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可能的任務

黎明靜謐無聲。

頑皮的晨風湧入卧室，輕輕掀起桌面上日記的書頁，讓人一窺白頁間的黑墨。

那些方方塊塊的字樣異於此世現存的任何文字，它們不是優美的精靈文，也絕非剛硬的矮人文，更不是某種古老到無可言說的古代秘文。

它們是中文！

被晨風翻過的書頁，上面的文字一閃而逝：

「我所用的文字無法藉由【通曉語言】、【符文師之眼】等魔法解讀。

「而正在閱讀它們的你又是何人呢？是和我來自一處的異鄉人，還是偶然投下視線的神祇？

「就在不久前的夜晚，我毫無徵兆地（意思是，沒有大貨車）就來到了這裡——遊戲《DrainandDog：Nightfall》的瑞歐力世界，擁有12顆月亮的星球。

「人物面板突兀地在我的眼前彈開，一排數據讓我知道自己已然變成了什麼——我剛剛在遊戲里創建的牧師角色：一名侍奉[亘古之光]的1級牧師，擁有著和另一個世界的我相同的名字，夏伯倫。

「亘古之光，在瑞歐力九神中的中立善良者，永恆者、無門之門、千光之光、萬古銜尾者，光明、知識、魔法與時間之主，顯現為許許多多彙集光輝、彼此層疊的光球體。

「那晚，在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到1小時后，我迎來一個對1級牧師幾乎不可能的挑戰——治療十幾個在火災中重傷的傷員。

「萬幸的是——我自身就是一個人型異常，【遊戲玩家】的身份重塑了我身周的自然規律，遊戲規則開始取代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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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那個夜晚。

「做不到？」魁梧男人用粗壯的手抓住小牧師的衣領，青筋凸起，幾乎將金髮碧眼的小少年整個拎了起來。

「我向您道歉，但我確實沒有能力治療那麼多人。」近乎被提在空中的夏伯倫沒有纖毫恐懼，他只是輕移視線，以免和男人對視。

15歲少年純凈明亮宛若綠寶石的眼眸里，夾雜著許多不同的心緒。

金髮美少年的嘴角抽搐——兩種截然不同記憶碰撞正讓他承受著近乎針刺的頭痛。可怕的痛楚之下，汗水染濕了融化黃金般的頭髮，金色髮絲貼緊臉頰和額頭，給精緻如瓷娃娃卻略顯疲倦的臉蛋平添了幾分秀色。

在少年身邊，高大的瑪特魯神父盯住魁梧男人，眼中燃燒著火焰——瑪特魯臉龐輪廓剛硬，銀髮銀鬢，身體挺拔，像是一座站立的山嶽，只是山巔滿覆霜雪：

「傑克斯，這是警告，注意你的行為！你分明知道，這孩子幾天前才剛剛掌握基礎的神術，怎麼可能讓如此多的傷員痊癒？」

傑克斯——那個拎著夏伯倫的健碩男人——喘了口氣，將可憐的小牧師放到了地上，鬍渣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對不起，是我過於激動了……」

夏伯倫沉重地喘著氣。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幾分鐘，那些他未曾擁有過也不該存在的「記憶」正在噴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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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伯倫「想起」自己是被瑪特魯神父所收養的孤兒。

他們像風中的浮萍，沒有固定的家。兒時的夏伯倫便跟隨養父，乘著[閃電列車]和[飛快艇]遊歷了星穹王國的數個郡。

少年「想起」幾個月前，瑪特魯神父帶著他來到了王國北部名為[風息鎮]的邊陲小鎮，買下老屋改造成神殿——夏伯倫依舊記得那個奸商在為廢棄屋子出價時的噁心嘴臉，

但養父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然而，無風的小鎮好似上了發條的機器，嚴謹到幾乎有些反常，不容許任何偏差和外來之物：每一個鎮民恪盡職守和按部就班，按時起床、就餐、工作、入眠。人人都像是老實本分的螺絲釘，有著既定的位置，遵從固有的社交關係網路，和他們幾乎沒有什麼對話。

異鄉人的加入像是這個巨大齒輪中不和諧的雜音。

有人生病了，瑪特魯神父就用自己的醫療知識為他們提供藥物；有人遇到了困難，瑪特魯神父就出手幫助，日復一日。但在事後，他們仍舊是多餘的。

沒人在意他們。

許多個日子裡，只有神父和夏伯倫二人坐在窗前，沐浴著恬靜的陽光。少年本以為門前至少會有討要銅幣和食物的乞丐，但他失算了：無風的小鎮沒有乞丐，精密的儀器從不容納乞食者。

