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昨夜虞翎的丫鬟正要去尋虞翎,就有小丫鬟去傳一句虞翎已經回了院子,讓丫鬟今晚好好歇息,不用去守夜。那時黑夜沉沉,謝沉珣抱虞翎回去,點了燭燈,把她抱到床榻上,要走時被她拉住,她坐在榻上,抬眸望他,說頭髮還沒幹,要他留下來幫忙再擦擦。微弱燭光映他清俊面容,他的手慢慢撫摸她的臉頰,虞翎說冷,想要他的熱度。他這一留,留了一宿。謝沉珣今早上走得很早,天還是昏昏沉沉就已起了身,這時下人都沒起來,他就慢慢穿上外衫要離去,也沒注意到自己掉了東西。被男人大手擰乾的衣衫還搭在檀木衣架上,虞翎早上對丫鬟說是自己不小心弄濕了。蘇梔和二皇子出事,沒幾個人能牽扯在一起,可他既然說外邊不太安全讓她們回去,虞翎和謝四也沒在外邊久留,讓下人收拾好東西就回了侯府。她們回到侯府時已近暮色,虞翎輕扶著馬車,粉繡鞋踩凳,被丫鬟攙扶下來。她肩上白絨狐裘暖和,是皇貴妃專門挑來賞給虞翎,既不失少女俏皮,也不會過分華貴,正適合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虞翎縴手輕牽起謝四,從角門入府,問:「姐夫可在府里?」丫鬟在前邊提燈引路,跨過垂花門,拐進抄手游廊,回道:「在的,先夫人那邊來了親戚,他正在書房接待。」府里二公子和四姑娘是謝大夫人所出,能被稱為先夫人的,是謝沉珣生母。謝四抬頭小聲嘀咕說:「那邊一年只來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虞翎只搖了搖頭,不讓她議論謝沉珣私事,只問:「這兩天府里可發生什麼?」丫鬟也不太敢議論,隨虞翎的話岔開話題,如實說這兩天侯府沒什麼大事發生,四皇子倒給虞翎傳了信,邀她第二天出門散散心,但被謝沉珣拒了。虞翎在皇宮裡受那一難是因為皇貴妃和蕭庚雪,故皇貴妃賞來的珍稀之品與上乘之物在別人眼裡都像是在安撫侯府和虞翎,沒引太多人視線。蕭庚雪與虞翎是未婚夫妻,凡俗物送多隻顯得人敷衍,邀出門來散心倒有誠意得多,但信來得不巧,她正好出門,謝沉珣便讓人回絕了。虞翎聽到丫鬟說起時還微有些愣然,那天謝沉珣去送棗泥糕,倒沒聽他提過半句,謝四好奇問:「四皇子是喜歡翎姐姐嗎?我記得他們那些人都好凶。」她還是個八歲小姑娘,不懂情與愛,最多只是和虞翎說過某個王爺小庶子悄悄話,盡挑著壞話說,恨得牙痒痒般,虞翎只輕聲開口道:「我姐姐和我說男子喜愛皆是空中浮閣,我也說不准他,倒不如四姑娘喜歡我好。」庭院冬日蕭瑟,今年下的雪不大也不多,樹冠有些光禿禿,謝四性子靦腆,不及她會說這些話,只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覺得翎姐姐人好。」虞翎微握她的手,笑道:「四姑娘也好。」她把謝四先送回房間,這才打算回房,路上看到謝沉珣的小廝在送一個中年男子去歇息,想了想后,跟丫鬟說想去找謝沉珣說說事。謝沉珣是極少徇私情的人,他是在書房見的客,說明辦的是公事而非私事,連見生母那邊的人都是如此,倒談不上有感情。夜色有些朦朧,她長身直立,候在書房門廊下,讓小廝進去問問他是否得空。小廝應是進屋,沒一會兒又出來請她進去,她這才走進屋中,拐過月洞門去見他。屋裡擺三個炭火盆,漆紗燈下亮光點點,他大抵是剛剛辦完事歇息,骨節分明的手指端著茶碗在喝茶,素凈長衫襯他清冷氣質虞翎看他神色,倒沒見尋常人悲痛神色,一如尋常老成持重,她只熟稔輕步走上前些,繞過案幾,到他後邊給他按著肩膀。她道:「姐夫,今天蘇夫人從我們那裡離開后出了事,你知道嗎?」蘇梔為蘇家求情求到虞翎頭上,但謝沉珣要的條件明顯太過於多,她也做不了主,從府外宅屋離開後去磨坊,沒想到半天時間就出了事。謝沉珣嗯了一聲,他慢慢放下茶碗,道:「她運氣不好。」「二皇子那邊也出了些事,」虞翎蹙眉,纖細雙臂輕搭住他的脖頸,彎腰微抱住,「聽皇貴妃娘娘說蘇家和永安伯府都與二皇子走得近,我知姐夫疼我,一直不敢多說,但我不想這些事和姐夫有關,我只有姐夫一個親人,不想姐夫因我得罪人。」她身形婀娜嬌媚,雪胸生得香軟,輕壓在男人後背,沒有姑娘家的自覺。謝沉珣握她光滑手背,沉聲道:「順其自然。」
