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爹爹沒人疼沒人要
秦大妮硬生生的打了個寒顫,剋制不住的發抖。
「死丫頭,你想嚇唬誰,我……」
甄珠冷冷的挑了挑眼角,她便慫了。
「算你狠!」一把拽過布包,抬腳就往外走。
她看得出甄珠不好惹,把錢拿回去再說。
甄珠悠悠地道,「路上崎嶇曲折,三奶你年紀大了,走路可得悠著點兒,不然要是摔出個好歹來,這錢可就沒命花了。」
「死丫頭,你咒我?」秦大妮才揚起巴掌,看到甄珠眼裡的冷光,那手也就沒膽落下。
她聽說甄珠腦子好了,還把無賴楊大成打成了瘋子,這誰敢惹?
明明心裡氣個半死,卻又不能拿她如何,只得罵罵咧咧的走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
張婆子在床沿邊坐下,靠著床柱,垂著腦袋,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甄珠瞧她這副頹然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甄老爺子祖上是逃難來這裡生根。
那時老祖身上有些銀子,置辦了二十來畝地,幾代人都是土裡刨食,但日子也還過得去。
只是,這裡土地貧瘠,沒什麼盼頭。
到了甄老爺子祖父這一代,兄弟叔伯紛紛往外謀出路,他卻死守著這裡。
甄老爺子有三兄弟,他排行老二。
大哥十七歲那年被淹死了,他的妻子帶著遺腹子改嫁他鄉。
甄老三精明能幹,娶了秦大妮后沒多久,便去城裡開了打鐵鋪。
也就是這個時候,他爹娘做主給兄弟倆分了家。
甄老爺子只分得兩畝薄田,其餘的祖宅和山嶺田地,全落在甄老三名下。
但他爹娘說要跟著甄老三過,多出的那一份,算是他們的棺材本,他也就沒說什麼。
哪知才分家不到一年,二老便變賣了全部家當,進城和甄老三過了。據說帶過去的還有傳家寶,和祖上留下的一些金銀細軟。
為此張婆子憤怒不已,進城裡吵過幾回,至此與甄老三家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這秦大妮卻每年都會回來一兩回,一來給祖宗上墳,二來是帶點東西回來給張婆子夫妻。
可張婆子卻從未給過她好臉色,把她的東西扔出去,還拿掃把趕人。
村子里都替秦大妮憤憤不平,都說她善良重情義,而張婆子惡毒不講人情,腦子有坑,沒有必要再去看她。
可現在看來,這秦大妮哪裡是回來看張婆子,分明是回來敲詐她!
可甄珠就不明白了,這麼強勢的老太太,怎麼會被秦大妮壓製成這樣?
她沉不住氣,「奶,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嗎?」
張婆子抬起滿是皺紋的臉,勉強笑了笑,「你爺醒了,算是把命保住了吧?」
她轉移了話題,明顯的不想說。
甄珠有些生氣。
但是,不想逼她。
這小老太已經夠苦了,不能再給她增加痛苦。
甄珠默了默,點了點頭,「是脫離了危險。但是,他身體多處骨折,短時間內不能動彈,得悉心照料。」
「沒事兒,只要人是活的,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想到老爺子活過來了,張婆子抹了一把臉,打起精神來,「白公子守了一晚上,辛苦他了,我去給你們燉點肉粥,讓他吃了再回去歇息。」
「白衍或許回去了。」
甄珠說完,忽然又想起,老爺子今天還要吊藥水,那傢伙昨晚扯了謊,今天他要是不在,還不知該怎麼圓,便有些煩躁。
「不讓人吃頓飯怎麼能行?他回去了我就送到他家裡。」張婆子忽然頓住了腳步,轉過頭來看她。
「丫頭,你是怎麼想的?」
甄珠一愣,裝傻,「什麼怎麼想?」
「你少來。」張婆子橫她,「你鬼精鬼精的,我就不信看不出他對你的心意。我跟你說,他當著我和你娘的面說了,他喜歡你,要求娶你來著。
若是你也喜歡他,我這便去同老陳好好商量,給你倆把這事兒給辦了。也省得村裡那起子亂嚼舌根的說三道四。」
甄珠一時間有些無語。
都還談過戀愛,就求娶她了?
古人辦事效率都這麼高的么?
他說喜歡她……
可他對著她,喊的卻是別人的名字啊。
甄珠面色淡淡,「我不喜歡他。」
念念似懂非懂,忙問,「娘,你不喜歡爹爹嗎?」
甄珠木然點頭。
小傢伙頓時耷拉著腦袋,滿臉傷心,「爹爹沒人疼,沒人要,好可憐哦。」
停了下,眼圈紅紅的,又糯糯的道,「比窩還可憐。」
甄珠腦子裡浮現起他那一身的傷,以及他眼裡深藏的孤寂和滄桑,心微微發澀。
抿了抿唇,沒有搭腔。
張婆子有點驚訝。
之前孫女追著人家喊相公,她那時腦子傻,被人挑唆,不說也罷。可現在瞧著她和白衍處得來,那心裡應該多少有點情意才是。
「就沒有一點點……」她掐著一小截的手指,「這麼一點點的喜歡?」
甄珠搖搖頭。
張婆子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
白衍那小夥子多好啊,村裡多少黃花大閨女惦記著,孫女居然不喜歡。
可惜了。
「丫頭,你今年也十六了,你娘捨不得你嫁遠了,可這村裡上下,只有他適合你,你看……」
「我目前還沒有嫁人的打算。」
張婆子徹底沒話說。
「再看吧。」她嘆氣,「我去熬粥,回頭再去洗衣服。」
「粥我來熬吧,熬爛一點,稀一點才好,爺腹部有傷,只能喝流質食物。」甄珠說著,想了下,又道,「娘和姐姐呢?」
「三丫和你娘在後院搭雞舍,我想著明日去鎮上買些雞鴨回來養著,給你娘補身子。
你爺受傷的事人盡皆知,興許你大姐和大姐夫會來探望,中午得備些好吃的。肉家裡還有,地里沒有什麼菜,我讓你二姐去摘些野菜回來。」
祖孫倆說著話離開,並不知白衍就站在轉角處。
他緊緊攥著拳頭,下頜綳得緊緊的,面容肌肉抽動,眼眸里有什麼在翻湧,像是一片沸騰的深海。
他站了好久,直到老爺子在屋裡喊他,他才從那漫無邊際的痛苦裡抽離,苦澀的揚了揚嘴角。
他就知道,她什麼都沒想起來,怎麼能奢望得到她的心?
……
張婆子端著幾件昨晚甄珠做了手術后換下的衣服去河邊洗。
自家水井快要枯竭,打上來還要沉澱許久才能用,遠不如去河裡洗的快。
路過村子那棵百年大榕樹,樹底下坐著幾個打草繩的婦人,聽見她們在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