村。」

「本來歡喜著的司機突然變了臉色,恐懼地望著張健,嘴唇發抖地抖出顫顫的聲音:古弄村?那,那住不得,大哥還是趁早搬了好。」

「他問:為什麼住不得?那村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就在此時,張健想起村裡小店店主的欲言又止,鄰居孫彌說的凶宅,再看這司機一聽到村名就害怕成這樣,更加覺得事有蹊蹺。」

「司機不安地左右探望,湊近副駕駛座的張健,壓低聲音說道:"那村子……有『屍人』。」

「屍人……」

「張建懵了,這又是什麼東西?」

「司機臉色肅穆,聲音依舊是冷冷顫顫的:大哥不覺得那村子格外荒涼?那是因為住在那裡的活人比『屍人』少。那村子,經常可以看到死後變成『屍人』的屍體到處走。他們不覺得自己已經死了,還像活著時那樣出門買東西,回家煮飯洗衣……」

「張健憤憤地打斷司機的話。司機說得越是逼真,張健越不想聽,不然他還敢住在那兒嗎?」

「司機連忙說:哥,『屍人』不完全是死人,他們可以在陽光下行走,還可以照常吃東西,外表看不出來的。但是,聽說有一個方法可以分辨『屍人』。」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下來,不再往下說去,只拿小眼睛打量臉色蒼白的張健。」

「張健咽了咽口水,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什麼方法?」

「司機得意地笑起來,邊啟動汽車邊說道:咱們一路回古弄村一路說!這天都黑了,我可不想被『屍人』纏住。」

「道路上的堵塞情況已經好轉,汽車順利地往前行駛,司機的話讓張健既害怕又生氣,好像把自己送回古弄村后,只要儘快離開,那村子的所有可怕事物就和他無關,而住在那裡的自己,就會被什麼東西纏住似的。

車子遠離繁鬧的城市中心,進入冷清的國道,司機按照約定,邊開車邊細說「屍人」的事情——「屍人」臉色比活人蒼白;張口說話會散發腐臭味,要是把肚子剖開來,會發現裡面的內臟都化成了膿水。」

「所以,只有最後一個辦法能分辨誰是『屍人』。」

「的確,前兩個特徵也可能出現在活人身上,有人天生臉色慘白,有人天生口臭。但是,要剖開對方的肚子才能知曉是人是屍,萬一弄錯了,豈不是成了殺人犯?這樣的方法,未免太可笑了。

這麼一想,張健反而安心了,放鬆地笑笑:"據我所知,古弄村裡的『人偶』倒是挺符合『屍人』的條件。你們大概是把村裡那位人偶師製作的人偶當成『屍人』了。"

司機不悅地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安靜下來專心開車。轉眼就到了村子入口,黑漆漆的小路不好走,張健給司機指了路,快到家門前,才讓司機停車。」

「付了車費,張健解開安全帶要下車,司機才又一次開口,壓低聲音道:大哥還是早點搬出去吧。」

「張健無奈地笑笑,擺擺手催促道:天黑路不好走,師傅小心開車吧。」

「若是再聽這司機陰陽怪氣地談鬼說怪,今晚肯定失眠。」

「這一夜,張健真的失眠了,不過罪魁禍首並非和他談論「屍人」的司機,而是樓下鬧騰得厲害的老鼠們。

一樓牆角擺放著那具人偶,不想看著那張讓人發毛的臉入睡,張健只好收拾了二樓房間。入夜之後,老鼠便開始肆虐,全然以這棟房子的主人身份自居般胡鬧起來,完全不理會張健的怒吼。

「砰」一聲巨響,四處亂竄的老鼠不曉得撞倒了什麼東西。實在被吵得睡不著,張健忍無可忍,憤憤地掀開被子,抄起拖鞋就往發出聲響的樓下走去。

以防打草驚蛇,張健沒有馬上開燈,赤著腳慢慢靠近傳出「吱吱」聲的角落。忽然,他覺得腳趾頭撞到了什麼東西,疼得倒抽了一口冷聲。原以為這一出聲要把老鼠嚇跑,沒想到黑暗中那些灰亮的傢伙竟然沒有逃走,反而仰起頭,用閃著綠光的鼠眼直盯著他!

