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大抵是虞翎話里藏的期待感太濃,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謝沉珣沒說什麼,既沒答應虞翎要來,但也沒說不來,只是在離開時聽到宮女說虞翎在備賀禮,賀四皇子被聖上讚譽,微頓了步子。門外竹簾垂下,屋裡的燭燈搖搖曳曳,屋內昏昏暗暗,虞翎只慢慢喝完最後一口葯,照舊沒讓宮女近身伺候,又同貼身丫鬟道:「今日我還想一個人歇著,都下去休息吧。」她這兩天私下裡都是這個吩咐,說覺得周圍太靜了,人一多就顯得吵,晚上睡不著,讓她們在子時巡夜一趟便可,別的時候自己去休息。虞翎耳朵靈,太醫給她診脈時也只說靜養,丫鬟不疑有他,宮女更不知曉,只以為她是喜歡清凈,都應聲退下。幽深夜裡寂靜,屋內燈盞只留下一盞,下人退得早,不知道主子在做什麼。虞翎烏黑長發柔軟垂在身前,被子蓋腿,手撐住頭,靠坐在床榻上輕打瞌睡,已經坐小半個時辰。這不是她第一次等謝沉珣,虞翎剛到京師時曾去向他請教,問他什麼時候有時間能幫她看文章,因為他一句模稜兩可的等手頭事處理完后,在涼亭里等候他到大晚上,他卻忘了那回事,最後虞翎卧病了四五日。別苑外有侍衛守著,先平陽侯是武將出身,她這位姐夫也不是單純文人,論起心思非一般人,即便她不說,很多事情他也該比她知道清楚,諸如此次秋獵誰負責守衛,她這間小院子侍衛調動巡邏時間等等。謝沉珣了解她的拗性子,他不說明白,她就會一直等他。他不來,理所應當。他要是真來了,那就完全不一樣,顯而易見。謝沉珣是受重用的臣子,稍微出些錯就可能被人拉下馬。她是普通人,後面有個皇貴妃,名聲對她而言無用,但他的把柄要是落在別人手中,只會致命,她不想害人性命,也不願她姐姐日後跟著侯府落魄。虞翎白天睡過一陣,晚上困意淡,等他得久都沒見影子,最後慢慢閉上眼,揉住額頭。若他能一輩子待別的女子如此,她倒也不用把心思放他身上。虞翎長發垂下,頭輕枕自己手臂,依舊在等著他。他一直沒來,她反倒熬著熬著困意上頭,慢慢伏在榻上睡過去,視線模糊起來前都沒聽到一點異樣的動靜。可等她再次醒來時,是有人在幫她的背蓋被子。冷清深夜裡,虞翎倏地睜開眼,看到男人熟悉的高大身影,愣了愣,好一會兒后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在哪,她慢慢撐住床榻,迷茫喊了聲姐夫,黑夜之中即便看不清她的眼睛,都能想象到她睡意朦朧的樣子。謝沉珣來得很遲,遲得虞翎幾乎以為他不會來,他只把手收回去,幫她蓋住被子,沉聲道:「若你天天這樣等著人,只會越來越冷,睡吧,我待會有事要回府。」天還是黑的,他在說她睡得不正,虞翎剛說了個我字,突然就開始捂唇咳嗽不停,她又不敢咳大了,最後只弓著腰趴在榻上,顫著後背強忍難受。一雙大手突然拍上她的背,給她順著氣。虞翎只攥他衣襟,趴他懷裡,柔弱後背輕|顫,慢慢緩過來勁又咳幾聲,她胸口起伏不停,輕仰頭。「姐夫是趕來陪我嗎?」她鬆口氣,「我差點以為是四皇子來嚇我。」紗幔垂在床榻邊沿,將他們身影籠在其中,四周寂靜得連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謝沉珣許久未說話,知道她這兩天都在和蕭庚雪見面。虞翎抬著眸打量他,伸手去拉他勁腰處的衣服,把他拉到榻上。他的手一直放在她的後背上,睡到榻上時什麼都沒說,察覺到她要去脫他靴履時才開口說一聲夠了。她便沒再有什麼動靜,沒問謝沉珣怎麼來的,又為什麼來得這麼晚,只借著剛緩過來的這陣力氣,靠在他懷裡,她體涼,謝沉珣沉默給她扯上被子。他身上有層淡淡的寒氣,大抵還記得虞翎那天他腳掌大會踩她的話,靴子沒脫,露在錦被外。虞翎這幾天倒是一直沒出門,身子軟和,只睡在他旁邊,被他的手按住細腰,輕道:「從前我便經常偷跑去和姐姐一起休息,那時候大夫都說我身子差,讓我不要亂跑,姐姐見我可憐,總拿我沒有辦法。」他閉著眼睛嗯一聲,似乎對此興趣不大。
