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順順的滿月酒,把承安侯府又帶回了京城世家的視線。這場滿月酒辦得風光體面,倒是沒有一點落敗的意思。第二天算完禮單,江雲帆就親自把借的錢送過來。本來孟氏是想說不用著急還,因為接下來還要辦兩場喜事,但江雲帆卻堅持要還。本來借錢這個事,江雲帆就覺得沒必要,但母親借完之後再和他說,他便不好多說什麼。看大哥面色疲憊,江雲康關心道,「大哥應該注意身體才是,你是我們侯府的頂樑柱,該休息的時候,也該休息。」江雲帆無奈地笑了笑,從父親挨板子后,他就沒好好休息過,確實又累又疲,卻又無法停下。「還有大嫂,昨日我看她氣色不太好,可別再累著。」江雲康補充道。「本來我沒想辦這個滿月酒,但母親提出來后,安和也表示同意,我也就沒法說。」江雲帆知道安和支持的原因,前些年大房一直沒有兒子,安和背後被人說了不少閑話,現在順順出生,安和就想爭這口氣。對大嫂的關心,江雲康只是隨口一說。看大哥那麼累,家裡的事他就不多說了,問了點翰林院的事,得知大哥最近還不錯,可能過了年就要陞官,當即表示祝賀。「暫時還沒定下,你先別聲張,這次可不能再出什麼意外。」說到陞官,江雲帆的眉間才舒展開,臉上多了些笑容。江雲康保證道,「大哥放心,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送走大哥后,江雲康才帶著林氏一塊去林府。昨日的滿月酒,岳父岳母沒有過來,江雲康便帶妻兒過去探望。陸氏夫婦對林氏是真心疼愛,去了林府後,他們反而更自在。林全福抱住安兒就不肯撒手,白胖的小臉蛋,被他的鬍鬚扎紅了,陸氏看到時,把他罵了好一會兒。在林府的時間,倒是歡樂得多。之後幾日,京城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場雪。院子里的積雪到了膝蓋高,江雲康每日從承安侯府出發太麻煩,乾脆住在木府,他和林氏說好,每五日再回來一趟,有什麼事再去木府找他。看到江雲康也搬到木府時,林源頗為高興,他是不得已留下,之前都是一個人,現在多了個人陪伴,有種有苦同吃的感覺。冬日的竹屋比較冷,江雲康和林源每天早上起來,就先去給炭火爐子加炭。一共要生兩個爐子,一個送去竹屋,還一個送去前院的正廳。木須不喜歡太多伺候的人,故而江雲康他們只帶了一個書硯來,有時候幫著跑腿,或者劈柴。當沉浸到讀書中時,時間就過得飛快。十一月中江蓉出嫁,江雲康休息了兩日。接下來就是去王家幫江雲傑請期,不過在此之前,一日江雲康和林源出門沽酒時,遇到了和於景山一塊用飯的江雲傑。小二剛進雅間上菜,江雲康路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江雲傑殷勤地給於景山倒酒。林源也跟著看了過去,「咦,那不是你四弟嗎?他怎麼和於景山在一起?」江雲康也很疑惑,大哥明明發過話,不允許他們和任何王爺或太子的人來往,四弟卻在這裡給於景山倒酒?在雅間的人還沒發現之前,江雲康先帶著林源回去,再讓書硯去跟著江雲傑。沒兩日,書硯就打聽清楚。他把主子叫到一邊,小聲道,「四爺不懂為何入了於小公子的眼,成了於小公子的伴讀,如今正跟著於小公子在北齋先生的書屋讀書。」「伴讀?」江雲康微微愣住,「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承安侯為什麼會有今天的下場,還不就是跟太子挨得太近?江雲康覺得,江雲傑的那點小聰明,全用來擠兌別人,真遇到事,一點腦子都沒有。「三爺,這個事,要不要和大爺說一聲?」書硯建議道。「當然要說,不然再放任下去,好不容易撇清的關係,又要被江雲傑那個王.八蛋給弄亂了。」江雲康等不了,這天下了學,就去翰林院門口等著。天上還在下著鵝毛大雪,路上的行人很少,江雲康撐傘站在門口,等看到大哥后,立馬招手喊人。江雲帆走得匆忙,聽到有人喊他,才抬頭看去。兄弟倆上馬車后,江雲康才拿出準備好的湯婆子遞給大哥,身上才有了點暖意。「三弟,尋常你可不會在翰林院門口等我,可是出了什麼事?」江雲帆說話時,舌頭還打顫,天兒實在太冷。「大哥,不是我要挑撥兄弟關係,這個事太大了,我不得不和你說。」江雲康細細地說完遇到江雲傑的事,「我讓書硯特意去打聽的,四弟現在成了於小公子的伴讀,這要是讓別人知道,豈不是又要把咱們一家歸於太子一黨?」江雲帆還沒聽完,臉就黑了。緊緊捏著手中的湯婆子,直到手指燙紅了,才回神鬆手,「這事真的?」「當然。」江雲康保證道,「我何時有撒過謊,大哥也可以讓人去打聽一下。」「好,我知道了,你回木府繼續讀書,我知道了。」江雲帆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他雖然期待弟弟們能有本事,但也希望家裡兄弟們都能懂事。江雲傑這個事,觸犯了他的底線。