是什麼東西讓老鼠吃得如此入神,連人來了都不怕?張健打開了大廳的燈。

被老鼠撞倒在地上,正是孫彌送來的女人偶,她沒有血色的臉似乎被撞破了,血紅的嘴唇卻始終保持著微笑的弧度,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看上去異常詭異。

張健將目光移向湊在一起「卡茲卡茲」啃食著什麼東西的兩隻老鼠身上,它們賊頭鼠腦地縮在女人偶的手指附近。

女人偶一如臉色般慘白的手指破了一個窟窿。老鼠正在啃噬著人偶手指里掉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某種肉?

難道是人肉!」

隨著故事講到這,網友們也都被嚇了一跳。

「卧槽,瑾哥你別嚇人啊,現在哪裡還有人敢吃人肉啊!」

「就是就是,太……太恐怖了!」

「媽蛋,就喜歡瑾哥這種一驚一乍的樣子。」

「媽媽咪也!本寶寶的尿都快要出來了。」

「草了,求求你做個人吧!!」

嚴謹喝了口水,繼續往下講。

「張健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可是思緒開了頭就停不住了。他忍不住想,難道女人偶的內部藏著屍體?人偶師殺的人的屍體?孫彌殺了誰?他的兩名妻子?

孫彌的兩名妻子不是離家出走的,而是被他殺害的!

莫名的恐懼襲來,張健全身發抖,冷汗直流,雙腳像被粘在地板上,無法挪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如此確定這一點。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很詭異!」

「張健深呼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剛想上前進一步確認是不是真有屍體藏在人偶內,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繼而是敲門聲和孫彌的聲音:張先生,發生什麼事了?我在隔壁聽到很大的聲響,過來看看。」

「怎麼辦!!」

「還沒想好對策,孫彌已經殺到門口來了。」

「張健看看地上摔壞的女人偶,匆匆到廚房找了把水果刀。他用右手握著水果刀藏在身後,左手顫抖著打開了門鎖。」

「剛打開一道門縫,孫彌就笑嘻嘻地鑽進屋裡。看到地上損壞了的人偶,孫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憤怒得臉色煞白,衝上前去,抬腳狠狠踩住一隻老鼠,大吼:竟然敢弄壞我的人偶!」

「他沒有理會另一隻恐慌逃走的老鼠,一腳接著一腳使勁踩在那隻肚破腸流的老鼠身上,直到老鼠完全被踩爛了,才溫柔地抱起人偶,回頭向張健望去。」

「張健正用怪異的眼神望著他,孫彌不在意地抱怨道:張先生真是的,怎麼能把重要的人偶隨便放在鬧老鼠的大廳?你應該把人偶安置到卧室去……」

「看到剛才瘋狂的人偶師,張健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使出全部力氣喊出聲音,右手將水果刀刀尖對準孫彌,左手掏出口袋裡的手機高高舉起:你別亂來,我馬上就可以報警。是你殺了那兩個所謂的跑掉的老婆,還把她們肢解后做成假人吧!!!」

「沒想到,孫彌非但不感到害怕,反而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張先生的想象力那麼豐富,不當作家真是浪費。我怎麼可能用妻子們的身體做成人偶?她們的身體,對我而言,可是非常寶貴的。」

「少糊弄人!如果那些不是人肉,老鼠怎麼會吃得津津有味?」

「面對張健的質問,孫彌不慌不忙,冷笑著走上前,一把握住水果刀的尖端:剖開這個人偶的身體,看裡面是不是藏著屍體不就知道了?」

「張健的手不停顫抖,被孫彌緊緊握在手裡的刀尖劃過他掌心的肌膚。鮮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板上的瞬間,他的手鬆了一下。」

