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往昔事

第一百二十章 往昔事

謝琴音插口道:「如此説來,楊用是另有其人,你只是假冒於他?」

蒙杯然點頭道:「是。他只比我大幾個月,而且當時他病的非常厲害,整個人奄奄一息似的,瘦的只剩皮包骨頭,非常虛弱,簡直不成人形。我對他的事當時所知不多,大抵都是後來才慢慢由鹿丹兒口中知曉。不過那時眼裡卻哪裡看的到他,我一見到鹿丹兒的容顏便早已三魂不見了七魄,頓時驚呆,我從來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美貌的姑娘,真彷彿從畫中走出來一般。我甫一見面便傾心於她,只想著若可一生一世照顧他,當真是我蒙杯然三世修來的福分。那時的鹿丹兒對我也十分體貼,每日端葯喂飯,非常細心,在養傷的那段日子我只感到兩個字,幸福!當真想這一輩子就這樣下去。不過鹿大夫不愧神醫之名,醫術著實高明,我傷勢非輕,卻在他醫治下不到一個月便就痊癒。只是我察言觀色間,總覺得鹿大夫似乎十分敵視祆教中人,常常指責我不該小小年紀便加入祆教,更加將我的腰牌投入火中,付之一炬,令我無法再返回教中。可是他哪裡知道,其實當時我根本便不想再回去,不想再去過征戰殺戮的生活,只想將往事統統忘記,將祆教的生活全部抹去,只在這小小醫廬中與鹿丹兒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蒙杯然説到此,忽地停下來深深嘆口氣,此時窗外的梅用卻也只是靜靜的聽著,往日的塵封記憶此刻卻也早已決堤,不斷湧出。

蒙杯然又接著説道:「我當時根本便是賴著不肯走,心中僥倖想著:反正只要鹿大夫未明言,我便就這般厚著臉皮在醫廬住下去又如何。為博得鹿丹兒的歡心,從來沒有打過獵的我,四下向山中獵戶學著打獵;為討好鹿大夫,便對每一位上門求醫的病人盡心竭力;甚至為了討好那個比死人多口氣的楊用,我每日強忍耐性對其和顏悅色,強自裝出關懷之色。我每天挑水、劈柴、鍘葯、打掃,把所有能做的全部攬在身上,只為了證明這個醫廬是多麼需要我,多麼地沒我不行,這樣才不會讓一直對我心懷戒心的鹿大夫難以生趕我之心。」頓了頓又道:「如此過了幾個月倒也真的相安無事,就在我以為一切心想事成之時,忽地有一日,鹿大夫支開其他人單獨將我叫到他房中,就在我心中忐忑不安,生怕鹿大夫説出讓我離開之言時,卻不料鹿大夫開門見山,竟然問我是否願意拜他為師學習醫術!我當時聽聞當真欣喜若狂,雖然我對學醫向來沒有什麼興趣,但至少這樣可以讓我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永遠留下來,我當然滿口答應。卻不料鹿大夫又道:」你不必急著回答,若要拜師,我尚有個條件你必須遵從:便是拜師后你必須從此與丹兒保持距離,不可對她再存非分之想!『我當場呆住,片刻才回過神道:「既然如此,我便絕不拜師!』鹿大夫搖首道:」你最好早些死心,丹兒早已許了楊家,是楊用未過門的媳婦,只是他二人尚且年幼,我才一直未挑明而已。『當時聽聞當真大吃一驚,那種得知自己心愛之人竟然早已許了人家時的痛楚,原來當真可以痛徹心扉!而且那個人不是張三、李四竟然就是那個每日與自己大被同眠的楊用!説起來往日我從未將他放在心上,甚至很少與他推心置腹地説話,不過是瞧他病懨懨的模樣有些可憐他,才始終對其客客氣氣。卻當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輸給那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楊用!「

梅用在外面聽聞,此刻心中卻不禁暗自苦笑,回想當年,看來每日患得患失,鬱鬱寡歡之人,竟然並非只有自己一人而已,本來同是天涯淪落人,卻不想當初憤憤之下,自己卻也不知暗地裡早已詛咒過蒙杯然這個傢伙多少惡毒言語。

