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石階從地板慢慢沒入溫池,虞翎微抬睫毛,落下一滴晶透水珠,她手扶著他的光滑手臂才勉強站穩。謝沉珣待她偏寵,大抵是知道她總怕他生她的氣,只先說了一句沒氣。他慢慢抱起她,把她抱坐到池壁上,虞翎輕勾住他脖頸,俯身抱著他悶悶不說話,她單薄衣衫被水浸透,貼在身上,白皙肌膚凝脂如玉般,從衣衫中隱隱約約透出,水珠從她發尾一點點滴落。單純的姑娘,在這時候擔心的都只是他會不會不理她。謝沉珣手按在她腰側,沉聲問:「可會喜歡聖上?」虞翎白皙小手放在他的寬厚背脊上,她有些愣然,隱約猜到他是覺得她容易被男人哄,當今聖上面貌俊美,面上寬和待人,問她是否敬仰,說得過去,可喜歡二字,明顯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她只輕輕搖頭道:「我與他只見過一面,他好嚇人,和平時姐夫跟我說的完全不像,我見到他就怕死了,一點都不敢和姐夫提。」謝沉珣素來不許她議論朝政之事,虞翎聲音也說得小,他手指慢慢理她的長發,道:「他素是不管倫理,日後見他,遠遠避著。」「我會的,」虞翎只輕打個顫,被濕衣服涼到了,輕問道,「姐夫,我能下水嗎?好涼。」虞翎上次在宮裡出事,麗妃失子,又早早說不追究蘇梔,一場本該鬧大的災難,最後在一句輕飄飄地罰去磨坊結束,虞翎幾乎安然無恙回到侯府。從那回之後,她就發現謝沉珣不像他表現的那樣簡單,他的反應太過迅速,在宮裡布置嚴整,手伸得太長了。但蹊蹺的是,她那位父皇好似很欣賞他,虞翎甚至懷疑那天的事能被謝沉珣知道,是聖上想做些什麼。陸嬤嬤是宮裡僅留在她身邊伺候的,聖上不願意在虞翎身邊多派人,就是知道她遲早會把那群人變成自己的,連陸嬤嬤都不清楚她和謝沉珣之間發生什麼,宮裡知道的概率也不會大。那唯一的解釋,便是謝沉珣那裡做了什麼,讓聖上覺得這件事被謝沉珣知道,會是件樂事。事情是聖上鬧出來的,既不能往她身上攬,就只能往他那裡推。她臉頰溫熱,下巴輕壓住謝沉珣的肩膀,親昵得像只依賴於他。謝沉珣手掌慢撫她的腦袋,將她像小孩樣按在自己身前,開口道:「閉上眼睛扶穩些,不要動,我說睜開才能睜。」虞翎輕閉上眸,被他輕托著抱回池子里,水聲漾起,她溫熱唇瓣貼住他的脖頸,也知道他是準備放下她后離開。她唇輕碰觸幾下他身體,道:「我還有一年就要出嫁了,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姐夫。」謝沉珣慢慢頓住,他還抱著她,開口說了一句睜開。虞翎慢慢睜開一雙水眸,顫著睫毛抬頭看他,依賴得有些黏人,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謝沉珣猛地一下壓在池壁。他面容清冷俊美,強勢,她順從著。……謝沉珣沒對蘇家的事表示,但蘇梔這回是為蘇家求情,打聽到謝沉珣回來后就準備出門一趟,但她剛開房門就有侍衛攔著,不許她隨意走動。蘇梔只柔問一聲怎麼了,幾個侍衛閉口沒回答——除了謝沉珣吩咐外,侯府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如此有魄力,蘇梔沒再過問,慢慢回屋,轉了一圈后,從一邊窗子偷偷出去,心撲通撲通跳。她仰慕謝沉珣已久,不是沒想過攀上他這種事,但實際去做,卻又是第一次,蘇梔一直覺得虞泉配不上他。約是天寒地凍,這邊沒安排什麼人伺候,連守著的小廝也沒有,只有昏暗燈色透過木槅門,這間屋子暖和,門縫輕露出一角便能察覺到一陣暖意。蘇梔才冒險剛剛進去,就依稀聽到女人從喉嚨里嬌泣聲。有人在幽會。蘇梔心漏跳一拍,以為自己來得時間差了,這裡有另外的人在。榆木燈立在一側,薄紗里的昏黃燈亮影影綽綽,她只咬唇輕手輕腳,從屏風后慢慢探出視線,偷偷摸摸往裡邊看。謝沉珣在京中,相貌數一數二,當年考中狀元遊街時,才貌出眾,端方有禮,盛極一時的清高花魁甚至願主動服侍於他,有不少姑娘差自己父母去打聽他的婚事,得知他早早定親時,又失落至極。誰人知他果真是厲害的,短短几年就身居高位,任誰聽了都稱讚有加。願娶髮妻牌位,身邊沒有通房妾室,禁慾,剋制,在諸多貴女里亦是難求的好夫婿。如果他的手能從女人嬌盈身上收回來時,或許還能有幾分當年模樣。昏暗夜色只有女子嬌嬌的輕泣,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昏暗裡看不清人臉。
