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玄武門之變(八)
六月二十日,晨。
夏日的清晨,天高氣爽,陽光明蔚。
李建成、李元吉的心情卻不太好,一早,二人便接到了李淵的傳詔,令他們入宮面聖。
內情也早有內線連夜通知他們,卻是李世民於昨夜入宮,控訴二人淫亂後宮、私通張婕妤和尹德妃!
李建成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
因為這純屬是子虛烏有,他又不是色中餓鬼,非要去溝搭老爹的老婆,這不是廁所里打燈籠——找死嗎!
忽然,他狐疑的看向李元吉,他這個弟弟可不是好鳥,一向貪淫好色,不會是他乾的吧!
李元吉又不是傻子,一見大哥的目光,便知對方想什麼,連忙叫屈道:「大哥,天地良心,臣弟也沒有啊。某又不是傻子,哪敢動父皇的女人」
「再說了,皇宮大內,臣弟一個月能進幾次裡面又耳目眾多,臣弟相干也沒有機會啊。」
李建成想想也對,不禁惱火道:「既如此,二郎便是純純的誣告,不可能有真憑實據!他這是想幹嗎憑誣告便想扳倒咱們父皇是不可能上當的。」
「誰知道。」李元吉也是不解:「估計是最近被咱們打壓,心中不服,想扳回一局,或者給咱添點堵」
「畢竟,這種男女之事,便是沒有真憑實據,但只要有風言風語,便往往說不清楚,讓父皇心生梗蒂。」
李淵心不心賭,李建成不知道,反正,他是有些心堵了,恨恨道:「此等手段,著實卑劣!」
「大哥何必介意」李元吉一臉不屑,低聲道:「且讓他得意著,待一、兩日後,一併清算。笑到最後的,還是咱們。」
李建成這才釋然,是啊,反正二郎也得意不了幾日了,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懼之有!
正說話間,二人已近了玄武門。
此次入宮,二人都是帶了兵馬的,李建成帶了一千五百長林兵,李元吉帶了五百親兵。
並且二人最親信之戰將馮立、薛萬徹、李思行、謝叔方等俱各隨行。
決勝在際,李建成與李元吉也是分外謹慎,防的就是李世民孤注一擲、先下手為強。
此時,見有兵馬來,玄武門上下、當值的一千元從禁軍立即戒備。
「來者何人」
城門樓上,負責玄武門防衛的最高長官——監門將軍常何探出頭,大聲向下詢問。
李建成一身常服,未穿甲胄,笑吟吟抬起頭:「常將軍,是孤和齊王,奉旨入宮拜見父皇,請放行。」
常何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一臉恭敬:「原來是太子和齊王殿下,末將這廂有禮。某已接到通知,太子和齊王可以入宮,只是,隨護兵馬卻須在外等侯,萬請見諒。」
李建成並無疑心,外兵不得入宮,這是千百年來的鐵律!當即笑道:「常將軍放心,孤知道規矩。」
他當即喚過馮立、薛萬徹、李思行、謝叔方四人,吩咐道:「你等在外等侯,孤和齊王很快就會迴轉。」
既是誣告,李建成相信,只要當面一對質,很快就能洗脫嫌疑。
「諾。」眾將領命。
李建成和李元吉剛要轉身,李思行卻突然道:「二位殿下,且稍待,末將有話要說。」
李建成一愣:「李卿有事」
這位李思行可不是一般人,便是李建成身為太子之尊、也要與以尊重。
當年,李淵太原起兵,建立大唐,其間功勞最大的17人被單獨策封,號稱十七元勛。
李思行正是其中之一,與李世民、裴寂、劉文靜、柴紹等重臣並列。
武德年間,李思行被委任為樂安縣公、驃騎將軍,統領元從禁軍一部,極受李淵信任。
一年前,為加強李元吉的實力,李淵將李思行調任為齊王府護軍統領。
而李思行一到任,便受到了李建成、李元吉的大力拉攏,很快便死心踏地為二人效命。
誅殺李世民、逼宮李淵,李思行也是主要的謀主。
可以說,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思行早忘了李淵的栽培,一屁股坐到了李建成一方。
「二位殿下,」李思行有些躊躇,低聲道:「末將總感覺有些不對勁,舉事在即,秦王卻突然來這一手,會否有詐」
「李卿多慮了。」李建成笑著搖搖頭:「皇宮禁地,二弟還敢亂來不成」
