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七
自天佑十五年,海戰大獲全勝后,海外的幾個邦國愈發忌憚大乾的軍事實力,但也不敢輕易主動挑起事端。
許佑汐來到了新醫閣,半年前,在這裡開闢了一片試驗田。
這也是整個大乾唯一一處需要重兵把守的試驗田,許佑汐走進溫室大棚,發現裡面已經開滿了艷麗地罌粟花,整個大棚都瀰漫著濃郁地花香。
「陛下,現在正值阿芙蓉的花期,這塊試驗田,除了專門打理大棚的退伍老兵裴平安以外,就只有您和我有進來的許可權,這幾天所有的汁液提取都是臣和裴平安兩人在做。」
阮仵作氣色遠不如從前了,整個人明顯呈現老態,即便許佑汐勸了他不少次,可每次阮仵作都是笑著應下,只要碰到難以解決的問題,還是會通宵達旦地反覆投入實驗。
「研究怎麼樣?」
「阿芙蓉確實有很強的藥用價值,但同樣具有上癮性。尤其是將其加入煙草中抽吸后,會使人精神短暫進入亢奮狀態,長時間下來,基本很難戒斷。一旦吸食不到鴉片,這個人就會情緒大變,彷彿魔怔般。」
阮仵作提起這些,臉上愁緒更深。
他是跟著軍隊一起去的花鄉村,也是親眼看著那些吸食鴉片上癮的村民,在經歷了一段時間不吸鴉片后,反反覆復出現暴怒、痛哭流涕地瘋癲狀態。
這些吸食過鴉片的村民都被帶回了上京集中治療,吸過和沒吸過鴉片的村民是一目了然,吸食過鴉片的人普遍臉色灰暗,精神萎靡,看上去比普通人頹廢數倍。
經過詢問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這些村民確實是為了治病才去嘗試鴉片,當時煙斗裡面還是以煙草為主,鴉片含量非常少,主要起個鎮痛效果。
直到後來,不知道誰先開始,把煙斗里的煙草越加越少,甚至有幾個膽大的,都開始直接吸食純鴉片了。
本來夏院使是帶著這些村民是住在中醫院裡面看病,結果中間發生了多起發病村民暴起傷人事件。中醫院也不敢繼續收留了,只能把人臨時安置在了軍營附近的宅子里,讓士兵看守。
夏院使期間想了無數的辦法,試圖減輕這些人對鴉片的依賴,什麼中藥、針灸應有盡有,可最後還是變成了,幾十個經驗豐富地老太醫圍著村民束手無策。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遍遍發瘋,怕他們傷害自己就只能把人綁起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多數村民吸食量都不大,兩個多月以後就和常人無異了,基本不會發病了。
但是為了保證這些村民日後不會復吸鴉片,新醫閣把每個人的信息收集了下來,要求他們每月複診,三年內不可隨意離開花鄉村。
阮仵作從對花鄉村村民的憂慮中,好不容易緩過神,才發現陛下好像也在思考什麼。
「陛下,您還要拔啊,可咱們總共也沒種幾株……」阮仵作苦著臉,有點心疼地看著地上的殘花。
許佑汐晃神,這才發現自己看到罌粟,竟然是條件反射的要拔除這玩意。
「有點沒控制住。」
「陛下,其實阿芙蓉的用途並不差,如果是微量入葯,不僅不會上癮,還能起到絕佳的鎮痛效果,如果利用好,作用絕對不會輸給曼陀羅花。」阮仵作對罌粟雖然有幾分忌憚,卻並沒有帶入太多不好的情緒。
說實話,這成片的罌粟花同時盛開,確屬人間盛景。
然而,許佑汐就是下意識地覺得膈應和厭惡,就連多呆一會,都會覺得渾身難受。
對於沒有經歷過那段『慘痛歷史』的大乾來說,罌粟不過是種好壞參半的半葯半毒罷了。
可這些在許佑汐眼中,卻代表了被毀掉人生的一代人,代表了一個千瘡百孔、任人欺凌的時代。
許佑汐看向阮仵作:「你從醫學角度看待罌粟,朕能理解,但是大乾對罌粟的種植,就是止步於試驗田了,鎮痛葯固然重要,可大乾國運更重要。從今往後,朕不希望從新醫閣傳出任何誇讚罌粟的言論,你懂嗎?」