「孫彌迅速奪過水果刀,狠狠扎進人偶的身體,使勁往下拉開一道裂痕。」

「孫彌解釋說:這是我獨創的人偶『肉身』,為了讓人偶的身體散發淡淡的香味,在材料里加了些香料,老鼠大概誤以為是香噴噴的食物才會啃咬。」

「說著,他伸手人偶體內抓出一把黏糊糊的白色東西。」

「真的是這樣嗎?張健半信半疑地看著面前的人偶師。」

「腐臭味,白糊糊的不明物體,被剖開的女人身體……他恍然覺得,眼前的景象和記憶中的某些畫面和氣味重疊在了一起。」

「卧室的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午夜的狂風呼嘯著從敞開的窗口吹進來,一陣陣扑打在張健臉上。」

「這一整夜真是鬧得人不能安眠。」

「張健勉強睜開眼睛,準備起身關窗。」

「猛地又一陣風襲來,有什麼黑色的東西飄飛起來。」

「張健定睛細看,是女人的長發!」

「是那個總是背對著自己,佇立在高樓窗前眺望窗外的女人!」

「自己明明賣掉了房子,從那裡逃出來了。」

「為什麼她會跟到古弄村來?為什麼要陰魂不散地纏著自己?」

「張健衝上前去質問始終安靜背對著他的女人:你到底還要跟到什麼時候?回那房子去!」

「被張健抓住了長發,女人轉動腦袋,正臉慢慢轉向張健。女人的臉色和人偶一般慘白,鼻子小巧精緻,鼻子下方本應該是嘴巴的地方,破了個大窟窿。

縱然沒了嘴巴,張健還是輕易認出了她,是他死去的妻子!他曾經覺得鼻尖的那顆黑褐色的小痣非常性感!

張健幾乎崩潰!

為什麼她會在古弄村?

為什麼會在這棟小樓里?

我明明殺死了她!

沒錯,她的嘴巴就是被我用裁剪花草的大剪刀剪掉的。因為,那兩瓣櫻桃色的漂亮嘴唇總是迅速張合,說出難聽的話語——」

「你這個沒用的男人!一無是處!無趣!」

「妻子似乎在外面結識了一位才華橫溢的情人。張健愛她,愛到兩人結婚前後買的兩套房子都歸在妻子名下,妻子卻說要變賣他們愛的房屋,跟她的情人遠走高飛。

張健能夠容忍妻子嘲諷自己「無趣」,卻無法忍受她那張性感的嘴喋喋不休地說著:「我受不了你這種無趣庸俗的男人!我深愛的他是超凡的藝術家,是天才,是創造新世界的神!」

絕不能讓她離開自己,哪怕用死亡將她留下來!

那套房子是他們結婚時一起挑選的,張健在卧室的窗邊殺了妻子,剪去她的嘴唇。

沒想到,妻子竟然追到古弄村來了,說不定計程車司機所說的「屍人」真的存在。妻子已經變成「屍人」,被怨念支撐著來到這裡找自己復仇。

妻子手裡抓著染血的剪刀,高高舉起,向張健落下來……

張健緊閉眼睛,如果這是死去的妻子的願望,他願意承受。」

「孫彌手裡拿著剪線用的剪刀:張先生?快醒醒!看,只剩下嘴巴,很快就能幫你把人偶修復成原來的樣子了。」

「看張健一臉茫然,孫彌重新走到窗邊,仔細縫合剛才被剖開的女人偶的嘴巴。」

「孫先生,這個人偶不是你最初送我的那個吧?」

「孫彌之前送上門給張健的人偶,並沒有那麼像他的妻子。可是,眼前這個倚在窗邊的人偶,月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鼻尖的那顆小黑痣清楚可見。」

「孫彌回頭微笑道:現在的人偶看起來像張先生的熟人嗎?很正常,人偶被剖開一次,重新縫合起來,樣子也會改變。」

「張健恐懼地對孫彌吼叫起來:不對!太奇怪了!你,你把這個人偶帶走!」

「孫彌卻不理會他,一邊悠閑地轉動手裡剛剪過線的剪刀,一邊打量著他,突然嘴角一揚,冷笑道:莫非是從這個人偶身上看到了奇怪的東西?張先生,我說過的吧,你住的這棟房子是凶宅……死過人的……」

