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路還是方才婉婉走過的路,可有先生得懷抱,她只覺得無比踏實安心。此時天將暮色,空中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冷風透過大氅衣襟縫隙,帶著涔涔冷意涌灌進來。婉婉方被逼得額頭布滿冷汗,再這樣見風一吹,身體便開始冷得發抖打顫兒。男子原本平整的衣襟被婉婉抓的起了褶皺,她已經不哭了,又或者是沒了力氣去哭。乾涸得淚痕印在婉婉巴掌大的小臉上,纖長睫毛顫慄,她緊緊閉著眼睛,抿唇不語。「婉兒?」高湛走了有一會,見她不再有動靜,放心不下,便隔著大氅,輕聲喚著她。而此時胸膛里的姑娘體溫在明顯正在急劇下降。「先生,我好冷。」婉婉打著牙祭,明明她方才還好端端的,這會兒卻如墜進了深淵冰窟一般。高湛下意識又緊了緊裘皮大氅,想要把她裹得再暖和一些。可裹著沒一會,她又說熱。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冒下來,在這寒冷得冬日,冷風吹在額頭上,又是刺骨的寒涼。婉婉咬緊唇瓣,把難受吞入腹中。高湛眼見馬車就停在前方,便道:「婉兒再忍耐一會,馬上就到馬車了,上了馬車我們就把衣服拿開,這樣就不熱了,好不好?」他輕聲安撫著她,腳上的步伐逐漸加快。可婉婉根本無力繼續支撐,她腦子渾江江,沉甸甸的,根本打不起精神。「先生,我好睏,想睡一會。」方才還熱得似個火爐的姑娘,只這一會又冷得發抖。「別睡。」高湛心中已隱約有了不好預感,他道:「不能睡,聽話婉兒,不許睡覺,這樣睡會生病。」馬車近在咫尺,男子用最快的速度,將小姑娘抱上馬車,一瞬風霜阻隔在外。他這才將扣在小姑娘頭上的兜帽拿下來,大掌搭在額頭,果然是發燒了,很重很重的高燒。祁沨落了帘子,一步跳上馬車,問道:「殿下去哪?」高湛原本是打算接走婉婉,出宮一起看花燈的,如今小姑娘病成這個樣子,他冷聲道:「去東宮。」懷裡的姑娘已經病得軟塌塌似一隻沒有骨頭得貓兒,此時出宮無疑是在婉婉的病情上雪上加霜,她現在急需得到醫治,去最近的東宮則是最好選擇。祁沨領命,揚鞭策馬,馬車便在皇宮裡疾馳,向東側殿宇奔去。太極宮是歷代儲位太子的儲宮,因位於皇宮東側故又得名東宮。自高湛被冊封儲君以來,大多時候都身在軍營理事,唯有一點空閑時間也給了婉婉。所以他還未曾有一日住進過太極宮,當太子馬車出現在太極宮門口時,宮殿內的一眾宮人皆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那位龍章鳳姿,不怒自威得太子殿下下了馬車,眾人這才恍然回神。撲通,撲通的跪了一地,「給太子殿下請安。」高湛此刻並沒時間去理會這些,抱著婉婉大步誇進去,吩咐道:「暖殿,備水,孤今夜要在這留宿。」那為首的洪公公抬頭,卻只能看見男子頎長背影和懷中隱約女子裙角。洪公公多機靈得一個人,太子殿下懷裡明顯抱著個姑娘,又吩咐引火,熱水,留宿……這幾個敏感詞放在一起,洪公公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什麼事兒。且洪公公並不知鳳儀宮所生之事,便只以為是太子殿下心血來潮,看上了哪個宮女兒,臨時起意,所以才抱過來寵幸!不禁又暗嘆一聲,是哪個這般好命,能得太子殿下青睞,便是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他們難得有位正經八百的主子,且這一來就是份美差,洪公公當即差人去辦。點地龍得抱柴火,燒水得引爐子,閑著伸不上手的宮女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眼功夫就積極換了套新被褥,保證鬆軟得仿若墜入雲里。這麼多年,都快閑得出屁的眾人,終於因為男子的到來,開始忙碌了起來,這人生也算有了存在價值和意義。高湛進屋后,將藏在懷裡小姑娘從裘皮大氅中抱出來,放到鬆鬆軟軟的床榻上。此時因地龍溫度還未上來,屋裡便先引著幾個火盆子臨時取暖。炭火紅焰焰得灼燒,熱氣逼人。熱得冒汗的姑娘,碎發濕噠噠的貼在額頭和面頰兩側,汗漬也將衣裙侵透,這功夫她正在難受得扯著身上潮乎乎的衣裳,那模樣活似一隻彎彎曲曲得小蟲兒。高湛順著她,一件一件剝去她的不適,這裡沒有適合女子的衣裳,男子便只能用棉巾暫時裹住她的身體,再吩咐人去備。灶上得水沒一會就滾得沸騰,看火的宮女端著一盆子熱水,徑自就要往寢殿里闖。結果被一旁的洪公公眼疾手快的攔了下,哪宮女委屈得說,「是太子殿下讓送進去的。」洪公公更是蹙眉道了句:「糊塗!」「這水是燒開了就能往裡送得嗎?」洪公公恨鐵不成鋼道,「那是要等主子叫得!殿下讓你進你就進?冒然闖進去,壞了主子的好事兒,你這條小命可就沒了!」他指著宮女的腦袋,劈頭蓋臉,看似指責,實則也是在保護她的命。