「是啊。」李元吉也不以為意道:「淫亂宮闈之事,孤和大哥都沒做過,二哥想借刀殺人,父皇不是傻子,不會上當的。」
李思行久經沙場,對危險嗅覺敏銳,總覺得味道有些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他想了想道:「話雖如此,二位殿下最好還是帶上兵刃,非防陛下,防秦王耳!」
李建成和李元吉相視一眼,覺得李思行謹慎過頭了。
皇宮大內,甲士上萬,只要父皇李淵不動他們,李世民孤身一人,又能拿他們怎樣
單論個人武勇,他二人並不怵李世民。
不過,李思行畢竟是一片好意,總不能責怪人家。
再加上,二人身上本就內穿軟甲、有所防備,再帶上一、二兵刃,也費不了多少事。
「也行,便依李卿。」
李建成也不多言,爽快答應,當下,便和李元吉各帶上隨身的長槊、弓矢,縱馬入宮。
玄武門口,中郎將呂世衡、雲麾將軍敬君弘率一隊禁軍,正戍衛宮門。
見得李建成、李元吉走近,二將不禁手心隱隱冒汗,是身死名裂,還是飛黃騰達,就在今日了。
忽見李建成、李元吉兵刃齊備,呂世衡心中一沉,連忙上前阻攔:「二位殿下且住。」
「將軍何事阻攔」李建成皺眉。
呂世衡硬著頭皮:「皇宮禁地,干係重大,二位殿下攜長兵、弓矢,恐怕不太合適吧」
他不是傻子,若讓李建成二人帶兵刃入宮,無疑會增添許多變數。
所以,為保成功,他必須阻止。
「放肆!」李建成還沒說話,李元吉便搶先發作了,這位驕橫的齊王破口大罵道:「孤與父皇,骨肉至親,焉會有異心耶!」
李建成示意李元吉稍安勿躁,和氣解釋道:「呂將軍,父皇待孤與三弟一向親厚,以往某二人也經常帶兵刃入宮,父皇並無責備,今日也望將軍行個方便。」
這倒是真的,雖然當了皇帝,但李淵還是表現得像個慈愛的大家長。
他不僅允許兒子們帶兵刃入宮,還經常一起喝酒、跳舞,不拘小節,若是喝多了,更大度的允許兒子們留宿宮中。
這和一般的皇帝,還真是很不一樣。
這些情況,呂世衡當然知道,但此時也只能裝作糊塗,依然堅持道:「太子殿下,若只是刀、劍便罷了,這長兵、硬弓卻有些妨礙,若陛下發怒,末將等吃罪不起。」
李建成很惱火。
以往,他也不是沒帶馬槊、弓矢入過宮,一直也沒人敢攔,沒想今日撞見個二愣子。
他到現在也沒意識到危險的臨近,只以為遇到了愛較真的直人。
李建成想了想,懶得和呂世衡糾纏,畢竟,李淵還在宮裡等著他,他可不敢遲誤了。
「常將軍,」李建成冷著臉,抬頭望向城頭的常何:「孤要帶兵刃入宮,你如何說允是不允」
要知道,常何才是玄武門的最高負責人,只要他發話,別人較真也沒用。
常何心思急轉。
他鎮守玄武門數年了,李建成經常入宮,以往,他也沒為兵刃之事為難過這位太子。
若他也是支持呂世衡,難免會惹李建成起疑。
再者,秦王在宮內埋伏精銳戰將數十,就算太子和齊王帶了兵刃,也不可能敵得過。
嗯,還是先穩住對方,保證誘入宮中再說。
想到這裡,常何忙恭敬的一抱拳:「太子殿下說笑了,您要入宮,末將如何敢攔來人,放行!」
呂世衡急了,還要說話,身後敬君弘卻是扯了扯他衣袖,示意他噤聲。
見沒人支持自己,呂世衡無奈,只好揮揮手,示意禁軍讓開去路。
李建成這才滿意的沖常何點點頭,縱馬緩步入宮。
路過呂世衡身邊時,李元吉還傲慢的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一臉不屑的揚長而去。
呂世衡氣得臉色發青,他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老友敬君弘見狀,忙拍了拍其肩膀,悄聲安慰道:「莫惱!待會,自有秦王殿下收拾他們。區區二人,翻不了天的。」
呂世衡只好強自按下怒火,詛咒二人最好被砍成七八十來塊!
城頭上,見李建成、李元吉已經入宮,常何長舒口氣,轉頭便對藏在身後的一名英武小將微微一笑:「敵已入瓮。蘇將軍,準備關門吧!」
正是一身禁軍裝束的蘇定方!
「放心,有某在,萬無一失!」
蘇定方自信一笑,沖常何點點頭,轉身便帶著五十名『龍牙』悄然下城,準備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