虞翎伏在他身體上,輕靠住他頸窩,毛茸茸的腦袋不停蹭著,對他今天能來高興極了。她手又慢慢摸索到他的眉眼,感覺溫熱指腹下的眉骨動了一下后,低低在他耳邊笑,像只誘人的小妖精。虞家姑娘身形曼妙,少有自己委屈自己,蹭來蹭去的不止是她腦袋,放在她腰部的手收得緊,他只緩緩開口道:「四皇子心思深,不可隨意由他進閨房。」虞翎聲音軟:「我知道的,只是怕姜姑娘和我吵起來,所以讓他先躲著,我沒和他說別的事。」謝沉珣沒說話,虞翎微支了起半邊身子問:「聽說姐姐和他起過衝突,是怎麼回事?我問別人,別人也說不清楚,他們是有什麼誤會,還是因為我和姜姑娘?」「她不喜歡姜嬋和四皇子,」他開口,「僅此而已。」虞翎愣怔片刻,輕聲回道:「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會不喜歡他們,姐夫護過姐姐嗎?」「侯府不曾讓她吃虧。」虞翎手輕撐床,床單在玉手下起褶皺,她認真道:「姐夫待姐姐好,我感激不盡。」謝沉珣睜開眼。「可我心中卻不太想姐夫讓姐夫娶妻,」她聲音又慢慢輕下來,「我總怕姐夫娶妻之後,會不要我和姐姐,昨晚上做夢還夢到姐夫娶了新夫人,都不讓我進書房。」謝沉珣道:「隨緣。」虞翎輕低下頭問:「什麼是隨緣?」「合適的便是。」他話音落下,虞翎便不再說話,她頭疼不太懂,只伏他胸膛,輕岔開話題道:「我新學了一個討人開心的法子,姐夫要試試嗎?」「什麼?」謝沉珣剛抬頭,手驟然一緊,唇被她唇瓣的溫熱貼住。沉睡大地靜謐如同酣睡野獸,小小床圍彷彿隔絕的夢境。虞翎的長發垂到他脖頸間,可止於表面的她什麼都不會,他只是張開口想讓她停下,但許久許久之後,溜進去的丁舌讓他呼出的氣息逐漸悶重。少女喉嚨微動,輕輕抬起頭道:「姐夫,我以後可以用這個法子來哄你嗎?」她聲音又輕了些:「你舌頭好大呀。」空氣是越發沉悶,甚至分不清這份悶灼來自哪,謝沉珣一句話也沒說。第二天清早虞翎醒來時,外邊下了雨,她坐在窗子邊上看雨幕,撐頭打瞌睡,宮女給她披上件外衫,把她驚醒過來,宮女問:「姑娘沒睡好嗎?」虞翎手輕按額頭,隨口道:「只是有些累。」昨天晚上等謝沉珣等得太久,他身體又沒她軟,靠起來不舒服,早上醒來時腦子都是昏沉的,唯一的收穫,大抵只是他的表現看起來,不像是有過別的女子。侯府內況難查,她查不到現在伺候她姐姐的人去了哪,但那段時間沒有告假奇怪的丫鬟小廝,藥房也沒記錄,不像會有珠胎暗結的樣子。若她姐姐真的是因為自己去藥鋪拿落子葯,至少說明孩子不是謝沉珣的。虞翎手輕輕揉額頭,不打算再搭進去太多,謝沉珣那身體如果不剋制,明顯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只要她還在,他就該早早歇了另娶他人的心思,現在盯著他的人,可不算少。虞翎又睡了一覺,身子好些后就去向皇貴妃請了安,途中偶見那位被聖上稱讚過的漂亮女子,被一堆人簇擁出來賞雨,倒確實是長得不錯,虞翎只收回視線。皇貴妃是國色天香,年輕剛進宮時都尚不算寵妃,旁人再美貌也比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