只聽得蒙杯然繼續道:「鹿大夫更加對我言明,無論拜師與否,我若再騷擾鹿丹兒,無論情由如何,便立即掃地出門!我當時聽聞這番毫不近人情的言論著實憤憤不平,心中暗自咒罵道:鹿大夫你這人平時看來道貌岸然,卻不曾想原來也是個嫌貧愛富的俗人而已,那個黃土埋了半截的楊用除了身世豪富到底還有哪點比得上我,你也當真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守一輩子寡!當時雖然礙於情面不便發作,但是過後再看到楊用那付病鬼樣子便愈加厭惡,每次真巴不得衝上去掐死他!」

謝琴音嘆口氣道:「你的性子向來如此,一旦認定目標,怕是八頭牛也拉不回來,這般義憤填膺,看來那間醫廬免不了一場血光之災了?」

蒙杯然雙唇微泯,微微點頭道:「幾日後,我那時只覺得心中的怒火愈燒愈旺,終於再也忍受不住,殺鹿大夫之心自然油然而起。那時便想趁著與鹿丹兒、楊用一同下山的機會,偷偷覷個機會殺回,結果了鹿大夫,再隨便推倒山賊搶匪的身上,這樣一來鹿丹兒沒了長輩,婚姻大事便可自己作主了。」頓了一下又道:「卻不料那楊用的體力竟然這般不濟,才走到半路便疲憊不已,根本無法再前進一步,只得在原地休息。我原來以為等下楊用必定會先行返回醫廬,只怕這次計劃難以如願。只是就此放棄又實在不甘心,因此仍然尋了個借口便獨自返回山上。豈料待我偷偷走在山路上時,卻見那楊用並未返回醫廬,而是在塊路旁大石頭上歇息著等我二人,當時睡得正香。我心下高興,暗道實乃天助我也,急忙跑回醫廬,活該那鹿大夫是死腦筋,平日里竟然對武功不屑一顧,我的一身武藝雖不算高明,殺他卻實在易如反掌,而那時在半山腰睡的正熟的楊用則成了現成的替罪羔羊!」蒙杯然説的此刻雙目放光,胸膛起伏不定,忽地只覺得一陣凜冽的眼光射來,卻正是謝琴音,頓時只覺得一陣心虛,幾乎不敢正視謝琴音。

片刻,謝琴音才終於放緩目光,嘆口氣道:「為心中所愛果然再冷靜的人也會瘋狂,我當真不知原來一向冷靜如冰的小杯子原來也可如此不顧一切!」停了停又道:「那楊用後來如何?你可也殺了他?」

蒙杯然搖頭道:「我當年沒親手殺死他,只將其推下懸崖。不過,那廝當真命大,竟然可以逃出升天,早知道便應該原地將其亂棍打死才是!」

謝琴音面色一變,忽地上前掩住他口道:「莫要胡説!他沒死乃是上天恩德,看來老天爺也不想你多造殺孽,切不可再這般胡言亂語。」

梅用在窗外只道蒙杯然聽聞此言必定發怒,至少也會憤憤不平再説出定然將自己如何如何之言論,卻不料屋內的蒙杯然此刻卻只是沉默半晌,最後才深深嘆口氣道:「那真正的楊用現在乃是你未來的妹婿,説來也與你也不算外人。」

謝琴音聽聞不由得吃驚,忙道:「那楊用可是個帶病之身,怎可照顧妹妹一生?」梅用聽此言在窗外不由得啞然失笑,謝琴音與自己無怨無仇的,竟也可説出這番嫌棄自己之言,不肯將妹妹託付於己。可見當年的自己是如何神憎鬼厭,自己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痴人説夢!不由得注視假楊用,當年便是這人誣陷自己殺人在先,將自己推下懸崖在後,卻不知怎地,梅用心中對其半分恨意也激不起,反而倒是覺得此人也算個鐵血男兒,倒有些怪自己當年未與其推心置腹地好好相處過。