許佑汐把話說得很重,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敲打阮仵作。
「臣遵旨。」
阮仵作作為新醫閣新醫帶頭人,他的每句話都會影響到非常多百姓的想法。
「罌粟配置出來的每一支葯都要有嚴格編號,有明確的用途說明,一旦鴉片流出,或者出現相關藥物不翼而飛地情況,整個新醫閣徹底停辦,永不重啟。」
阮仵作表情有幾分錯愕。
「朕能建起一個新醫閣,就能建起第二個、第三個。朕也不希望浪費這個時間和精力,所以阮仵作得盯好下面的研究人員了。」
阮仵作也是第一次見到陛下對某件事是完全處於獨斷的態度,但是當他想到,戒了鴉片復吸又被抓回上京重新戒除的那幾個人,忽然間,就有點理解了的。
如果整個大乾都是這樣的狀態的人,國家就毀了。
許佑汐從新醫閣離開后,讓錦衣衛之前對罌粟花種子的溯源結果也出來了。
這些種子大多來自東南亞的國家,由一些商人帶進大乾境內的,但是當時大家都不知道這種花除了可以觀賞還有什麼作用。
之前又一批前往『花鄉村』的扶貧書生,覺得花鄉村土地特殊,尤其適合培育鮮花,遂在全國各地採購不同的花種,還將村名改為『花鄉』兩字。
可惜那個書生過於理想化,花鄉村的花並沒有帶來太多的經濟效益,遠不如隔壁村在荒山種果樹的,所以花鄉村的情況不僅沒有得到改善,還有愈發糟糕的趨勢。
第二年,書生就被換掉了,接替者將鮮花鏟了種其它農作物,但是考慮再三,還是決定留下一些長得最好看的花,其中就有阿芙蓉。
『花鄉村』似乎確實不幸。
雖然叫著『花鄉』的名字,這裡的花卻,好像一直在重複著種了鏟,鏟了重種的命運,如今又是光禿禿的一片了。
許佑汐看著那幾個東南亞國家的名字,好像想起了什麼:「這幾個國家,是不是都是大不列顛、葡萄牙這些國家的殖民地。」
「是的。」
「去調查清楚這幾個國家種罌粟花,是當地人自發行為,還是有那幾個國家在背後引導。」
許佑汐神色凝重,如果罌粟花背後真有那幾個殖民國家的影子,那她可能就要主動開戰了。
鴉片,就是許佑汐的底線。
回宮之後,許佑汐把陳輝世、李尚雲、彭鹽都喊了過來。
「之前讓你們討論鴉片立法,結果怎麼樣?」
「這是臣等商討的初步構想,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修訂的。」陳輝世隨身帶了草案,雙手呈上。
許佑汐一目十行地看過去:「不行,懲罰太輕了。」
「陛下……販毒者已經是死刑了啊。」陳輝世忍不住提醒道。
「叛國罪是什麼處罰,按照叛國罪來,販毒者及其血親將不享國家任何福利政策,三代以內直系親屬不可入朝為官,不可加入一切朝廷直屬機構。當然,如果親屬發現情況后立即舉報,該親屬可從輕處理。」
「吸食毒品的人,繼續送到上京解毒,名字將登記到官府名冊,地方官定期督查。」
「種植罌粟超過五株者,判處三年或終身監禁不等,舉報者賞白銀十兩到百兩不等。」
……
許佑汐基本上那幾個人討論的條例,修改的七七八八了。
「陛下,您規定的這幾天律法會不會太嚴苛了。」陳輝世忍不住提了句,「怕是會引發百姓非議啊……」
「嚴嗎?到時候《乾報》宣傳的時候,標題就叫史上最嚴苛律法。」
「行了,沒什麼意見,就都下去吧。朕希望七天內看到完善好的律法。」
「是。」
等三人退下后,許佑汐又召見了戶部劉繼業和禮部容映冉,劉繼業是先到的。
自從《乾報》走向正規之後,劉繼業雖然還是名義上的報社社長,但實際上已經基本不幹寫文章這類事情了。
「最近戶部好像挺忙的。」
劉繼業不知道陛下問這個做什麼:「最近恰逢徵收春稅,所以會稍微忙碌一點,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嗯,收稅這事你交給杜致意,你幫朕寫幾篇文章出來。」
劉繼業聽見陛下這麼說,也頓時重視起來。
