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只是假象罷了
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早在他們見面之前,他就已經認得她,並且知道她是誰了。好似能看穿蘇倦心底的疑問,所以也不等她開口,林隱便又接了下去:「我的確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誰,在今日之前,我雖然不曾見過你,卻已經聽過你的名字許多次了。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擁有這般能力的人,竟然真的只是一個小姑娘。」他聽過她的名字?而且聽過不止一次,是許多次?光是這一點,其實就已經非常奇怪了。但更奇怪的是,林隱最後的那句話。只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擁有這般能力的人,竟然真的只是一個小姑娘?這般能力?她怎麼不知道她擁有了什麼能力?蘇倦想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眼猛然就瞪大了起來。等等。她並非普通的鬼,也並非毫無能力。至少……她還有自愈,不死的能力。只是,她的這個能力只有極少的幾個人知道,這幾個人還都是劫樓的。既然如此,那林隱,這位林家最出色的庶子,林家未來的繼承人又怎麼會知道呢?蘇倦警惕的看著他,好半晌,才終是迅速調整好了心情,朝林隱笑了笑:「林公子說的是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啊?」雖說她很確定,林隱如今已經知道她的底牌了,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也不會輕易承認的。至少,她也要想辦法從林隱那裡多套一些消息才行。「原以為我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如此開門見山的與蘇姑娘對話,蘇姑娘就能坦蕩對我,沒想到……」林隱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這才又接了下去:「蘇姑娘的膽識也不過如此。」「我的膽子如何?應該還輪不到林公子來操心,倒是林公子……乍一看明明還是人模人樣的,可如今仔細再看,這臉上怎麼彷彿飄著一股黑氣,該不會是被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糾纏了吧?」見林隱說話如此不客氣,那她也沒必要給他面子。而她這話雖然沒有明說,意思卻已經非常清楚了。一來,是想藉此試探林隱究竟是哪一方的人。二來,也是順便罵了他背後的人是不幹凈的東西。其實早在蘇倦第一次見到林隱的時候,就已經對他有一種極其莫名的熟悉感了。但她不確定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的,究竟……所以,如果能知曉林隱背後的人,或許這個答案也就能解開了。可林隱面對她的挑釁,眼底卻只是快速閃過了一抹不屑:「我知道你想知道些什麼?不過我勸你無需白費力氣到我身上試探了,我不會給你提供線索。就算提供了,就算你真知道他是誰,真站在他面前了,你也對付不了他的。不管是你還是折厭,都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罷了。他現在縱容你們,讓你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一些事情,不過是他覺得有趣,就像逗貓玩一樣。所以你們千萬別因為一點成就就覺得自己可以對付他了,不過痴人說夢罷了。」林隱這雖然沒有明確的給蘇倦提供線索,但……他這句「不管是你還是折厭,都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罷了」,卻也讓她大概有了猜想。她和折厭都認識的人,並且是都敗在他手底下的人,恐怕也只有那個人了。最重要的是,林隱後面還說了一句「他現在縱容你們,讓你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一些事情,不過是他覺得有趣,就像逗貓玩一樣」。如果她沒有理解錯的話,林隱這是在提醒她,她和折厭最近所做的那些事情那個人都知道,之所以不出手,也不過是把他們倆當成貓逗著玩罷了。
能符合這些條件的,她能想到的,也只有那個人了。可她想不明白的是,林隱明明有大好的前程,為什麼還會成為那個人的走狗?難道林隱這風光的背後,也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蘇倦想著,也很快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剛才她之所以敢隻身來找林隱,不過是因為在她看來,林隱只是個普通世家公子,就算真有一些本事,也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威脅。可如今既然已經確定林隱與那個人有關了,那……上次她還在夏城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試圖利用夏明行帶走她了。而這一次……但她這一後退才發現,此時她所站的地方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原本熱鬧的地方,也不知何時變得空無一人。察覺到這一點,蘇倦心底也立刻咯噔了一下。糟糕。剛才探究林隱的身份太過投入,一時之間竟然忘了警惕他的幻術。如今倒好,沒中幻術,卻入了他的幻境。而這幻境里只有他們二人,她看不到幻境外的人,幻境外的人也看不到她。不過……林隱為什麼會如此不動聲色的設下這個幻境?難道剛才並不是她找不到他,而是他知道她會找來,所以一直都在耍著她玩。「是他讓你這麼做的嗎?」蘇倦緊盯著林隱問道。林隱並沒有像蘇倦那樣反駁,而是擺出了一副高傲的姿態,審視蘇倦就像是在審視一塊破布:「是或不是重要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幫他?你如今已經是這一輩人中最突出最優秀的了,也已經是林家的繼承人了,既然如此,你只需要好好按照你的人生軌跡走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助紂為虐?」雖然林隱並不回答她的話,甚至都沒把她放在眼裡,但蘇倦還是努力找話題,試圖藉此拖延時間。「林家的繼承人?」林隱嗤地一笑:「不過一個區區的林家繼承人算得了什麼?這幾大世家看似古老高貴,可其實我們每一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一切只是假象罷了。