「胡說……」

「張健沒來得及說完後面的「八道」二字,孫彌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豎起食指發出「噓」的聲音,示意張健不要說話。」

「孫彌一副警惕的表情左右張望了一下,湊到張健耳旁低聲說道:我從隔壁樓的窗口,親眼所見,屍體——就埋在院子里!」

「仔細回想起來,踏入院子的時候,確實聞到刺鼻的腐臭味。原以為是院子疏於打理,有死老鼠腐爛在野草叢中。難道,孫彌說的是真的?」

「孫彌笑眯眯地撫摸著窗邊那具女人偶的臉頰,異樣的柔情:怎麼樣,要不要去挖挖看?我知道屍體埋在哪個位置。聽說,要化解凶宅的詛咒,必須把埋在凶宅里的屍骨挖出來。」

「那明明是自己妻子的臉,卻被其他男人如此深情地撫摸著,張健不快地衝過去一把抱過人偶,將她放到床上,轉身對孫彌說:既然你那麼肯定院子里埋著屍體,那我們現在就去挖挖看!」

「兩人帶上工具,借著從客廳照出去的燈光和門口的小燈泡,開始在孫彌指出的角落挖掘。」

「隨著泥土被挖開,惡臭味越來越明顯,張健終於忍不住捂住嘴巴乾嘔起來。孫彌卻兩眼發光地使勁往下挖,終於,他驚喜地指著泥土下方喊起來:快看!果然是屍體!」

「張健順著孫彌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清楚泥土下那兩具如殭屍般慘白髮臭的屍體,他嚇得驚呼起來,下意識要逃走,兩腿卻顫抖發軟,整個人跌在地上,屍體的臭味更強烈地衝進鼻孔。」

「他們……他們是誰?」

「雖然燈光不夠明亮,但張健百分百肯定埋在土裡的兩具屍體,是前天才把房子賣給自己的老劉夫婦!」

「孫彌回答得理所當然:老劉夫婦啊,張先生不會那麼健忘吧?前兩天,他們不是才帶你來看房子,把房子賣給你了嗎?」

「不對!」

「怎麼看這兩具屍體死了也不只兩天,更奇怪的是,他們面色青灰,全身散發惡臭卻沒有腐爛?如果不是臭味刺激著神經,張健會覺得這是一場噩夢。」

「孫彌得意地狂笑起來,滿意地向張健確認:張先生真的沒發現老劉夫婦不是『人』?看來,我的作品很成功啊!老實告訴你吧,老劉夫婦都是『人偶屍』。」

「這個詞讓張健打了一個冷顫:人殭屍!!!」

「孫彌望著躺在泥土裡表情安詳的老劉夫婦:我從隔壁樓看到了,老劉夫婦不肯把積攢了一輩子的錢給兒子兒媳婦去城市買房子,結果被兒子兒媳婦殺了,埋在了院子里。我可憐他們,就把他們的屍體挖出來,製作成了人偶。當然,我沒有什麼巫術,只負責將他們製成人偶,沒想到他們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如今大概已經完成心愿了,所以回到葬身之地安息了。」

「張健驚恐地看看孫彌,又看看如人偶般的老劉夫婦,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去城裡辦手續時,一小區發生的命案,據說是一對剛購置新房的年輕夫婦無故墜樓身亡。」

「古弄村有屍人。」

「平時看起來跟活人沒差別。」

「快逃吧別給屍人纏住」

「……」

「計程車司機的話不斷迴響在張健耳旁。」

「張健想逃走,逃離凶宅,逃離古弄村,可他手腳發軟,還來不及逃走,已經被孫彌抬腳狠狠踢倒,踩住胸口。孫彌露出猙獰的笑容,高高舉起手中的鐵鏟,瞄準張健,隨時準備砸下」

「張健用盡最後的力氣質問道: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我跟你無冤無仇!」

「因為張先生的妻子極其讚賞我呢,她說我是『才華橫溢的天才』。看,我確實是天才啊,我製作的人偶屍能夠以假亂真呢。放心,殺了你之後,我會把你也製作成人偶屍的。」

「張健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你就是我妻子的情人!」

「孫彌陰森森地笑道:沒錯!!老劉夫婦一定是為了報答我將他們製成人偶屍,才將你引到這棟房子里來,讓我完成復仇!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欣賞我、懂得我的女人復仇!」