亘古之光的神殿依舊冷清，老舊的木門在一次使用后不堪重負裂開，窗戶被孩童丟的石頭意外打碎，但銀鬢銀髮神父好像從不在意這些。

幾天前，第一次足以讓瑪特魯銀鬢顫動的事情發生了——夏伯倫於15歲成年當日，獲得了神啟，成為了亘古之光的牧師。他從此能夠記憶和施展種種牧師神術，其牧師領域對應著亘古之光諸權柄中的【太陽領域】（又稱【光明領域】）。

然而，就在剛剛，鎮子上出現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火，也帶來了他根本無法應付的傷員。

——這些記憶甚至比他在地球的記憶還要真實，昨日清晨鎮前紫羅蘭的芳香在記憶中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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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種體質的怪物，在異世界居然成為了牧師，真是讓人唏噓不已啊。」夏伯倫在心中輕嘆。

思緒回到現實，面對眼前的魁梧男人，牧師少年集中精力，用意念打開了腦海里自己的遊戲數據面板——這是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他發現自己所具有的能力。

【法力值：2/4】（尚可施展一次一環法術）

在低等級（1-4級），尤其是1級和2級，施法者的施法次數非常有限，每個一環法術都會消耗大量的法力值。

而在穿越之前，夏伯倫為了觀察一下部分法術的效果，在角色創建后，就馬上控制屏幕中的角色隨手找了一塊安全的區域以實驗法術。現在，剩餘的2點法力值僅能支撐他再度施展一次一環法術進行治療。

換言之，他只能再治療一個人！

說到底，少年沒有想到自己會忽然置身於這樣一個真實的世界，成為屏幕中的人兒。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他居然有一絲絲愧疚。但哪怕他法力值沒有消耗，也絕無可能治療如此多的人。

「在明天前，我擁有的法術只能……」夏伯倫環顧四周，靜默數秒后鼓足了勇氣說到，「只能治療你們中的一位！

「由我判斷唯一的治療法術會給誰，我會優先選擇兒童！」

而在有如太陽般燦爛華美金髮的少年面前，在早已被擠滿了的小小神殿里，在神殿門口的空地上，在翡翠色月光的照耀下，疼痛帶來的呻吟聲此起彼伏，血肉因為燒灼而產生的惡臭味四處飄散。傷員都已經過了簡單的包紮，但真正能逆轉傷勢的是超自然力量的撫慰。

數十隻眼睛正望著他，除了極少數人——昏迷者無法看向救世主。

在這個狂風肆虐的夜晚，大火一夜間卷席了偏遠的小鎮——

木材加灰泥結構的房屋被熾焰吞沒，而石制的建築也未能完全倖免。郵局嵌入牆體的石頭如炮彈四射迸裂，麵包房的煙囪中逃出毛被燒焦的貓來。玻璃被高溫融化彎曲，鉛制屋頂融化，如水一樣流淌到街道上。騎著腳踏車的警員高聲呼喊。火片和火星在風息鎮上空飄浮，地面滾燙如同煤炭，路面閃爍出火焰般的紅色。

當烈焰終於被驟雨撲滅，每一個重傷者和他們的家屬都想起了鎮子上那唯一能夠施展治療魔法的施法者——那個他們平日里所忽略的、那個無人搭理的破舊神殿里的、那個與這個有著古怪風俗的偏遠鎮子格格不入的，名為夏伯倫的秀美少年，亘古之光的牧師。

夏伯倫前世掌握的世設知識告訴他，絕大多數神職人員都不是遊戲性上的牧師職業。哪怕是1級牧師，在世界上也是稀少而珍貴的。即使是收養了自己的養父瑪特魯，也沒有真正的牧師等級。

在號稱魔法之國的星穹，法師、術士等奧術施法者相對常見，哪怕是這個連民用飛空艇都不願抵達的偏遠小鎮里也有一位血管里流淌著風暴魔法的術士。但他掌握的法術無法癒合創傷，只有夏伯倫的魔法能夠讓肌膚痊癒、血肉新生。

他是這邊陲小鎮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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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儘管第一二章看不出來，但這真的是一個輕鬆愉快幽默詼諧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