我們不過是在霜泠手下苟且偷生的可憐蟲,我們的性命,我們的家族,包括我們的一切,都盡在那個女人的掌控之中。那個女人願意讓我們多活一會,我們就能多活一會。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改變了主意,想讓我們死,我們就必須得死。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活在這樣的恐懼當中,不知道那個女人什麼時候會改變主意,也不知道我們苦心經營的這一切什麼時候會被她輕易的毀掉。林家,呵,林家算什麼?不過是那個女人手裡的玩具罷了。就像你們,你們以為是那個人仁慈,所以放過了你們,可實際上……他只是把你們當成了無聊日常中的一種消遣,看你們為了找他而努力,看你們為了超越他,拚命去做一些根本沒有意義的事情。再在你們覺得有希望的時候,徹底將你們擊潰。很有趣不是嗎?那個女人也是。」蘇倦的眉頭輕蹙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霜泠之所以留著你們的性命,之所以答應守護霜花鎮,並不是真正想要履行承諾,而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盯著你們,甚至無限期的折磨你們?」「難道不是嗎?她守護霜花鎮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那段過往的真相又是什麼,你我都很清楚。是我們的先輩殺了她最心愛的人,讓她不得不從此與愛人陰陽相隔,你覺得這樣的仇,她能放下嗎?你覺得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能真心守護我們嗎?可她還是留下了我們的性命,看著我們成為霜花鎮最古老,最尊貴的家族,錦衣玉食,享受的百姓們的尊重,享受著……」林隱說到這,突然就搖了搖頭,連眸底的神色都因為恐懼而變得瘋狂了起來:「她從來沒有放下過對我們的仇恨,也從來不是真心守護我們的。
她之所以放縱這一切,就是要讓我們在享受這一切的過程中永遠戰兢,永遠不知道這一切什麼時候會失去,永遠不知道哪一刻就會瞬間從山頂摔落,然後粉身碎骨。」「沒想到你們竟然是這麼看她的。」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進入幻境之中的時候,蘇倦原本還覺得有些害怕。可如今聽到林隱的這番話,蘇倦確實覺得可憐,連看向林隱的眼神里都多了股說不清的憐憫:「百年前,是她救了你們的先祖,可你們的先祖卻在得知她非人以後,恩將仇報,害死了她最心愛的人。百年後,她為了遵守心愛之人的約定默默守護霜花鎮,但你們卻還是曲解她的好意,把她想象成了如此陰暗的人。百年前以及這百年的時間,她為霜花鎮付出了那麼多,沒想到最後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別說是她了,就連我,都忍不住替她感到心酸。」蘇倦還記得上一次見到霜泠時的模樣,她是那麼的美麗,也是那麼的孤寂。而造成這一切的便是霜花鎮的人。原以為霜花鎮的人會因為她的守護感激她,當她和羅涵一起進到霜泠廟,看到羅涵如此虔誠叩拜的時候,她還曾替霜泠感到欣慰,覺得霜泠為霜花鎮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沒想到……「替她感到心酸?哈哈哈哈哈,雖然我並不清楚他為什麼那麼欣賞你和折厭,但從這句話就可以看出,你也不過如此,竟然會被她的這種雕蟲小技給騙了。」林隱不屑的冷笑了一下。蘇倦雖然並不贊同他這句話,卻也從他的話里捕捉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那就是……那個人竟然欣賞她和折厭?為什麼欣賞?因為折厭的能力和她的特殊自愈?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個人放任他們做這些事情的目的,會不會也是對他們的一種考驗呢?不是單純的想要逗他們玩,而是想要通過這一件又一件真實的案例來觀察並且訓練他們的能力,然後……然後什麼,蘇倦就想不出來了。畢竟至今為止,她也只跟那人見過一次,那段時光也都是處在被折磨的要死不活的狀態,根本來不及思考太多,也來不及了解那個人。蘇倦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反駁道:「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萬一她就是真心想守護你們,是你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蘇倦一邊說,一邊努力朝一旁的酒罈子靠了過去。就在林隱剛才說起霜泠的時候,她也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林隱,不,亦或者說是這幾大世家的人如此忌憚霜泠,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他們的先祖跟霜泠曾經結仇,所以他們擔心即便過去了半年,霜泠仍是咽不下這口氣,仍是想找他們這些後人報仇。二是霜泠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不管他們如何努力,都無法達到霜泠的層次,所以才會擔心在霜泠找他們報仇的時候,他們會無力抵擋。雖說林隱和霜泠一樣,用的都是幻術。可從這幾大世家對霜泠的忌憚就可以看出,林隱這一點小小的幻術在霜泠面前,不過就是雕蟲小技罷了。既然是雕蟲小技,那……霜泠可以製造出如此惟妙惟肖的幻境很正常,林隱可以製造出如此惟妙惟肖的幻境可就不正常了。所以,她要推翻自己原先的猜想,並不是林隱在她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她拉入了自己編織的幻境里。她如今所處的也並非幻境,不過是幻術罷了。林隱用這種最普通的幻術讓她以為自己身處幻境,不管如何求救,如何逃脫都沒用。因為她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在他的幻境里,他就是這個世界王。可如果這並不是幻境,而是幻術的話。那她如今應該就還在原地,被迷惑的也只有她一個人罷了。她現在所做的每一個動作,說出的每一句話,經過的人都可以聽見。除了她以外,一切都是正常的。蘇倦偷偷拿起一壇最小的酒,藏進自己的袖袍里,這才主動朝林隱走了過去。她和林隱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遠,但就是靠近了這幾步,讓她突然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在看到林隱的時候,為什麼會感到熟悉,又為什麼會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