他寬厚背影把女人遮得嚴嚴實實,低頭碰她臉頰,只偶爾能被人看清的嬌軟身子覆住鬆鬆垮垮白衣,絕佳之景在男人掌中,極為強勢的控制欲。水波一圈圈盪開來,湯池子上氤氳的熱氣緩緩冒出來,只能從細微的嗚咽和謝沉珣的喘氣里,聽得出女人在被極致寵愛,她小手纖細柔長,即便隔得遠都能看出漂亮,柔媚抱著謝沉珣脖頸。蘇梔臉色微有錯愕,她想過謝沉珣會接受她,水到渠成,也想過被謝沉珣拒絕後自己該衣衫不整出去,將事情坐實來,唯獨沒想過會有人捷足先登。丫鬟妓子又怎配得上他?蘇梔捏著帕子咬唇掃過他懷中的女子,想要看這女人樣貌,謝沉珣卻把懷裡女子親得迷迷糊糊后,將人摟在懷裡,才淡淡朝外道:「看夠了嗎?」威嚴聲音里藏著上位者的冷厲,蘇梔猛地一驚,又不小心碰到一旁屏風,發出細微聲響,暴露自己存在。等回過神后,她後背驚出一陣冷汗,想要趁著沒被看清臉偷偷離去時,又聽溫池裡的男人淡道:「若今日之事有半分傳出去,蘇家這輩子休想立足於世。」她頭皮陣陣發麻,又立即跪下來,連忙喚了一聲侯爺恕罪。謝沉珣娶牌位為妻一事十分出名,誰都贊他痴情種子,但蘇梔清楚他們之間感情沒那麼好,她禁不住鼻尖冒汗,如今焦頭爛額起來,還以為他是怕寵愛女人這件事傳出去,他要維護這個好名聲。但男人的聲音遲遲沒傳出來,反倒是女子聲又嬌嬌起來,他去作弄人了。蘇梔心驚膽戰,又緊緊咬唇,萬萬沒想到都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在顧著別人。她跪了許久,跪得腿都麻了,才聽男人沉厲道:「滾出去。」蘇梔跪在一扇屏風外,想起蘇家,終究是忍住懼怕大著膽子一回,道:「望侯爺饒過蘇家,蘇家願以一間鋪子贈虞妹妹,今日之事,我絕對會爛在肚子里。」裡邊人遲遲不說話,不覺這一間鋪子能買一條命。蘇梔輕咬牙低頭道:「我名下還有間三進宅子,願贈與虞姑娘。」他淡道:「蘇家若真有誠意,該奉上一半鋪子,自此以後遠離京城。」蘇梔臉色煞白,蘇家在京城也是有頭有臉,一半產業平白相贈,元氣大損。她戰戰兢兢,不敢直接應下,又不敢再抬頭望進去,要是什麼也不做,以侯府的權勢,足夠把蘇家壓得永遠抬不起頭,她最後只是捶著腿慢慢起身,打算回去和家中思考該如何是好。蘇梔腿麻走得慢,謝沉珣又不管她,她慢慢離開,要出門時聽到謝沉珣低聲說乖一些,幾不可聞。帷幔屏風遮住視線,蘇梔的手放在門上,猛地回過頭,倏地明白那種熟悉感在哪,一股冰涼如掉冰窟的寒意直衝到頭頂,讓她從頭涼到腳,雙手都開始顫起來。謝沉珣待人疏而有禮,少有親近,今天送棗泥糕時,卻對他妻妹格外親厚。她終究不是傻子,明白那女人聲音里的熟悉。侯府侯爺只娶過一門妻室,那門妻室底下只有一個親生妹妹,是未來四皇子妃。蘇梔陡然生出驚懼,突覺自己發現了什麼秘密,謝沉珣的性子,絕對不會容許她活著離開這地方。她沒敢回屋,匆匆忙忙打算先回蘇家,撞破謝沉珣的私事,還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私事,讓她全身都在恐懼發涼。但屋裡的男人沒什麼大反應,蘇梔急忙去尋自己的馬夫,就被早已守候在那的侍衛攔住,侍衛個個被深沉黑夜襯出肅殺之色。她面如死灰,幾個侍衛反倒面面相覷,不知她是怎麼回事,他們守在這裡是謝沉珣早有吩咐,怕她夜裡擾到主子歇息,也不問她是不是病了,只把她送回去,將她屋裡守衛加嚴了些。蘇梔一整夜都在極度害怕中度過,頻繁巡邏的動靜讓她心懼,第二天醒來時都是面色難看至極,甚至請了大夫過來。清早寒日涼風嗚嗚響,蘇梔身上披著被子,大夫在給她開藥方。外邊有人喚聲虞姑娘,蘇梔抬起頭,看虞翎穿戴整齊來探望。她性子是雅靜溫和,瞧不出昨晚上的嬌氣,見到蘇梔臉色難看,還輕坐在床榻前,握住蘇梔的手,蹙眉溫聲問:「蘇夫人是怎麼了?昨晚上沒睡好嗎?」蘇梔驚恐看向她。虞翎似乎不明白蘇梔這是出什麼事,她著衣偏素凈,杏白裙衫乾淨,散出淡淡清香,輕聲無奈道:「姐夫今早起得很早,已經回京上朝去了,你若是還想找他,我下次再幫你約他,但你也別惹姐夫生氣,姐夫疼我,對蘇夫人卻不一定有偏愛。」她聲音輕,眸里也有些好奇,在疑惑蘇梔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不懂事般,肉眼可見受謝沉珣的極度偏寵,她眼裡的他,同數年前只幫理不幫親的男人一點不像。倘若是從前,蘇梔只覺她那幾句話是在隨口陳述一件事,但昨晚之後,蘇梔手顫抖著,在想她怎麼知道謝沉珣起得很早。謝沉珣已經為虞翎針對過自己數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