他的手掌心大,這句順其自然聽不出什麼意思,虞翎每回猜他心思都要花些精力,現在心知肚明這件事跟誰有關,也只靠在他的肩膀,輕打一個哈欠,道:「反正姐夫別因為我惹麻煩就好。」她哈欠聲不大,但聽得出困意。「困了?」她微閉雙眸,兩隻纖白小手玩他粗大手指,輕聲說:「大抵是今日回府累了些,我以前是不太喜歡出門玩的,但總是好新鮮,好幾次姐姐都哄著我,說我好好吃藥,以後就帶我來京師玩,現在物是人非,只要能夠待在姐夫身邊,我便心甘情願。」謝沉珣的指腹有薄繭,看得出習文也習武,是文武雙全的,他開口道:「最近讀書多有懈怠,字也不見練,抽空過來。」虞翎微微愣住,又睜開眸笑了笑,小手輕抓住他的大拇指,親他的側臉,她從懷裡拿出那條錦帕,放在他手裡道:「今天丫鬟在榻下撿到的,幸好來問了我,要是直接收進衣箱里,我都不一定發現得了,多謝姐夫願意用我送的東西。」一條親手繡的帕子是誠意,她能拿得出來的東西,侯府不缺,她沒有的,侯府亦可能收在庫房裡落灰,虞家留給她產業倒還算是有些用的,至少她能拿的出銀錢給謝二,謝沉珣沒多問過。他這回也沒說什麼,只慢慢握著帕子,一邊由她小孩玩耍的纖細手指,道:「等過完年我空閑一陣,帶你們幾個去玩。」……謝沉珣待虞翎素是親厚,但他偶爾也會避著她,特別是在與她親近之後。可謝沉珣這次卻見了她,由著她說些無關小事。他仍是嚴苛端方,只越發縱容她。虞翎從不刻意提這種事。她從外回來疲累,正是要休息,打了兩個哈欠后,便沒在他這裡久留,她親一下他的唇角,又慢慢起身告退,在他的注視下,蓮步慢慢出去。「我明日來找姐夫,」虞翎要拐出去時,又微轉過頭,笑意盈盈,「我很久以前曾作過畫,正好請姐夫給我點評,若我畫得好,你要賞我東西。」她眼睛乾淨漂亮,被檀木燈架散出光亮映得又多幾分柔和,謝沉珣只慢慢點頭,知道她是乖巧性子,即便要賞賜,都不會是太過分的。陸嬤嬤這兩天都待在屋裡,她是謹慎至極的性子,聽虞翎說過謝沉珣很可能會派人注意她后,連與人說話都要慎重許多。她見虞翎像沒事人樣,還忍不住問了句姑娘不怕嗎。虞翎只輕嘆了嘆,讓她翻出自己以前收起來的一個畫匣子,道:「我有分寸,不會太過。」世間男子的承諾不一定是真的,可謝沉珣答應的事,遠比別人白紙黑字的可信度高,他性子使然。但虞翎要更穩妥的保障。第二天清早,虞翎就派人去打聽蘇家情況,蘇梔身子沒見好轉,給她看病的大夫都說嗓子傷得不行,難治。禍不單行的是她三歲幼子昨天傍晚發起了熱燒,也說是碰了什麼不該碰的東西,一個大夫拿出祖傳的藥方煎藥之後,那孩子才轉危為安。虞翎隱約察覺到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她輕皺起眉,蘇家產業多,各處皆有涉及,她聽說過蘇梔非常疼愛幼子,怕孩子被夫家害一路帶回京,連蘇家裡伺候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怎麼可能巧到同一天出事?只不知現在還待在蘇府的大夫,會有多少個是謝沉珣的人。虞翎坐在屋中,輕順懷裡雪貂的雪白皮毛,沒問小廝太過的問題,只擺手讓人退下,把睡著的雪貂輕輕放回小窩裡。妝奩上的精緻畫匣被銅製小鎖扣起,虞翎細指拿鑰匙開了,同陸嬤嬤說一聲她去書房讀書。虞翎慢慢走在路上,正巧遇到蘇家蘇二叔過來送趟禮,馮管事領他走在路上,虞翎和他在酒樓隔著幔帳見過一面,不確定他會不會認出自己身影,只領著丫鬟往假山石后微微避了避,沒想到從他口中聽到自己。「……虞家姑娘心疾難以根治,但也不是治不了,那老大夫已經隱居多年,曾經還救活過一個快要下葬的小孩,蘇府也是花了大手筆為虞姑娘把他請來京師,讓虞姑娘看看也好……」他們漸行漸遠,說話的聲音亦越來越小,聽得出是在議論她,身後丫鬟疑惑問:「侯爺是給姑娘請了新大夫嗎?」謝沉珣很久以前就和蘇二叔提過不要和皇子走得太近,可蘇家大抵是沒認真聽進去過。麗妃流了孩子和蘇梔脫不了干係,即便沒有謝沉珣,日子也不會好過,但也是謝沉珣插了一手,方才讓他們雪上加霜。虞翎粉潤指尖輕按檀木畫匣,著厚衣都能瞧出纖細腰身,道:「姐夫要見客,怕是沒什麼時間見我,我晚上再去找他。