許佑汐還沒開口,剛好容映冉也到了。
「容大人來的剛好,朕便把事情一起講了。」許佑汐斟酌片刻后道,「前陣子,大乾境內剷除罌粟花的事情你們聽說了吧?」
「聽說了。」
「罌粟花可製成鴉片,宮中叫做烏香,就是華光帝生前常用的那種葯。這種藥物有極強的成癮性,一旦吸食,就無法擺脫,一旦戒斷,會導致吸食者極其痛苦,並出現情緒瞬間暴動,整個人有極強的攻擊慾望。」
「長期吸食的人會面如枯槁,骨瘦如柴,整日除了吸鴉片外,什麼事情都幹不了,你們可以想象下,如果這個東西在大乾傳播起來,會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之前事情。」
「你們可以翻閱下華光帝的起居錄,你們會發現後期華光帝整個人是喜怒不明的,會因為情緒激動殺人,整個人根本離不開烏香,他七歲登基,三十歲早逝,身體骨瘦嶙峋,太醫斷脈為:油枯燈盡。一個三十歲的人身體狀態和七八十歲老者身體狀態相仿,其中不無鴉片的作用。」
許佑汐沉重地語氣,引發了兩人的共鳴。
「把你們喊過來分別都有任務。劉繼業你等會去找中醫院的大夫帶你去看看吸鴉片的那些人解毒真實狀態,然後再跑一趟花鄉村了解細節。」
「關於鴉片的新律法七日後出台,容大人,你負責改寫教材,把毒品的危害性、以及對於罌粟花的辨認放在每學期的第一節課上。還有就是再次展開全民普學,關於罌粟花的律法要求人人熟背,要求所有人背誦出罌粟花的辨識要求。」
「從下個月開始,檢舉周邊種植罌粟花,朝廷都將給予獎勵,如果是檢舉周邊人吸食鴉片,檢舉一人,賞錢一千元,提前到衙門自首的,成功戒除后不影響其自身及親屬。」
許佑汐把任務都下達了之後,相關人員立刻都行動了起來。
終於在四月初,大乾第一篇關於《鴉片》的科普文章發表了,編者還是很久沒動過筆的劉繼業,報紙上還特地印出了罌粟花和鴉片的圖片,許佑汐還從提供兌換了幾張吸食鴉片者到後期的真實圖片加進去了。
「鴉片等於毒品,吸鴉片就是給自己下慢性毒藥?看看報紙上這幾個人,都瘦成乾屍了吧。好滲人啊。」
「花鄉村是什麼地方,他們也太倒霉了吧,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鴉片,這輩子就毀掉了啊。」
「我想起來了!中醫院有段時間的確收拾了一堆瘋子,相互鬥毆,看著嚇人極了。突然有一天,這些人會被轉移到其他地方繼續看病了。當時我們都快被嚇死了,以為又是出現了什麼新型的傳染病,專門會讓人發瘋。我妹妹還懷疑那些人是不是狂犬病,嚇得我倆趕緊跑去新醫閣補打了狂犬疫苗。」
「罌粟這花長得這麼邪性,我看著都覺得毛骨悚然。」
「像我們這種不吸煙的人,是不是安全了。誰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倒霉、不清楚的時候,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鴉片啊。」
……
緊接著,像鴉片相關的文章連續出了好幾天,除了劉繼業以外,很多年沒寫過《乾報》文章的幾位編者,像是蘇懷和、何慕卿等等,紛紛捲土重來,都開始寫關於罌粟和鴉片的批判文章。
這些科普類的文章,讓平時有吸食煙草愛好的人都嚇到了,生怕自己不知道的時候,煙草里被人下了鴉片,開始嘗試自己能不能戒得掉,戒除煙草的過程中,有沒有報紙上描述的戒毒時候的痛苦……
他若是憑藉自己就可以戒除吸煙,那就代表他的煙草沒問題,沒被人下毒。
與此同時,各地跑到衙門裡詢問鴉片相關情況的老百姓也越來越多,不少人都很焦慮,生怕自己和鴉片這東西扯上半點關係。
總之,大乾戒煙卻一度升到高峰。
(https://)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