江雲帆回到承安侯府後,便讓人去喊江雲傑,得知江雲傑還沒回來,就坐到四房等。直到天黑后,江雲傑才醉醺醺地回來。江雲帆看著面色緋紅的弟弟,氣就不打一處來,沉聲問,「我聽說,你給於小公子當伴讀,有沒有這回事?」聽到這話,江雲傑的酒,瞬間醒了大半。這個事他沒和江家的任何人說,就怕被大哥知道。可現在大哥會這麼問他,還能說出伴讀這回事,顯然是知道了什麼。「噗通。」江雲傑利落地跪下了。見此,江雲帆還有什麼不明白。他拖著江雲傑往外走,把人推進雪堆中,抓住江雲傑的後腦勺往雪裡按,大聲怒吼,「你到底有沒有記住我的話?」「父親為何會被打板子,我們家為何會有今日?難道你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嗎?」幾聲怒吼,不僅四房的人嚇到了,隔壁院子的江雲成也被嚇到,都不敢出來看是怎麼回事。江雲傑最後的那點醉意,也被冰涼的雪給凍醒。等大哥鬆手后,他抿著唇瓣,好似在忍耐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低頭看著地上的白雪道,「我和於小公子來往,和父親的並不一樣。我知道瞞著大哥不好,可三哥能有木須先生指點,我也想要有個好的老師,但侯府誰又在意我呢?」說到最後,江雲傑竟然委屈地哭了。「三弟能得到木須的青睞,那是三弟自己品學兼優。」江雲帆聽弟弟還狡辯,更生氣,「如今的侯府是個什麼情況,你難道不知道嗎?」「本就是舉步艱難的時候,你還去招惹於小公子,你是想看我們承安侯府跟你一起陪葬嗎?」「明日,你就去和於小公子請辭,老老實實回族學讀書!」「我不要。」去過好的學堂后,江雲傑不願意回江家族學,他更清楚地知道,如果回族學讀書,他的鄉試一定平平,甚至過不了。但如果繼續跟著北齋讀書,極有可能壓過三哥,取得很好的名詞。「大哥,我求求你了,我就是跟著於小公子讀書而已,和於家並沒有來往。你放我一條路,往後我讀書中了功名,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江雲帆眼前突然黑了下,踉踉蹌蹌地坐在地上。之前四弟被罰去做筆錄,他還覺得可惜,現在看來,當初就該讓四弟一直留在護城軍。他苦笑地搖頭道,「雲傑啊雲傑,你想出人頭地沒有錯,但你真的覺得,外邊人會相信你說的話嗎?」江雲帆撐了地面站起來,冰涼的雪花落了他滿頭,讓他瞬間蒼老十歲。「你知不知道,當初我為父親辭官時,皇上說了什麼?」「皇上讓我別學父親,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如今承安侯在家養傷,家裡兄弟的事都是江雲帆在管。他們一大家子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要是不知死活地引火燒身,全家人都逃不掉。「江雲傑,我再和你說一遍,如果你不去請辭,往後你就在家裡別出門,更別說什麼鄉試。」江雲帆放下臉,極為生氣地道,「江家不介意關你一輩子。」江雲傑聽到這話,知道大哥態度堅決,哭著跪到大哥跟前,求饒道,「可是大哥,於小公子暴戾成性,若是我去請辭,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往後我也無法在京都立足啊!」「那就去別地方,什麼時候於家落魄了,你再回京城。」江雲帆看江雲傑哭,已經不會有憐憫,他失望透頂,不再抱有任何希望。離開京城,就代表著放棄鄉試。可不離開京城,江雲傑便要面對於小公子的發怒。無論哪個結果,江雲傑都不能接受。江雲帆等了一會,失去了耐心,「既然你下不了決定,明日我會親自派人去和於小公子說,你就在家裡閉門思過吧。」說完,江雲帆就讓人把江雲傑拖進屋裡,除了一日三餐,不許任何人進去探望。江雲傑拚命地拍門,卻都無濟於事。平日里江雲帆對小事都可以容忍,但涉及到家族就絕對不行。次日,江雲帆就讓人去找了於景山。於景山會要江雲傑,是因為孫哲說江雲傑是江雲康的弟弟,若是江雲傑也能考過江雲康,不僅讓江雲康沒臉,還會打木須的臉。為了能讓木須和江雲康難受,他才要江雲傑當伴讀。可江家突然派人來傳話,說江雲傑突然重病,不能再當他伴讀,這不是忽悠人么!當時於景山就去承安侯府找人。這叫什麼事,把他於景山當什麼了,他的地方,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江雲帆早就料到於景山會上門,提前候著。於景山堅持要見江雲傑,江雲帆便說江雲傑的病會傳染,再提了提承安侯府的爵位還在。