只見蒙杯然忽地擠出一絲苦笑道:「他的病早已痊癒啦!更……更加學的一身傲人的武功與醫術,加上容貌俊美非凡,你妹妹傾心於他半分也不奇怪,這世上傾心於他之人還少么?便是……便是……」

謝琴音忽地撫掌道:「這樣説來,那個楊用我見過的,便在年前,他還曾勸我隨他一同離開此地呢。」

蒙杯然卻是臉色一陣抽動道:「唉!我著實不想再提此人。」

謝琴音安慰道:「我能得知妹妹有好歸宿余願足矣。小杯子,咱們不提他,我還是想聽你的故事。」

蒙杯然感激微笑,繼續道:「我解決掉鹿大夫與楊用后,眼見天下再也沒有阻礙我二人之人,便興沖沖地帶著鹿丹兒離開遼東。當時我腰牌已毀,本打算帶著鹿丹兒回到并州老家鄉下,與一眾兄弟務農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如父輩一般做本本分分之人……」

謝琴音插口道:「我記得曾聽你提過,當年你是因為哥哥與弟弟同時生病,家中無錢醫治,你爹爹才將你買身教中?」

蒙杯然抬頭望向她,不自覺以手撫摸其頭道:「這點小事,這么多年虧你竟然還記得。」放下手又道:「我當時與鹿丹兒二人吃盡苦頭,好不容易回到家鄉,卻才發現家人不知何時舉家搬離,不知去向!我們當時驟然走投無路,舉目無親,當真不知所措。」

謝琴音道:「既然如此為何不回來找我?只要有我在,憑著我二人的情誼,便是沒有腰牌又能怎樣?」

蒙杯然心虛低聲道:「實不相瞞,因為那是我對你哪裡還有昔日情誼,我根本早已對昔日全力賣命祆教恨之入骨!只因那時我憑著僅有的記憶回到家園,卻見我家祖屋破舊不堪,落滿灰塵,待的向左右四鄰打探才知,原來就在當年我的死訊報到家裡的當日,我蒙家一家老老小小竟然在當晚便不知所蹤!我從前曾經聽教中人説起,教規中有這樣一條:所有祆教一旦入教,便需將家人名姓一一報來,倘若日後有半分不忠或判教的行為發生,便必然將要面對全家老小被屠殺的境地!因此想來我的家人應該不是搬離,而是因為我出征辦事不利,已然被教中人屠殺殆盡!」

謝琴音臉色一變,正色道:「我謝琴音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這條教規所指乃是為了那些朝三暮四,見利忘義之徒所設,對於戰死的弟兄,向來都是被看作是祆教的英雄,教規又怎麼讓他們在九泉之下難以安息?當年對你家的撫恤可是我搶來親手辦理的,我又怎麼會如此無情無義?我清楚記得當時,只撫恤金一項我便吩咐人足足給了五百兩,再加上其它旁的物事,早已多出旁人百倍,又怎麼會有半點不盡心,而讓自己唯一的朋友在九泉之下走的不安心呢?」

蒙杯然聽聞也不由得一怔道:「你説的當真都是真話?那……那我家裡人為何……為何還要走?」

謝琴音搖搖頭道:「這個我當真不知,許是你家裡人得到這樣一筆銀錢,從此吃喝不愁,為了過的安逸些,便去了別處也未可知。」

蒙杯然思索片刻,終於點點頭道:「也許吧。可惜我未能早一日得悉真相,否則又怎會落得今日一步錯,步步錯的下場?」嘆口氣又道:「當時我二人走投無路,舉目無親的情況下,鹿丹兒卻急中生智忽地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便是由她在一旁佐證,由我假冒楊用回金碧輝煌宮做少主!我那時只是不想眼看著二人就這么餓死,眼看著如此機會,自然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謝琴音平靜地道:「如今看來,楊伯伯對你寵愛有加,宮中上下對你也敬仰萬分,你做楊用當真做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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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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