那宮女顯然也被洪公公的話嚇得不輕,反思良久,連說自己知道錯了。畢竟是年青的小宮女沒經驗,且又不懂男女之事,說一通讓她日後長記性,洪公公也不打算再叱責,只蹙眉,讓她回去等著,什麼時候等主子完事兒了,叫水了,什麼時候才輪到她端進去。這功夫,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洪公公又側頭,用他那敏感的招風耳,仔細聽著殿中響動,安安靜靜的,分明就還沒有開始呢!等著吧!就在那小宮女瑟瑟準備折返時,祁沨這時領著冷太醫匆匆趕過來,腳步連緩都未緩,也未派人通傳,便直往寢殿里入。這洪公公也是個熱心腸,見二人恐要惹禍,忙好心阻攔,說太子殿下此時有事務纏身,不便打擾。洪公公說謊得本事實在不夠精湛,太子殿下事務纏身忙正事,他卻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明眼人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祁沨和冷太醫一瞬便瞭然,洪公公這肯定是想歪了,當即告訴他,裡面得是未來太子妃,未來太子妃生了病,急需醫治,洪公公若是攔著太醫不讓進,那不是立功,可就是犯錯了。祁沨是太子的心腹侍衛,他的意思自然也是太子的意思。洪公公一聽,汗毛差點立起來,嚇得便再不敢攔了。而冷太醫看到宮女手裡端著得熱水,喜道:「容小姐高燒不退,正好熱水擦身可快速降溫,你,快隨我進來!」就這樣,端著熱水的婢女被一併叫了進去,婉婉方才還熱得撕扯衣裳,這功夫又冷得打顫,高湛為她壓了兩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這才有所緩和。輕紗垂墜得帷帳內是一張嬌美病容,帷帳外,她露出一方纖細手腕,如玉藕般,水嫩白皙。冷太醫隔著帕子為婉婉診脈,手指才一搭上去,便開始蹙眉。「容小姐今日可是在外面長時間行走逗留過?」他不知方才之事,只以為是女兒家一時貪玩在外面久留。這時一旁祁沨湊到高湛耳側,小聲說了婉婉入宮后所有遭遇。男子漆黑幽眸明顯染了一抹血色,他道:「的確在外面行走過很長時間。」冷太醫瞭然,隨即又問道:「那可曾有受過什麼驚嚇?」他眼中似有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刀,繼續回答,「她今日見了最怕得鵝和碰了最畏懼得血,的確受了不小得驚嚇。」男子說到此處時,氣勢彷彿要殺人,冷太醫不禁打了個顫兒,慶幸自己還好不是與太子背道而馳的人,否則必將死無葬身之地。他點點頭,收了切脈的手指,斷定道:「容小姐是因風寒和驚嚇所導致得高熱昏厥和風寒邪病。」他拿了顆抱龍丸先讓婉婉先服下鎮驚,隨之提筆在紙上寫了驅寒的方子。囑咐道:「容小姐所染寒氣已經侵蝕入骨,不易去除,老臣這副驅寒的方子要內服外加藥浴侵泡,雙管齊下,才能達到驅寒效果。」送走冷太醫,高湛神色晦暗難明。祁沨道:「殿下,那個將士您打算怎麼處理?」原來以高湛之名,冒名頂替去接婉婉的將士的確是他手下的兵將,不過在許久之前就已經被黎皇后所收買,做了她的眼線。否則婉婉那樣冰雪聰明的一個人兒,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被糊弄。男子眼中儘是冷漠,毫不猶豫道:「軍法處置。」祁沨瞭然,他瞧著窗外已然擦黑的天色,有一件事自是更為重要。「殿下,今夜與蒙古小王爺的臨別會面您還見嗎?」當日除夕宮變,初梁州王帶來援軍之外,向來與高湛交好的蒙古小王爺也來到了上京,如今蒙古小王爺要反歸,高湛原計劃是要帶著婉婉送別的。可如今,他瞧著那個昏迷不醒的姑娘,便是再沒了任何聚會的心思。「推了吧。」祁沨瞭然說:「是。」-黎皇后在高湛身邊安插眼線,高湛自在黎皇后這裡也有耳目。冷太醫走後沒多久,東宮便來了位身披黑色披風得神秘人。那人將白日里鳳儀宮內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盡數講述一遍。何人為難過婉婉,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甚至是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高湛都瞭然於胸。當天夜裡,說婉婉不分長幼尊卑的何妃,在鋪好的被子里收到了數十隻蜈蚣,說婉婉不配為太子妃的劉妃,在沐浴的浴桶里被活活吸了一身得水蛭。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黎皇后,則是在第二日清晨,從被窩裡摸出一條一人長,手腕粗細,張著血盆大口的兇殘蟒蛇——作者有話說:高湛:誰叫我媳婦不痛快,我就叫他不痛快。——感謝留言寶貝【林雅舞】【糰子貓貓貓】【kk】愛你們,么么噠感謝在2022-05-1923:53:19~2022-05-2023:28: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kk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