「孫彌的表情愈發猙獰起來:是你!」

「孫彌舉著鐵鏟走近了一步:是你毀了我靈魂的另一半!是你!我要復仇!你以為你逃出了殺害自己妻子的凶宅就有救了嗎?你以為老劉夫婦被殺的這座凶宅就僅此而已嗎?你該死!」

「顧著自說自話的孫彌,並沒有察覺到張健突兀地在嘴角咧開了一抹比他更得意的笑容。在張健的身後,一道屬於匕首的寒光一閃而過。」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張健冷冷笑著:你不是天才,不是創造奇迹的藝術家,你只是害怕死亡的凡人罷了。」

「他面前的孫彌,早已在因沉浸在憤怒、悲傷和得意的複雜情緒之中,而在毫無防備之下被匕首抹了脖子,成了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張健平復著心中復仇成功帶來的快感,開始動手清理屍體:你不是手藝高超嗎?有本事把自己也變成人偶屍啊!就算老劉夫婦真的是怪物又怎樣,你還不是死在我手裡?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不知道自己妻子的情人,就是住在古弄村的默默無聞的人偶師吧?你們的保密功夫可做得不怎麼樣!」

「弄乾凈了血跡,張健又看了看院子里的老劉夫婦,悶哼了一聲:還真是要謝謝你們。我正愁不知道怎麼接近這個該死的情夫呢,你們就給了我一個買房子的機會。」

「把孫彌的屍體和老劉夫婦埋到了一起,張健將染血的衣服換下,洗了個澡,便神清氣爽地出門了。

從殺妻到被人偶屍老劉夫婦帶到這裡來,再到一切恢復平靜,張健覺得自己就像經歷了一場暴風雨的考驗。

而現在,風平浪靜,張健決定繼續留在古弄村。他的心情很好,決定到村裡唯一的那家小賣店買點兒肉,親自下廚做些有營養的飯菜。

隔壁那棟房子的窗邊,那個嘴邊布滿縫線的女人,遠遠地看著他,咧嘴笑了。

小店店主的臉色還是那麼難看,慘白里透著些青黃,但張健不在乎。」

「店主,把你店裡最好的肉給我來一塊吧。」

「「先生,您真幸運,這是今天最後一塊肉了。」

「店主從冰箱里取出一塊看起來並不十分新鮮的肉,張健皺了下眉頭,還是勉為其難地收下。」

「像是為了感謝張健的惠顧,店主竟然邀請張健到屋裡喝杯茶。受到村裡老居民的邀請,張健有種終於融進這村子的感覺,縱然覺得店主說話時嘴裡散發出的惡臭味難以忍受,還是欣然接受了。

坐進店裡,張健一口喝下店主準備的茶水,滔滔不絕地講孫彌的事情,講述他如何將死人屍體製成藝術品,嘲諷他是個沉浸在幻想中的異類藝術家。

張健只想找個人說說孫彌的事,帶著幾分殺人之後的快感。」

「店主一直靜靜地聽張健說話,最後才感慨道:沒想到那位藝術家是這種人啊,真危險呢,張先生。」

「說到這裡,總是一張死灰臉的店主居然笑了。」

「張健驚得嘴裡剛叼上的煙都掉了。他俯身撿煙,可剛剛彎腰,就覺得眼前猛然一片模糊,下一秒便栽倒在地。」

「張先生,我話還沒說完呢,沒想到那位藝術家是這種人,能將所有人製作成『人偶屍』。所以,現在整個『人偶村』里,只有您是異類。」

「店外有人敲著門打聽:店主,聽說今天有新鮮的肉?我家親愛的今天失血太多,需要補充營養。」

「店主提起一塊還滴著鮮血的肉,踩踏滿地的血液,一步一個紅腳印,走到店面,微笑著對張健妻子的人偶屍說:給您挑了一塊最鮮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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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在封殺邊緣瘋狂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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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無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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