於景山沒能看到江雲傑,心裡堵了一肚子的氣,當即指著江雲帆,不客氣地道,「你們承安侯府真是好樣的,往後你們可別遇到事,不然可別怪我踩一腳!」「你也告訴江雲傑,只要我於景山在京城一日,就不會讓他好過!」江雲帆目送於景山走了后,才去四房。推門進去時,看到坐在地上的四弟,江雲帆無奈嘆氣,「你到現在,還不知道錯嗎?」「大哥,我錯了什麼呢?」江雲傑愣愣抬頭,忽然冷笑。江雲帆累了,不願多說,「我已經和於小公子說完了,往後怎麼走,你自己想清楚。在此之前,都不許離開屋子。」「他……他怎麼說?」江雲傑瞪大了眼睛。「還能怎麼說,你自己不知道嗎?」江雲帆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四弟,你本來底子不錯,可你步步走錯,我已經給了你許多機會,偏你不好好珍惜,非要一步登天。可天底下哪裡有那麼好的事?」「我知道?那就是絕對不會放過我了。」江雲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舉起邊上的花瓶,狠狠摔向地面,雙目猙獰地看著江雲帆,怒吼道,「大哥自然不用步步為營,為不需要為了拜師而苦惱。」他往前走去,儘管腳踩到碎瓷片,也不覺得疼,「你是嫡長子,全家所有人的指望。父親疼你,母親也重視你,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都有。可是我呢?我能有什麼啊?」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腳底已經被劃破,每走一步,地磚上就會多一個血印。江雲帆愣住,定定地看著四弟。江雲傑卻繼續朝江雲帆走去,「你要我踏實,可我如何踏實?」「我們從出身起,就是天和地。」「你能高高在上地指責我,那你有沒有想過,我的一身為何要如此卑微地過活?」「庶子就是嫡子腳下的一坨屎,我倒是寧願父親沒生我!」說著,江雲傑要去抓江雲帆的胳膊,但是被兩個小廝給按住。江雲帆看著發狂的弟弟,突然有種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的懷疑,但等他走到院子,冷風迎面吹來,他又覺得自己沒有錯。他維護的是侯府的顏面,讓侯府遠離是非,他是大哥,就該撐起門楣。江雲帆在心中默念幾句沒有錯,可他走出四房時,神情卻十分落寞。本來江雲帆打算冷著江雲傑幾日,過些天再說。但當天下午,王家就來退親。孟氏是一頭霧水,聽說於景山放話看到江雲傑一次就打一次,才後知後覺地感到棘手。王家堅持退親,不管孟氏說什麼都沒用。王家說之前承安侯被貶官沒來退親,辭官也沒來,但江雲傑實在不像樣,這也怪不得他們臨時悔婚。若是退親,對王家姑娘其實並不好,但王家還是堅持退親,可見態度堅決。一時間,孟氏和江雲帆都很頭大。而這個事,還暫時沒和承安侯說。江雲康大概猜到會是這麼個結局。但他並不覺得江雲傑可憐,同樣是庶子,他不會怨天尤人。改變不了出身,那就自己努力。而江雲傑早就心術不正,王家能來退親,江雲康倒覺得挺好,免得禍害了別人家的姑娘。不過這個事到底瞞不住承安侯,當承安侯得知時,非要打死江雲傑,最後還是被江雲帆給攔下來。但承安侯很生氣,讓全家人都回家一趟,江雲康被急忙忙地喊回去。快要到承安侯府時,江雲康的馬車突然停下,剛要問怎麼回事,書硯說被孫家的馬車擋住。江雲康推開木窗,看到孫哲也從木窗后探出頭來,沒好氣地問幹什麼。「我有好幾日沒見到四郎,不知四郎可好?」孫哲一臉擔憂,表情特別真摯。江雲康:……關你屁事!孫哲看江雲康要放下木窗,又趕忙道,「聽說昨日王家去退婚,我實在是對不住四郎。如果知道王家會那麼大反應,我就不該和王家大哥說這個事,都怪我喝了酒嘴裡沒把門。」「江兄,你能不能幫我和四郎說聲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王家可能會幫幫四郎,才多嘴提一句。」江雲康突然有個想法:「孫哲,是不是你慫恿我四弟去當於景山伴讀的?」「沒有啊。」孫哲一臉無辜,「江兄為何要這樣問,我要是有這麼大的本事……」「書硯,撞過去,把人撞死算我的。」不等孫哲說完,江雲康就「啪」地放下木窗,他一眼就看出孫哲在說謊。而書硯剛揚起馬鞭,孫哲就怕死地讓車夫趕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